《生死符》美景(鱼鸟天)

5、第 5 章

　　此言一出，对面的两个人顿时呆在当场。
　　“你，你就是纪青？就是纪庄的蓝紫青虹四大弟子中的纪青？他不是早就退出江湖了吗，现在应该在雪山顶上替他师傅守着衣冠冢吧。”
　　那大汉用没有受伤的手指指着自己。嘴巴张得大大的。
　　那白衣秀士也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听说纪青早在九年前，就因为断臂失意而隐退江湖，难道……就是你？”
　　纪青心中苦笑，自己确实是退隐江湖，但是既不是为了陪着师父的衣冠冢，也并非因为断臂而失意，使自己真正失意的是这江湖，是江湖中的人。
　　“不错，我便是纪青，二位说得没错，我的确已经退出这个江湖了，此次回来不过是因为我二师兄过几日便行大婚之礼，我是回来观礼的，婚礼一过就走。”
　　“那你为何还要害我掌门？”
　　那大汉仍然一脸怀疑，纪青心中想，和这个粗人算是说不清楚了。
　　正待解释，忽然从酒楼外面的人堆外面传来带着哭腔的呼唤，
　　“纪叔叔——”
　　人群被推开，纪青怀里突然闯进一个娇小的身体，原来却是段裳，他两只胳膊紧抱住纪青，还没等他说话，便开始放声大哭，
　　“纪叔叔你别丢下阿商啊，别丢下我……”
　　“傻孩子，纪叔叔不过有点事耽搁了一会儿，你回马车里乖乖等我，都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让人看见不好。”
　　段裳从纪青怀里钻出头来，瘪着嘴盯着自己，想要说什么，可是还没说出口眼圈却又红了。纪青心里长叹，这小鬼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段裳的眼神滑向自己的衣衫，突然看到被撕裂的地方，嘴巴渐渐张大。
　　“这，这个……”
　　他手指着自己胸口，脸色青白起来。
　　纪青不欲段裳看到自己和别人交手，轻轻推开他，柔声道，
　　“阿商你先回车里，我一会儿就过来。”
　　段裳红着眼圈看着自己，慢慢摇头道，
　　“不……我不要走，有坏人欺负你吗？我要，我要和他们拼命！”
　　“谁是坏人？告诉你，你眼前这个男的是杀人凶手！他才是最坏的坏蛋！”
　　听得此言，段裳本来弯弯的眉毛也气得直挑起来，他转过身，冲刚才吼叫的大汉大声喊，
　　“你胡说，纪叔叔不是坏人，你才是坏蛋，大坏蛋，王八蛋……”
　　“臭小子你敢污蔑你爷爷？”
　　“你敢污蔑我纪叔叔，你这个王八蛋！”
　　“你是王八蛋！”
　　“你才是！”
　　……
　　纪青心道那汉子果然有几分痴颠，段裳本是小孩子，喊叫几句也就罢了，那汉子起码有三十开外，此刻居然竖着浓眉跟段裳犹如小孩般骂架，真是可笑之极。
　　吵了几句嘴，那汉子见说不过段裳，气得脸色通红，举起拳头就要向段裳头上砸。
　　“唉，李兄，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嘛。”
　　大汉的拳头被一柄折扇挡住，白衣青年回头冲纪青微微一笑，抱拳道，
　　“我相信您就是纪青前辈。不过，鬼刀掌门被害一事，事关重大还需再行与前辈计议，这里人多口杂不是商量事情的好地方，既然前辈是准备去纪庄，那么三日后我与李兄来贵庄拜访，如何？”
　　“喂！这可不行，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说谎，万一让他跑了怎么办？”
　　那大汉刚说完，只见白衣青年脸色一沉，
　　“我既然说要为李兄将事情查清楚就决不失言，李兄这么说是信不过在下的人品呢，还是信不过我们宇文家的承诺？”
　　纪青看着那白衣人，心道，如今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个人，既有显赫家世为后盾，又沉着睿智，而且举止言谈似有霸者之风，如果不发生意外的话，不出十年必然是名震江湖、响当当的人物！
　　看他话中意思，明明就是连纪庄的人也信不过了，但是话却又说得十分好听，给人留了三分面子。
　　当下不禁微微一笑，
　　“这位兄弟言重了，江湖上发生这么大的事，我想纪庄上下也不会不管，三日后只管来纪庄找我便是。”
　　“好，一言为定！”
　　那青年合了折扇便闪开道路让纪青他们过去，纪青也不加以推辞，带着段裳便离开。那大汉看似凶暴但是在白衣青年面前竟然不敢阻拦，只能对纪青狠狠地瞪着一双牛眼。纪青不睬他，拉段裳走到门口，回头一看，那大汉还在死命盯着自己，段裳气乎乎的回头做了个鬼脸。
　　“纪叔叔，他们真是欺负人，好端端把你唯一的新衣服都弄破了，连句道歉也没有。”
　　纪青心道，弄破衣服倒不算什么，只是刚才差点把命都送掉才叫危险，看来这件事并不那么容易了解，自己此番回江南的路，可要坎坷了。

　　坐上马车，纪青不敢再耽搁，于是一路上快马加鞭。只是苦了坐在车里的段裳，他自小没出过远门，马车也很少坐，以前纪青照顾他总是放慢速度，但这次却跑得风驰电掣，段裳在车里摇晃得有点受不了了，他从车内出来对纪青颤声道，
　　“纪叔叔，我们干吗……像逃命一样跑啊。”
　　纪青回头一笑，
　　“傻孩子，有鬼在追你，还不快跑么？”
　　“鬼？什么鬼？”
　　段裳一听到纪青说鬼，大白天的还是青了脸。
　　“自然就是刚才那两个明明说信任你，却还偷偷摸摸在背后跟踪的鬼啊。”
　　纪青故意把这话说得很大声。段裳把帘子挑开左右四顾，
　　“咦，纪叔叔你怎么知道？明明后面看不到人影嘛。”
　　“阿商，我告诉你，江湖险恶，千万不要一味相信别人对你说过的话，也不要相信表面，有时候即使知道对方是小人，也不可讲出来。”
　　“哦……”
　　段裳还是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纪青知道那白衣青年自视甚高，断不肯做自己口中的小人，于是仔细辨别四周的动静，果然发现可疑的气息渐渐远了，这才放慢了车速。

　　马车行了又大概半个时辰，就来到城郊，穿过一片小树林，前面出现一条小溪还有一座小石桥，四周的景致突然开阔，成排的桃树、杏树、李树种在道路两旁，开出的各色粉嫩的花瓣，飘飘洒洒地落了一路。
　　“啊，好漂亮的地方！”
　　长年呆在塞外的段裳没见过这样的美景，一时竟然拍手大声欢呼。
　　“阿商，纪庄里面比外面的景致还要美上十倍呢。”
　　“是吗？那我们就一辈子住在这神仙般的地方，不回北方了好不好，纪叔叔？”
　　纪青苦笑。
　　眼前景致一切如故，但是当年四个站在溪边玩水嘻戏的少年，如今却在哪里？那时数自己最调皮，总拉着四弟纪虹到处闯祸，经常被师傅罚跪在祖师牌位前不让吃晚饭，于是大师兄纪蓝和二师兄纪紫就偷偷从厨房拿了烧饼带给自己和四师弟。不过纪青有一次看到师傅站在角落里往这边看，就知道师傅并不是真的不想让自己吃饭，而是以这种方式教育自己。一想起师傅，纪青眼圈不禁红了，当日师傅带自己和三个师兄弟出门之前，还亲口答应回来后给年幼的小师妹买新裙子，不知道之后的小师妹，有没有人再给她买新裙子……
　　“纪叔叔，我们到了吧。”
　　马车自行停在一座有黑漆大门的庭院前面，纪青下了马车，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个年轻的纪庄弟子警觉而疑惑地注视着自己一行。再看门口的石狮子，果然左边那只的脚掌缺了半只，那是小时候和师弟私做火药时不小心炸掉的，昔日情景历历在目，只是物是人非。纪青身体一阵摇晃，忍了多时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