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张小冰

28、不散

　　程欢吓得六神无主，抓着唐老的手也在发抖，她突然跳起来，跑到门外大声喊：“医生，医生。”
　　一直守在门外的小王第一个冲了进去，接着医生匆匆赶到。
　　众人都吓得半死，结果医生诊治后，轻描淡写地说：“病人刚才喉咙里被痰卡住了，现在已经没事。”

　　程欢顿时松了口气，手心里全是汗。
　　医生临走是嘱咐：“病人需要休息，不要让他多说话。”
　　小王凝神听着，眼睛不时看向唐老。他这两天彻夜照顾病人，已累的虚脱，双眼下明显有一圈青色。他与唐老非亲非故，能有这份心意实属不易。

　　程欢抽空去医院外面买了午餐递给小王，小王接在手中，始终没有动筷子。程欢劝他：“多少吃一点，你还要养足精神照顾病人。”

　　“谢谢。”他一口一口把食物吞咽下去。

　　也许是唐老凄苦的境况使她产生畏惧，程欢回到酒店宿舍，面对一室的冷清，寂寞，突然很想回家。

　　纵使万贯家财，也换不来良辰美景相伴，那又有何用。唐老一生凄苦，先是承受了亡妻之痛，后面还要承受日日夜夜思念的煎熬。

　　程欢家中再不宽裕，也有温情的父母作陪，这已是她人生中最佳恩赐。
　　她躺在床上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很快入睡。她已经很久没有作梦。没想到这晚唐夫人会来到她的梦里，唐夫人的容貌和程欢想象中的样子完全相似。她穿一袭月白色旗袍，面容典雅，秀丽，她正在对程欢微笑。程欢见到唐夫人喜出望外，跑上去紧紧抓住她，激动地说：“夫人，你知不知道，唐老先生一直想念你。”

　　唐夫人温柔说：“我知道，请你替我照顾好他。”
　　程欢不禁惆怅：“他最希望的是你能陪在他身边，其他任何人都替代不了你在他心中的地位。”

　　唐夫人幽幽地说：“我也想，可是我不能够，我不能够。”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声音渐行渐远。

　　程欢想要留住唐夫人，已不能够。刹那间，唐夫人化做一缕轻烟，蓦然消失。程欢在梦中大叫一声，惊醒过来。

　　只见窗户外面太阳高高挂在天边，强烈的光线照进来刺痛了她的双眼。程欢从刚才的梦中镇静下来，悠悠叹息一声，又是新的一天，希望一切能有个好的开始。

　　她简单梳洗，正打算去医院看望唐老先生，临走时接到小王打来辞行的电话。
　　程欢很是意外：“怎么突然打算离开，我刚熬了参粥，马上给唐老送去。”

　　小王说：“我会把你的好意告诉唐老，他现在病情已经稳定下来，这里毕竟不是中国，唐老思乡心切，想尽快回国调养。”

　　程欢心中的失落油然而生，她在迪拜本没有几个朋友，现在好不容易与他们建立感情，没想到短短数天他们又要离开。

　　小王说：“唐老叫我告诉你，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今后我们可能会再相聚。”
　　程欢默然。
　　小王故作轻松说道：“你以后回国时记得来看看我们，到时我可以叫我家里百草堂的师傅为你配制几味养颜补品。”

　　“真有那么灵验。”她笑。
　　“不骗你，我亲眼看见一位50岁的大妈，拿药回去服用，几个月后我再见到她时，她整个人年轻了十多岁。”

　　程欢“噗嗤”一声笑出来。
　　小王伤感说：“好了，我们要启程了，程欢，希望还能见到你。”
　　“再见。”她低语。

　　程欢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她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了分离时的伤感。真到了这时，还是会觉得难过。

　　在迪拜这么长时间，除了穆赫里，唐老和小王是唯一关心过她的朋友。她原本已不再相信这世上还有非亲非故的信任，是他们给了她帮助，不求回报的关心。

　　程欢以为可以清静一段时间，但是清闲似乎永远和她沾不上边。傍晚时，古瓦丽突然在宿舍找到她，古瓦丽笑嘻嘻说：“我知道你正在休假，不过还是要麻烦你跟我走一趟。”

　　程欢问：“找我有什么事？”
　　“你那位英俊的阿拉伯客人，今天又来套房入住，见到我，好像非常不高兴，接着他又说之前把一个重要的东西留在房间里，所以我想麻烦你过去帮忙找一找。”

　　程欢心里立即起了小小的波动，难道是穆赫里回来了，这个贵公子，不知又要耍什么花样。
　　再见到穆赫里，她本想好好谢谢他为劳工问题做的努力。可是他永远没办法让她心平气和和他说话。
　　他见到她，一点也没有高兴的样子，反而厉声质问她：“你的手臂是怎么回事？”
　　程欢笑笑，马上转换话题：“没什么事，你要找的是什么东西，我来给你找找看。”她快步避过他，转身想进房间。

　　穆赫里拦住她，眼睛里迸发出一股戾气：“你给我说清楚，好端端的手臂怎么多了这副东西。”
　　她无耐叹口气，没想到区区一点小伤，会引来这么多人的关心。
　　“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她讨好说。
　　穆赫里冷笑：“你这句话用来骗小孩子还可以，我不会相信能从炮楼逃出来的女人，连路都会看不清楚，一跤居然摔成这个样子。”

　　程欢脸上一下转为煞白，那些发生在自已身上最黑暗，最可耻的秘密，就这样轻易从他口中说出，她知道他不是故意，但是她不能接受他带有嘲讽的好意。

　　她冷冷说：“我是什么身份，不用你来提醒我。你放心，我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配能到王子殿下的关心。我还是先走了。”

　　穆赫里意识到自己说了伤人的话，后悔已来不及，他这时缓和了语气，讪讪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伤成这样，我很担心你。”

　　程欢也知道他并不是存心要羞辱她，只是关心的心意用错了方式。在看到他后悔的眼神时，她决定不再跟他计较，可是面子上她仍然板起面孔，问：“你到底要找什么东西，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穆赫里嘻嘻笑：“其实没有什么，我只是想看看你，怎么我一走，你们就给我换了一个贴身管家。”
　　程欢摊摊手：“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看我这个样子，还怎么服侍你。”

　　“我可以照顾自己，不一定要你服侍，没事你可以陪我聊聊天。”他眨眨眼睛。
　　|程欢不可置信：“你每天花上万美金就是为了找我聊天吗？”
　　“我乐意。”他说的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