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我吻》再临

32、意外

　　姜语兮径直穿过林荫大道，拐了个弯出了校门。

　　走出校门，她思索着要不要在附近的便利店买点东西回去。

　　方才说孟妍在家等着自己吃饭，只是用来搪塞的借口而已。孟妍今天和公司同事聚餐，晚上只有她一个人在家。

　　姜语兮走进便利店，跨进感应玻璃门时，响起好听的电子女声欢迎她。

　　她到冷藏柜前拿了个三明治，又去货架上拿了几包零食。

　　在自助结账机上付完款，她把东西装进袋子里。刚走出店门，就见许慎洺从不远处走来。

　　姜语兮急忙转身，将袋子藏在身前挡住，快步朝前走。

　　“都看见你了，躲什么？”许慎洺腿长，三两步便追上姜语兮，在她背后悠悠开口。

　　姜语兮无言，只是放下了手里的袋子，不再掩饰。

　　她问：“你的工作忙完了？”

　　“已经结束了。”

　　许慎洺老远就看见她从便利店出来，不用问都知道她在想什么，因此他追了上来。

　　两人走了几步相对无言，见许慎洺一直跟着自己，姜语兮忍不住问：“我要回家了，你也是这个方向吗？”

　　“不是。”

　　“那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姜语兮，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许慎洺低头看着身边的人，“我说了我在追你。”

　　“……”

　　姜语兮一时愣怔，她不太擅长处理这种直来直去的谈话。

　　许慎洺还真是言行合一，将嘴上承诺落实到了行动，真的在“追”她。

　　万宇炀虽然也在频繁地对姜语兮表达，可他至少还是委婉迂回的。而许慎洺给她的每一个信号都是单刀直入，她真有些招架不住。

　　姜语兮忽视身旁人的目光，低声说：“你不用做那些。”

　　许慎洺问：“你这是在拒绝我么？”

　　“……是。”

　　“你有男朋友了？”

　　姜语兮奇怪，立马否认：“没有。”

　　许慎洺穷追不舍：“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也没有。”

　　“你不喜欢男的了？”

　　“……当然不是！”姜语兮震惊于他思维的跳脱。

　　许慎洺理所当然道：“那你就没有理由拒绝我。”

　　她一时哑口无言，彻底被他的强盗逻辑打败了。她还以为这人过了这么多年已经彻底成熟，没想到现在身上那点痞气又冒了出来。

　　“……随你怎么说。”她撇过头，索性不搭理他了。

　　姜语兮的步子越走越快，又将许慎洺甩在了自己身后。

　　许慎洺倒也不介意，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他看着姜语兮在夕阳下被照射成金色的卷发，问：“最近工作很忙？”

　　“还好。”姜语兮敷衍回答，又说，“不过，上次谢谢你，有些事我现在想清楚了。”

　　“什么？”

　　姜语兮想了想，放慢了脚步，跟他提起：“有一位认识的姐姐，给了我一个机会，说可以介绍我去霖省的电视台。”

　　许慎洺一滞。

　　霖声电视台的名声他自然听说过。哪怕是外行人都知道，这样不可多得的机会，对姜语兮来说分量有多重。

　　沉默两秒，许慎洺没多说什么，只是问：“所以，你决定要去了？”

　　“不去。”姜语兮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地摇了摇头，“我准备放弃这个机会了。”

　　“等忙完最近的几场活动，还完她的人情，我就打算不做主持人了。”

　　说出口时，姜语兮还有点紧张，这个决定她还没敢告诉其他人，是第一次对外人公布。

　　她耐心等了两秒，听见许慎洺回答：“挺好的。”

　　姜语兮诧异：“你不劝劝我吗？不问我为什么吗？”

　　许慎洺皱皱眉：“劝你？所以你是希望我劝你反悔，去霖省电视台？”

　　“当然不是。”姜语兮说，“我只是以为你至少会跟我说一些，再慎重考虑，放弃现在的工作风险很大，霖省是个很好的机遇…之类的话？”

　　她想当然的认为许慎洺会劝诫自己，也做好了听取他意见的准备。

　　“霖省电视台确实很好，”许慎洺附和着，下一句却反转道，“但这只是它的普遍定义。这个选择好不好，真正的衡量标准，应该由你自己来判定。”

　　现在世道的流行风向是遵循大部分人的选择，这样才能走最稳妥的路，把可能的风险降至最低。

　　许慎洺从不认为，做一件事的原因是大部分人说他好，他就要去做。他做选择，向来只遵循自己内心的声音。

　　如果姜语兮今天说她准备放下这里的一切，离开玉城、搬到霖省，他也接受并尊重她的抉择。

　　校外的街道热热闹闹，一排小吃街烘着熟悉的烟火气，背后夕阳的余晖，将他们二人并肩的影子拉得老长。

　　更长一截的那个影子主人先开口说：“先提前恭喜你了。”

　　“恭喜？为什么？”

　　许慎洺：“恭喜你，即将开启新的人生副本。”

　　姜语兮看着他唇边笑意，一时失了神。

　　做出这个决定并不草率，这几天她也曾为此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各种上网搜索比较，又是刷帖寻求其他人的经验。

　　就是当初从电视台辞职，她都没有如此犹疑过。

　　从电视台离开是因为有正当合理的外部原因，因此她当断立断。但放弃主持人并不是，那纯粹是为了她自己。

　　姜语兮很少做这种为了自己而付出的决定。

　　因为在她从小受到的教育看来，凡事需要和母亲商量，需要从多方面衡量。只凭一己之欲任意妄为，这是自私的，是任性的，是欠缺考虑的。

　　但现在她不想管那么多了。

　　找不到工作又怎样？职业规划又怎样？只要她还活一天，她的未来就有无数种可能。

　　这个道理是许慎洺教给她的。也是那个树屋时，那个星空下的夜晚，她理清了长久以来困扰自己的许多东西。

　　“谢谢你。”姜语兮道。

　　“你知道么？你跟我说”

　　过去的谢谢多半是客套，但这句她是发自真心的。

　　两人步履一致地朝前走着，小吃街不时飘来各色香气。

　　姜语兮的肚子发出轻微的声响，她恨不得赶快到家，轻了轻嗓子想盖过这声音：“咳咳——那个，你今天没开车来吗？”

　　“没，今天老陆开的车。”

　　姜语兮：“我一会儿到前面坐地铁，你应该跟我不是一个方向吧——”

　　正说到一半，头顶居民房的高层传来一声尖叫。

　　姜语兮还没来得及抬头看，眼前一下陷入黑暗，视线被全数遮挡，她猛地扑进一个柔软宽大的怀抱，随后摔倒在地。

　　一旁传来清脆炸开的巨响。

　　姜语兮被许慎洺紧紧抱在怀里，倒在地上。胳膊有几处被地面擦破，火辣辣地疼。

　　她看见不远处掉在地上的，是个已经四分五裂的花瓶。瓷片砸得七零八落，里面的土块呈放射状绽开了一地，原本在瓶里的绿植孤零零地躺在边上。

　　姜语兮抬头望去，就见高层的一间窗户，有个人头瑟缩了回去。她这才算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姜语兮顾不得那么多，赶紧先去扶许慎洺。她语气急切：“阿洺！阿洺！你没事吧？”

　　“没事……”许慎洺蹙着眉，睁开眼后先打量了下姜语兮，确认了她没事后，他撑着一只手臂勉强坐起来，看向地上的花瓶尸体。

　　似乎是伤口牵扯到，他疼得抽气，“嘶”了一声骂道：“谁这么没公德心……”

　　“你别乱动。”姜语兮轻轻按住他的手，“有没有哪里特别疼？或者其他地方受伤的？”

　　许慎洺闭了闭眼，无奈道：“你不让我动，我怎么知道哪里受伤啊……”

　　姜语兮表情严肃真挚：“本来摔倒了就是不能乱动的。”

　　“好好好，大小姐。那我轻点动行吗？”

　　姜语兮持怀疑态度松开他。许慎洺微微活动了下双肩，幅度极小地尝试抻了抻手臂。

　　姜语兮见他表情并无异常，放下了点心，扶着他站起身。

　　她再度抬头看向居民楼高层，早已不见肇事者的身影。

　　此时旁边小店的店主和顾客纷纷跑出来询问情况：“怎么样啊帅哥美女们？没被砸到吧？”

　　“哎哟真的吓死人了！那么大个花瓶掉下来的时候威力跟炸弹一样的！还好小伙子你反应快！”

　　“上面不知道哪户人家，就应该投诉他们！高空抛物的危险现在还不清楚吗？”

　　“妹妹，你们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下啊。我看你们这身上都是伤？”

　　“我挺好的，”姜语兮转问许慎洺，眼神里满是担忧，“我陪你去一趟医院检查下吧。”

　　许慎洺道：“没必要，一点擦伤而已。”他又问烧烤摊的摊主，“附近有药店么？”

　　摊主给他们指了个路。幸好这药店就在旁边，许慎洺和姜语兮去药店买了点碘伏、消炎药膏和创可贴纱布，找了家小吃店的室外摊位坐下。

　　许慎洺把药放在桌上，专心致志地拆着。他把生理盐水递到姜语兮面前：“帮我开下。”自己则撕开碘伏棉签的包装。

　　他两手撕了两下没成功，不知是没用上劲还是包装太顽固。许慎洺索性直接用嘴咬住撕开。

　　许慎洺对她道：“把手臂抬起来，给你清理一下。”

　　姜语兮的手臂上有两处擦伤，小臂外侧的地方蹭掉的范围比较大。

　　她抬起手臂，许慎洺把生理盐水轻轻倒下，水沿着姜语兮的手臂滑落，冲过伤口，滴在水泥地上。

　　清理完后，他用碘伏棉签帮姜语兮消毒。许慎洺抬起姜语兮的手肘，抬眼看她：“怕疼吗？”

　　“这一点我能忍。”

　　许慎洺轻轻嗤笑了一声，动作轻柔地用棉棒在伤口上打圈。

　　虽然是有点疼，但也属于很好忍耐的范围内，姜语兮只在开始时抖了一下，便没再动。

　　消毒完后，许慎洺又给她涂上药膏，贴了一块无菌敷贴，算是处理好了。

　　许慎洺又道：“把裤子卷起来。”

　　姜语兮愣了下：“啊？我的腿应该没事。”

　　她今天穿的是一条黑色长裤，布料包裹着，因此摔倒时只有手臂感觉最强烈。

　　但许慎洺态度强硬：“撩起来我看看。”

　　姜语兮只好听他的，卷起裤管，露出两条白皙的小腿。

　　许慎洺在她面前半蹲下，伏低凑近观察她的伤口。

　　右腿的膝盖果然有一片泛着红的擦伤。他简单替她处理了下。

　　不知是天气缘故，还是小吃店的热气蒸腾，许慎洺的鬓角被汗珠微微浸湿，脸色也有点白。

　　姜语兮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抬手用指尖抹去他额角的汗：“你脸色不太好，真的没事吗？”

　　许慎洺笑道：“有事的话我还能坐在这帮你处理吗？”

　　他替姜语兮弄好后，帮她把卷起的裤子放下，指尖蹭过姜语兮的腿，痒痒的。

　　许慎洺拿出新的棉签，准备给自己清理。

　　姜语兮主动伸手：“我来吧。”

　　她从他手里接过东西，重复同样的方式帮许慎洺处理伤口，动作比许慎洺还要更慢更轻。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看得许慎洺又笑了：“你当我是玻璃人？”

　　姜语兮没理他，但手上棉签猛地在伤口上用力按了下。

　　头顶上方传来闷哼一声。

　　姜语兮抿唇忍住笑意。

　　一番操作过后，终于算是全部妥善处理完了。

　　可许慎洺一刻没闲下，清理完剩下的垃圾，他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姜语兮：“你要做什么？”

　　“还用问吗？”许慎洺肃着个脸，“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