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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发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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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慎洺坐在落地窗前的一张白色单人沙发上,双腿交叠,腿上搁着台电脑,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
阳光洒在他身上,勾画出金棕色的线条。这一切看起来就像一副油画一样——
如果忽略他那条被石膏固定地有些笨拙的手臂的话。
门铃声响起,贝塔配合地汪了两声。
许慎洺不耐地朝门口的方向喊了声:“输密码。”
哑着嗓子费力喊的原因,许慎洺没禁住咳了两声,他站起来:“我以后是要把这几个字写成对联贴在门上吗?”
密码锁响起迟缓的数字按键声,门被打开。
许慎洺刚过去玄关,看见门外的人,却一步也挪不动了。
姜语兮自顾自走进来,带上门,站在门口的地垫上环顾了下四周,问:“可以给我双拖鞋吗?”
室内落针可闻。
安静了两秒钟,许慎洺才慢慢走过来,弯腰拉开玄关的矮柜,从最里面拿出一双女士拖鞋来,放在她脚边。
姜语兮脱下鞋子换上。
房间里传出贝塔的叫唤,它从里面迈着四条小短腿冲出来,朝着姜语兮摇尾巴。
一张小黑脸皱在一起,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像在委屈地说:你怎么这么久没来看我?
姜语兮手里抱着一沓文件,腾出一只手来怜爱地摸摸贝塔,嗓音温柔:“你好像又长胖了,贝塔。”
许慎洺伸出手,示意她手里的文件:“给我吧。”
“你告诉我放哪就行。”
“我还没那么脆弱。”许慎洺抬了抬自己完好的那只手腕。
姜语兮把肘弯里的一沓文书两手递给他,在她手上略显沉重的东西,到了许慎洺那被轻松地单手接过,他把它们放在了桌子上。
姜语兮继续蹲在玄关处逗贝塔,又是抱又是撸,却没理许慎洺。
许慎洺也不急,就半倚在桌前看着她玩。
等她终于玩够了,贝塔也准备逃走时,他终于开口,指尖敲了敲身侧的桌面:“现在可以跟我解释一下了吗?”
贝塔毫不留情地从姜语兮身边窜走,回到了自己的喂食器旁吃东西。
姜语兮撑着膝盖起身,看向他:“我在法院门口碰到了肖隽斐。”
一句话足以涵盖全部的信息点。剩下的不用她说许慎洺也能猜到。
他眉梢一动,想起挂断电话时肖隽斐留给他的那句:要不要帮你带点药过来?
这是哪门子的药?
姜语兮没等他做出反应,反客为主问道:“现在轮到你解释了。”
“首先,你家为什么在北江苑?”
“我家一直在北江苑。”
姜语兮回驳:“可你之前只说是江苑,没说是在北江苑。”
那次孙梦莹的婚礼结束后,许慎洺送她和孟妍回家时,他们曾经聊起过。
那天晚上许慎洺主动说顺路送她们回家,说他就住在离玉景花园不远的江苑。
当时许慎洺说江苑,姜语兮和孟妍自然下意识认为,他说的是离玉景花园几条马路之遥的南江苑。
谁能想到他家其实是在跨过琼江大桥、相距十几公里外的北江苑?
许慎洺坐怀不乱:“你们也没问我是哪个。”
呵呵,厚着脸皮开始耍赖了。
姜语兮不再跟他纠结,道出下一个疑惑:“行。那你的手臂又是怎么回事?”
“抱歉,当时没告诉你。”这次许慎洺利落地承认,“我以为只是小伤。”
摔倒时他就觉得手臂一阵钻心的疼,但当时情况混乱,他没想那么多。
回去上了出租车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小臂已经肿胀,疼得他出了一头冷汗,咬牙才坚持到医院。
医生诊断说是左手尺骨骨折,先给他打了石膏固定,之后看恢复情况,慢慢静养。
姜语兮盯着他的手臂。
回想起来,那天晚上后半程,他似乎一直都是屈肘抱臂的姿势,而她当时一点也没留意到。
姜语兮突然靠近两步,摸了摸他的石膏问:“疼吗?”
“还好。”许慎洺看着她垂下的眼睫,只是轻描淡写。
他的嗓音听起来闷沉而沙哑,姜语兮视线扫过他干裂的嘴唇:“你感冒了。”
许慎洺并不在意:“不要紧。”
姜语兮又左右环顾了一圈客厅的环境。许慎洺的家跟他的人一样,整洁的到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她看到沙发旁边开着的电脑:“都这样了你还在工作?”
“我坏的只是手,不是脑子。”
姜语兮看着许慎洺的背影。他今天上半身穿了件宽大的白色T恤,应该是受伤的手臂为了方便穿脱衣服。头发也像是醒来就没怎么打理过,自然地蓬着。
生病好似让他的气质不再像过去那般不近人情。
姜语兮想,归根到底他这次受伤都跟自己脱不开干系,也是多亏许慎洺她才能平安无事,否则,后面她已经安排好的工作活动都要受到牵连。
沉默了会儿,姜语兮作出决定:“最近我会过来照顾你。”
许慎洺背对着她,转过身道:“如果你是因为有负罪感的话,就不必了。”
他举起手活动了下,像是在给姜语兮展示它是多么的灵活:“我还有一只手,足够解决大部分的生活问题。”
“这没有讨价还价的条件。”姜语兮知道许慎洺的脾性,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凡事她一旦下了决心,就没有人能改变。
姜语兮:“我一不收钱,二没事干。没有比我更好的人选了。”
许慎洺跟她在空气中无声对峙几秒。
“随你。”他说。
正值傍晚时间,姜语兮来到厨房,像她母亲突袭她家时那样,打开许慎洺的冰箱。
比她家的冰箱要好一些,里面还剩一点蔬菜,姜语兮打开看了眼,还算新鲜,估计是许慎洺刚骨折时购买的。
嗯……但是现在问题来了。
她并不擅长做饭。
骨折后的病人需要好好调养,才能帮助尽快愈合,那就必须要吃的好。但是以她的厨艺来说,她会的那些简单菜肴,可能不足以在许慎洺的康复之路上起到什么作用。
姜语兮合上冰箱门,淡定问:“晚上打算吃什么?”
许慎洺正站在餐桌前泡茶,因为是单手,动作非常迟缓。他漫不经心道:“你会做饭了?”
“……不太会。”
“……”
“今天我先出去买吧。”姜语兮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这会儿出去买食材再做也来不及了,只能买点现成的。
许慎洺说:“我跟你一起。”
“你是病号,就别瞎折腾了。”她留下这句便拂袖而去。
许慎洺在原位勾了勾唇角。
姜语兮出了小区。
来时是肖隽斐开车带她过来的,一路观察她就发觉了,这里的北江苑和她们那边的南江苑比起来,交通更加便捷,商业配套也非常完善,各种商店和文娱设施都有。
她兜兜转转,总算在小区外的一条马路上找到了一家餐馆。这家店专做地方家常菜,口味清淡简单。
姜语兮进店时特意留心了下,店里的都是些中老年人顾客,应该还算是比较健康的,没有比这更合适许慎洺的了。
她打包了几样回去,又去边上的药店,买了些感冒药。
临进门时,姜语兮本要按门铃,想了想刚刚过来时的场景,还是自己按下了密码。
密码是之前肖隽斐告诉她的。
“回来了?”许慎洺听见声响,从房间里走出来。
“嗯。”
“买了什么?”
“随便买了点,你看看。”姜语兮一面回应,一面把买的东西摆到餐桌上。
她只端了一碗白粥到他面前:“你的。吃吧。”
许慎洺分明闻到空气中香气四溢。他看了眼面前白粥:“你就这么虐待病号的?”
姜语兮玩笑的心理这下才满足,她把其他菜也端上桌。
一顿饭结束,桌上还剩下大半。许慎洺其实胃口一般,也就白粥吃的算多。姜语兮不太饿,一个人又吃不完那么多菜。
饭后,许慎洺顺手就把残余的垃圾收拾了。姜语兮连忙按住他的手:“你不许动,我来。”
许慎洺笑了:“你知道你现在特别像什么吗?”
“什么?”
趁姜语兮发愣时,他二指轻轻弹了下她的脑壳:“有人来家里做客的亲戚。”
姜语兮在许慎洺看不到的地方回瞪了他一眼。
晚饭结束,天色不早了,她也在思索着该什么时候离开比较合适。北江苑离玉景花园的路程不短,她也不能在这里留到太晚。
正想着,卫生间内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姜语兮急急过去打开门。
许慎洺手扶着台子,他一不小心把洗手池台面上摆着的瓶瓶罐罐给打翻了。
姜语兮赶紧过去扶住他:“你还好吗?”
“没事,一下子头有点晕。”许慎洺单手撑在洗手台上,低头缓了缓。
姜语兮凑近看他脸色。
许慎洺的脸颊透着点粉,然而嘴唇却惨淡发白。
他平复完沙哑开口:“出去吧,我冲个澡。”
姜语兮瞟了眼他的伤臂:“你单手能洗吗?”
“不然你以为我前两天怎么过来的。”许慎洺站直,按着肩膀将她推出门外,“我没事,洗个澡或许能清醒一点。”
姜语兮站在门外,要说这个她还真帮不了许慎洺。
她拍拍门隔着一墙反复叮嘱:“你千万别让手臂沾水啊!发炎的话更不好恢复了。”
卫生间里头传来哗哗水声。没人应她的话。
她坐了半晌,快以为许慎洺要晕在里面的时候,他终于出来了。
因为刚洗过澡的缘故,他整个人好似都泛着点湿漉漉的光,加之一副强撑着的病体,竟然显得有些可怜。
许慎洺一出来,就在沙发上躺倒。
姜语兮走过去说:“起来,你头发还是湿的。吹风机在哪?”
她从许慎洺告诉她的地方,找到了吹风机。她命令许慎洺坐起来,插上插头,帮他吹头发。
吹风机呼呼作响,姜语兮认真地拨弄着许慎洺的头发,自己也沾了一手湿。
她从上方毫无顾忌地窥视他。
许慎洺闭着眼,任她摆布。这两天因为骨折带来的影响,整个右肩和右侧背部肌肉的酸痛把他折磨的够呛,夜里睡眠也极差。
下午开始,他的头就有些昏昏沉沉的了。到了晚上,体温逐渐升高,头脑越发迷糊。
暖风烘烤着,许慎洺的头微微仰起,享受着头顶上方轻柔的触感,有些分不清这是虚幻还是现实。
姜语兮翻着他的头发,争取把头皮吹到全干,然而越吹越感觉不对劲。她把手贴到许慎洺的前额。
“你发烧了。”
“嗯。”许慎洺似乎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他抓着姜语兮的手拉下来,贴到自己脸颊上,“再帮我降降温。”
姜语兮的手背凉凉的,覆在他脸颊上,像酷暑的大地灌进了一丝凉风。许慎洺因发烧而灼热的呼吸,在她指尖萦绕。
姜语兮拿着吹风机站在他身边,僵直着脊背,就那样不敢动了。
许慎洺再无其他动作,只是轻轻捏着她的手,幅度极小地蹭了蹭,想要汲取更多的温度。
姜语兮感觉手背像在被一根白色的羽毛轻轻刮弄着,她碰也不是,躲也不是,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她试图开口:“你发烧了,现在需要休息。我去给你拿药。”
许慎洺没有答应。
他鼻尖呼出的气息微弱又发烫,她想他现在一定烧的厉害。
“喂……”她唤他两声,“不舒服的话,先——”
“那天我听见了。”许慎洺喃喃道。
“嗯?什么……?”姜语兮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她俯身想要听清。
许慎洺冷不丁睁开了眼睛,发烧让他眼神有些失焦。他握着她的手,朝身边的人仰起头:
“再叫一遍。”
“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