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我吻》再临

38、留宿

　　接下来的几天，姜语兮都在往许慎洺家奔波，不过她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给他带点菜，一起吃个饭，叮嘱他吃了自己买的各类补品，外加一同出门遛狗。

　　偶尔她会因为安排好的几场活动彩排缺席，但第二天总是会照例又恢复之前的模式。

　　在家时，姜语兮就在客厅看看书打打游戏，许慎洺在书房工作，除开几句零碎的拌嘴，倒也过得分外和谐。

　　这样的距离……对她来说刚刚好。

　　不会显得生分疏远，又不过分亲密。

　　她在努力维持着这种恰到好处又心照不宣的平衡。

　　期间，姜语兮还收到了来自万宇炀的信息。万宇炀邀请她去看他主持学校的校园歌手比赛，顺便一起吃个饭，感谢她上次给自己的指导。

　　姜语兮态度很明确地回绝了，说自己有事不方便来，之前那些不过举手之劳，让他不必客气。

　　后来万宇炀又三番五次地来找，她要么装没看到，要么三两句结束话题。

　　今天，姜语兮惯常来到许慎洺家，发现客厅角落里多出一箱新的乐高。

　　她好奇问许慎洺：“你新买的吗？”

　　“肖隽斐拿来的。”许慎洺扫了眼随意道，“我没手，你要没事做，正好拿去拼了吧。”

　　姜语兮自然是非常乐意的。

　　“那我拆了啊。”

　　获得允许后，姜语兮拆开了乐高包装，自顾自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拼了起来。

　　这一拼就是一天，中间除了吃饭喝水，她全然忘我，甚至都忘了要带贝塔出去溜一圈。

　　还是许慎洺结束工作出了书房，看见她还在，才及时打断了。

　　他微愣，眼底有稍纵即逝的朦胧：“你还没走？”

　　许慎洺休息时不小心睡着了，刚刚才醒。

　　一般他会在临别时把姜语兮送到小区门口，看她上车。有时他沉心于工作或小憩时，姜语兮也不会打搅，给他留个字条或微信，就静悄悄离开了。

　　因此醒来时许慎洺一看时间，想当然觉得她已经走了。

　　姜语兮经许慎洺一提醒，这才看到，竟然已经十点半了？！

　　她怎么拼了这么久？

　　“这么晚了？”姜语兮拿手揉揉酸胀的眼球，缓慢直起在地毯上弓久了的背部，她握拳捶打两下，“我现在就打车回去。”

　　“别折腾了。”

　　“？”

　　姜语兮茫然地望向许慎洺。

　　“今晚先住这吧。”他说。

　　住这……？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奇怪。

　　姜语兮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因为许慎洺的脸色看起来就像只是说了一句“今天天气不错”之类的话。

　　思绪飘远又被她扯回。

　　人家只是担心她回去太晚，她自己在这想入非非什么呢？

　　姜语兮没想太久，很快拒绝：“不用了，我打车就行。”

　　“现在这个时间，不太安全。”

　　许慎洺一口回绝，左右想了会儿，他又问，“这几年开过车吗？”

　　姜语兮一愣，她的驾照还是在上大学的时候拿的。

　　她说：“开的次数很少。”

　　“开我的车能行吗？”

　　他这是担心她打车不安全，想让她开她的车回家？

　　姜语兮脱口而出：“……碰坏了怎么办？”

　　“想办法赔。”

　　许慎洺还着实是铁面无私。

　　她灰溜溜道：“……那我还是叫个专车回去吧。”

　　他那辆车虽然不算豪车，但以姜语兮现在的实力必然是赔不起的。

　　何况她现在算半个准无业游民。

　　“行。”许慎洺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他拿起搁在沙发上的外套：“走吧，我叫车，跟你一起。”

　　“你跟我一起？”

　　“把你送到家了，我再回去。”

　　他总是连这些小事都要做到事无巨细。

　　姜语兮看了眼窗外。

　　黑夜笼罩着四周的高楼，住宅里零散剩下几盏或明或暗的灯。马路上早已没剩几辆车，偶有改装过的重机摩托一声呼啸而过。

　　反正……明早她还要再来的。

　　她在原许慎洺刚要拿起玄关置物柜的钥匙，姜语兮叫住了他。

　　“这样太麻烦了。”

　　许慎洺注视着她的眼睛。

　　姜语兮在内心酝酿了会儿，才开口：“今晚再打扰你一下可以吗？”

　　静默两秒，许慎洺收回拿钥匙的手，扯下了刚披上的外套，说：“我去拿换洗衣服和一次性用品。”

　　-

　　许慎洺从房间拿来一套新的衣服，递给姜语兮：“没穿过的。”

　　他又问她：“睡书房，可以么？”

　　姜语兮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进了书房。

　　许慎洺：“书房里有独立的卫生间。洗手池下面的抽屉放了些一次性用品，有缺的话再跟我说。”

　　“好。”

　　话说起来这是姜语兮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进入这片领地。之前由于许慎洺总在这办公，她下意识把这当成了某种禁地，从来只在门外看，并没有主动踏入。

　　书房的面积很大，整面墙都是灰色的书柜。书柜里的书分门别类摆放地整整齐齐，柜门上的玻璃瞧着一尘不染。桌面上倒是还没拾掇过的样子，零零散散地摊着几份文件和

　　姜语兮进屋，把自己的衣物和包包在床头柜上放下，边问：“你是把原来的客卧改成书房了吗？”

　　“算是吧。”许慎洺半靠在书桌边，抬头环视一圈。“不过我本来也没打算准备客卧，用不上。”

　　“为什么？”姜语兮疑惑，“有人来的话呢？”

　　“你是在说你自己么？”

　　姜语兮语塞了下：“就，你的朋友啊，什么的。”

　　“没那些人。”

　　他清清淡淡的一句，在安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清楚。

　　许慎洺说：“这个房间原本没有床。”

　　“那怎么后来又放了？”姜语兮问。

　　“我习惯把工作和休息的空间区分开来，这样工作的时候才能全身心投入，休息的时候也能彻底放松。”许慎洺耐心给她解释。

　　“就那么一次，肖隽斐在外面喝醉了，我把他拎了回来，还好心把床让给他睡。结果……他把我的床全吐了。”

　　许慎洺现在想起这事，太阳穴还在突突地跳，那场面让他的洁癖又加剧了一年之久。

　　“总之，之后我就觉得，还是多一张床比较保险。”

　　姜语兮附和道：“很明智的决定。”

　　鬼使神差般的，她又问了一句：“所以都没有其他人睡过这里吗？”

　　“有啊。”许慎洺语气调侃，“如果贝塔也算人的话。”

　　姜语兮：“……”

　　许慎洺忍去唇边笑意：“行了，睡吧，我不打扰你了。”

　　“晚安。”他走到门边，贴心地替她把门带上。

　　许慎洺走了，姜语兮又独自在书房内四处走动，观察着一切许慎洺在这生活过的痕迹。

　　看够了，她进浴室洗了个澡，完美冲去一天的疲惫。随后关了灯，拉开被子，舒舒服服躺上了床。

　　姜语兮用松软的被子蒙住半张脸，窥视黑暗中周围陌生的环境。

　　空气中像有某种因子在活跃，她的心里也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枕边的手机忽然一震，姜语兮拿起来查看。

　　是许慎洺发来的。

　　【刚刚忘了跟你说。明天我要回律所上班了。】

　　【明早起来没看到我的话，就是已经出门了。】

　　【醒了的话给我发个消息。】

　　【晚安。】

　　姜语兮盯着屏幕上他发来的每一个字。

　　明天，他就要回归原来正常上下班的生活了吗？

　　不过也是，算起来离许慎洺受伤也有一周的时间了。

　　他工作那么忙，想必能有一周的假期都已经是奢侈，还有一大堆的工作要等着他处理吧。

　　那么明天开始，她也不必再往这跑了。

　　想到这里，周遭的不稳定因子仿若瞬间消失。姜语兮陷入了某种巨大的空虚里。

　　她翻了个身，将手机锁了屏扔到一边，闭上眼睛。

　　*

　　周一的正鑫律所，一早就弥漫着专属打工人的香气，各种咖啡的香味掺杂在一块，每份卷宗几乎都俨然要被腌入味了。

　　肖隽斐打着哈欠来上班，经过许慎洺办公室时，看见某个身影吓了一跳。

　　他推门进入：“你怎么来了？”

　　万宇炀正埋头玩手机，闻言抬起头：“肖哥，你迟到了吧？”

　　肖隽斐轻轻嗓子：“你懂什么？我昨天加班，调休几分钟怎么了？”

　　“都快十一点了。”

　　肖隽斐无视，堂而皇之道：“反正你哥跟赵哥都不在，谁能管得了我？”

　　他又朝万宇炀道：“你来这做什么？有事找你哥？”

　　“我妈做了点卤菜，让我给送过来。”万宇炀指指桌上的保鲜盒。

　　肖隽斐点点头，在万宇炀对面的沙发上大咧咧坐下，翘起个二郎腿：“那你大概是跑空咯。”

　　万宇炀不明所以：“啊？”

　　“你不知道吗？你哥前几天手骨折了，最近好几天都没来上班，在家歇着呢。”

　　“骨折？”万宇炀惊诧地瞪大双眼，“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骨折了？这是怎么弄的？”

　　肖隽斐两手瘫在身旁的沙发上，若有似无地敲了敲：“这个嘛，大概是——桃花劫？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一切都是他的命数啊。”

　　肖隽斐一阵神神叨叨，万宇炀也没明白他到底想表达啥。

　　万宇炀追问：“很严重吗？”

　　“不必担心，他有人照料，好生歇着呢。”肖隽斐望着天花板，一捏手指，“我掐指一算，你哥最近恢复地应该很是不错，很快就要桃花朵朵开了。”

　　正说着话呢，深灰色的铝木门被嘭地一声打开。许慎洺吊着胳膊，雷厉风行地踏步而入。

　　万宇炀：“哥？”

　　肖隽斐惊如脱兔一下跳起：“你怎么来了？”

　　许慎洺看了沙发上的两人一眼，反问：“不希望我回来？”

　　“怎么会呢！我快想死你了。”肖隽斐讪讪笑，一双眼睛透过眼镜片上下扫射他。

　　“你还别说，在家休了几天，气色恢复地真不错啊！打了个石膏还跟男模似的！”

　　许慎洺冷笑一声，指了下旁边柜子上的摆放的装饰石膏像：“你说的是大卫么？”

　　“石膏男模也是男模啊！咱们大卫哥多帅呢！”

　　外头前台小张这时来敲门，打断了肖隽斐的胡言乱语。她从门外探出一个头来：“肖律，你的当事人来了，我让他先在会议室等着了。”

　　肖隽斐闻言坐直，拉拉衬衫下摆道：“行嘞！开工。”离开时，他拍拍许慎洺的肩膀，“你们兄弟先交流交流感情，我一会儿再来关心你啊。”

　　肖隽斐出去后。

　　许慎洺掀起眼皮：“你怎么上这来了？”

　　万宇炀说：“我妈让我给你送卤菜。”

　　许慎洺点头：“替我谢谢小程阿姨。”

　　万宇炀这些天本来因为姜语兮的事，心里对许慎洺还存着点气，态度也一般。可来了这一见他哥这幅伤病样，又有些不忍心。

　　他决定还是嘘寒问暖一下：“你这到底怎么弄的？”

　　“一点意外。”许慎洺一带而过。“养一个月就好了，放心。”

　　他那句放心，让万宇炀十分膈应，他嗤一声：“……谁关心你了？”

　　许慎洺笑了下，看出他的故作潇洒，又道：“我前两天给你买了箱乐高，收到没？”

　　万宇炀没想到的一愣：“你给我买那个干嘛？我这么大了，才不玩这个。”

　　“行，那你还我吧。我拿回家给贝塔玩。”

　　靠。

　　万宇炀一时语塞。

　　此时，桌上许慎洺的手机适时震动，他拿起一看，是姜语兮发来的短信。

　　【姜语兮：东西我都收拾好了，先回家了。你上班小心些，别伤着胳膊。】

　　许慎洺在对话框里敲打输入：

　　【早饭吃了没？】

　　他早晨起来时给她做了早饭，留了张字条在桌上。

　　【姜语兮：吃了。】

　　许慎洺问：没了？

　　【姜语兮：味道还不错。】

　　中规中矩的评价。

　　许慎洺嘴边露出个极浅的笑容，回复道：【很荣幸。】

　　万宇炀没话跟许慎洺说，见许慎洺心情极佳，估摸着他也没什么大碍，他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万宇炀挎起背包道：“东西带到了，我先走了。”

　　许慎洺也不打算客套地挽留：“再见，关门时记得轻一点。”

　　万宇炀无语的翻白眼。拉开门时，又觉得有什么心事放不下，不能就这样草草离开。
　　他还是回头问了句：“哥，你最近……和语兮姐，还有联系吗？”

　　许慎洺从手机里抬起头，向后一靠：“怎么了？要窥探敌情？”

　　“我用得着吗？”万宇炀不服气地顶嘴。

　　许慎洺一笑道：“那你问什么？没追上，担心被我抢走了？”

　　“放屁！”万宇炀被一激，张口就来，“我就是想顺便来告诉你一声，我最近和语兮姐聊得可好了，你小心着点吧！”

　　“是这样么？”

　　“当然！我们还约了……要去吃饭！”

　　“什么时候？”

　　“…就今天！”

　　许慎洺配合地点点头，手机在手里一转，给姜语兮发道：

　　【今天什么安排？晚上一起吃饭？】

　　姜语兮那边秒回：

　　【不太行。今天我彩排，有聚餐。】

　　【许慎洺：ok。】

　　万宇炀见许慎洺总揣着手机不理人，一下心虚：“什么意思？”

　　许慎洺放下手机，冲他点点头：“没事。祝你约会愉快。”

　　万宇炀走出办公室，又回头看了眼。

　　奇怪。他怎么莫名其妙地感觉，很不爽呢？

　　他本意是想来套许慎洺的话的，结果还差点把自己的人头给送了。

　　从小到大他就知道，许慎洺总是有这种能力。你跟他讲着话，一不小心就会轻而易举地把自己全数交代了。等过头才发现，对他还是一无所知。

　　除非他主动想透露某些信息。

　　万宇炀撸撸袖子，懊恼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