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我吻》再临

42、原因

　　姜语兮承认，她确实是一时冲动。和母亲的赌气的成分大过了所有别的念头。

　　没想到会被许慎洺拆穿，她的动作倏然停顿，不知该如何进行下去。

　　许慎洺牵着她的手拿上来吻了吻，坐起身。

　　姜语兮低低说：“对不起。”

　　许慎洺有些好笑的回过头，帮她整了整歪斜的衣服下摆：“道歉干什么？”

　　姜语兮支支吾吾：“我今天，心情不太好，所以冲动了。”

　　“没关系。”许慎洺捏捏她的手，像玩具一样放在掌心，挑起她的手指，“我不介意你冲动。”

　　“但我希望，是在我们都真心诚意的情况下。”

　　“我是真心的。”姜语兮看着他的眼睛，突然真挚地说道。

　　这画面像极了电视剧里，欺骗女主感情的渣男在极力为自己辩解，既正经又不正经。

　　许慎洺没忍住笑出了声，点点旁边的被褥：“哪有人在这种时候，还不忘偷偷盖被子的？你耍流氓呢？”

　　姜语兮一下害臊了。刚刚两人双双倒在床上的时候，她有点害怕，于是悄摸着把手伸出去，拉了个被角，塞在自己和许慎洺之间。
　　本能的行为暴露了她的真心。

　　那晚许慎洺回了另一间房，两人在酒店各自度过一晚。

　　回到学校后，没多久便开学了，姜语兮再次恢复到曾经的生活状态。做回了校园里那个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她。

　　一次社团结束，许慎洺带她一起去聚餐。席间大家举杯庆祝，聊得好不愉快。

　　说着说着，话题回到了在场关注度最高的他们两人身上。

　　“学姐漂亮温柔，气质又这么突出，难怪学长当年在台下一见钟情啊哈哈哈哈哈！”

　　许慎洺挑眉，并不否认。

　　“我怀疑，你小子早有预谋了吧。”旁边的男生拿手肘拱了拱他，许慎洺被戳得晃荡两下。

　　许慎洺：“行了，给我留点面子。”

　　“诶诶诶诶——”

　　众人乐了，团团起哄。姜语兮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另一个卷发女生又道：“真的，我好喜欢你的声音，特别好听！就是让人觉得很舒服，又不会很做作！”

　　一个矮个的学弟问：“学姐，你平时主持的比赛多吗？”

　　姜语兮温柔笑笑：“学校里的大型主持，这是第一次。”

　　“那你很厉害了诶！”卷发女两眼闪光，拉过她的手，“语兮，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学生会的文体部？以后的比赛我们可以一起准备和组织，你来主持，也能多积攒经验？”

　　“这个……”姜语兮看了许慎洺一眼，征求他意见。

　　许慎洺只冲她抬了下眉毛，意思是：为什么不呢？

　　姜语兮也挺想尝试的，她答应下：“谢谢你，那…我来试一下吧。”

　　“没问题！我打个招呼，你来面试一下走个过场就行。学姐这么厉害，肯定没问题的啦！”

　　当晚，大家聊的很高兴，每个人脸上都红晕升起，脚步飘然地回了宿舍。
　　姜语兮却格外清醒。

　　她回到宿舍阳台上，看着校园里的夜，她想了很多。

　　她恍然发现，自从和许慎洺在一起后，她开始有了很多所谓的“好友”。他们的社交圈不断重合叠加，她开始同他一样，获得了很多人的关注。
　　正如晚上的聚餐桌前，他们吹捧她，而她也享受其中。

　　姜语兮不得不承认，从一开始，她对这段感情就动机不纯。

　　她选择给许慎洺微信，是因为他是许慎洺。别人误以为的初见，其实是她早就给他留下了讯息。

　　许慎洺在学校名气大，她第一次偶然遇见他，是在图书馆，
　　那人就坐在和她相邻的书桌，和她面对面，斜对角。她很快认出他。

　　许慎洺看着并不认真，靠在椅子上，手里拿了本厚实的书，极为不耐烦地一页页翻看着，似乎在思索什么难题。

　　姜语兮忍不住瞟了好几眼。
　　她惊讶于校园里的传闻竟然也有不夸张的时候。许慎洺长得出奇地好看，如果他的眉毛可以不用拧得那么紧，应该就更好看了。
　　在许慎洺抬眼之前，她先低下了头。

　　之后，她经常去图书馆，每次都坐同一个位置，为了能碰见许慎洺。所幸运气还不错，她一周去五天，有两三天都能看到他。

　　经过他的座位时，姜语兮一时兴起，有意无意地把东西掉在他脚边。
　　许慎洺皱眉捡起，抬起头，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对视。

　　后来，姜语兮又打听到他常去吃饭的餐馆。当第二次在餐馆，她抬脸无意间遇上许慎洺的目光时，她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

　　那次晚会结束，她在会场和其他工作的同学闲聊，余光里发现许慎洺竟然就在不远处，而他恰巧正在眺望自己的方向。

　　于是她像掉落高跟鞋的灰姑娘，再次留下讯息。

　　她看了眼旁边女生的包包：“你包上挂的这个，是那个游戏联名吗？”

　　那是当时网络上很风靡的一款乙游，出了Q版人偶挂件。姜语兮不玩，但她见过。

　　女生激动道：“对啊！！学姐，你也玩吗？”

　　“我不玩诶，是看到我朋友圈有人在玩。”姜语兮拿起玩偶，细细端详。“我一个朋友，她也喜欢这个角色呢，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介绍你们认识。”

　　“好呀好呀！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跟我一个推的！”女生见遇到了同好，分外激动，“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周子墨。”

　　当晚，姜语兮得偿所愿，收到了来自周子墨的信息，问能不能把她的微信，推给许慎洺。
　　这一切的进度比她预想中还要快一些、顺利一些。

　　至于为什么是许慎洺？
　　因为他是校园里备受瞩目的对象，是永远在人群中收获焦点的存在，是集聚他人爱慕崇拜于一身的人。

　　她能从他身上，分得足够的关心，获得从未得到过的瞩目。
　　和这样光环围绕的人在一起，她也能获得微亮的余光，哪怕那只是被笼罩在他范围之下的。
　　她从他身边获得了很多，关心是，朋友是，爱是，连周子墨都是。

　　蓦然间，姜语兮想起自己的母亲。
　　她总嘲笑母亲和吴叔的爱都不真诚，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那天那句“我是真心的”，究竟是她真情流露，还是只是为了哄好许慎洺，为自己的冲动发泄开脱罪名。

　　姜语兮也不知道。

　　她更不知道，这种突如其来的自省，对她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她幡然醒悟，她不能再容忍这种错误继续发展下去了。

　　父亲的背叛和母亲的教育，让姜语兮从小养成了极高的心理道德底线。
　　姜语兮把自己的行为判定成和父母一样，这是一种不忠。

　　她站在了和母亲的对立面，这是对母亲的不忠；她带有目的地接近许慎洺，那是对许慎洺的不忠；她一次次欺瞒自己，是对自己的不忠。

　　姜语兮想做些什么，让这一切错误的发展回到正轨上。她想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

　　从那以后，她变得很奇怪。
　　她开始抵触和许慎洺的一切亲密行为。

　　每当接吻时闭上眼，姜语兮就会不由自主地开小差，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父亲和那个小三在床上欢愉的画面，还有母亲和吴叔相互依偎的场景。

　　她不想去想，于是她在接吻时总是偷偷睁开眼。
　　但当看到许慎洺，她又一次怯了。

　　头向后仰，她的手放在他胸前将他推开。

　　或许是因为她的不回应、不表达，许慎洺也变得患得患失。

　　许慎洺以为，是自己对她不够好，他不擅长表露自己的内心。他不如姜语兮“真心的”实诚。所以，许慎洺开始学着主动表达，努力让姜语兮看到自己的爱意。

　　他以为给的是定心丸，实则对姜语兮来说却是反作用。

　　姜语兮一次又一次把他推开。

　　那是一场没有输赢的博弈。他攻她守，他把自己所有的脆弱面剖开给她看，乞求能获得她的一个眼神，而姜语兮不为所动。

　　许慎洺的依恋让姜语兮越来越惶恐，抵触的生理反应也逐渐加剧。
　　牵手时，她的手臂上会感觉有数百只虫子朝她爬来；拥抱的话，浑身会像被麻绳捆住，动弹不得；就连接吻时的唾液交换，都让她感到反胃。

　　都说表面的爱意可以伪装，但生理性的厌恶骗不了人。

　　或许她本来就是有这种病的，只是曾经的她沉浸在自欺欺人的假象里没有发现罢了。

　　她不敢开口，却让许慎洺承担了一切。

　　姜语兮不知道分别那天是许慎洺妈妈的忌日，也不知道自己总是把自己弄成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那天下着大雨。

　　许慎洺本该在外地，却突然回了玉城。
　　他发信息给姜语兮，在那个他以为的她家小区门口一直等。

　　雨伞有点小，许慎洺肩宽，伞下兜不住肩膀。姜语兮赶到时，他两边肩头都被打湿。

　　许慎洺看到姜语兮是从另一个方向而来。

　　姜语兮带着他，把他拉到一个可以避雨的亭子内。

　　她替他收了伞，拍去他肩头的雨水。

　　许慎洺问：“你为什么从那个方向过来？”

　　“不是说你在家么？”

　　姜语兮默不作声。

　　许慎洺盯着她的脸。他告诉自己，先别急着生气，他今天是来求和的，不是来吵架的。
　　什么都可以解释，等他们的冷战过去就好。

　　他拉住姜语兮的手：“我很想你。”

　　他的手很冷，甚至有点湿。

　　姜语兮挣开把手背到身后，在裤子上擦了擦。

　　幅度很小，可许慎洺看到了。

　　他想要沉住气，但他做不到。今天的他本身就格外敏感。
　　他嘲讽道：“就这么讨厌么？”

　　许慎洺动了动，一步一步朝她逼近。姜语兮低着头不断后退。

　　直到后背贴上冰冷又粗糙不平的圆柱，许慎洺伸出手，搭在旁边的栏杆上，她被完全禁锢住。

　　“说啊。”许慎洺两指钳住她下颚，他身上的淡香被雨水冲刷，变得像某种有毒的因子，“讨厌我么？”

　　姜语兮闭眼，迟缓地摇摇头。

　　“那为什么不可以？”

　　许慎洺没给她思考的机会，俯身便封住她的唇。亭外雨水不断飘散进去，姜语兮脸上冰冰凉凉，点点雨珠顺着面颊，漫入唇齿。

　　她手挡在胸前，用力推他。可许慎洺天然就有优势，身材结实，推搡几下，依旧是不动如山。

　　许慎洺想撬开她齿缝，她不给他这个机会。几番辗转过后，姜语兮抓住个空隙，使劲一推，撇过头。

　　她的排斥感已经到了极点。她拿手背用力擦着唇，翻身扶着栏杆，忍住干呕。

　　许慎洺的脸紧绷着，握着栏杆的手松开，揣进口袋里。因为太过用力，掌心内留下红印。
　　他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既然这样，那就分手吧。”许慎洺的声音在雨幕中更加清冷，毫无阻隔，脆生生传入她耳里。

　　姜语兮仍侧着头，不敢看许慎洺乌黑的眼睛。
　　它像深沉漆黑的泥谭，她怕继续淹没其中，再无法呼吸。
　　她出了一层冷汗，大口呼吸着周围的新鲜空气，但那不足以渡给她面对许慎洺的勇气。

　　她的表现落在许慎洺眼里，看起来像是被人欺负了一般委屈。

　　“别露出那种表情了行么？”许慎洺偏过头冷笑一声，是对姜语兮的嘲讽，也是对他自己，“我不过是用我的嘴，替你说出了你想说的话。”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么？”

　　许慎洺撂下她一个人，蹲在漆黑的亭子下，紧贴着墙的后背被汗水浸湿。姜语兮脸上湿漉漉的，但她知道，这次不是雨水。
　　他离开了。

　　她用她独断的方式，强迫许慎洺离开了。
　　他们彻底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