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我吻》再临

41、冲动

　　姜语兮第一次见到吴冲，是在大二那年的暑假。

　　她放了假拎着行李回到家，开门时却听见了一男一女嬉笑的声音，这情况不太寻常。

　　姜语兮走进去，母亲站在客厅里，身边是个高大而陌生的男人。她正拿着相册，在给那人展示什么，两人相谈甚欢。

　　姜文婉听见声音回头，说：“回来了？”
　　她笑容满面，难得的好心情。
　　姜语兮“嗯”了声，目光疑惑地打量旁边的男人，“这位是……？”

　　姜文婉说：“啊，这是……妈妈的一个朋友，你叫吴叔叔就行。这是我女儿，刚放假回来。”

　　吴冲笑笑：“小姜长得漂亮，跟你妈妈很像，下半张脸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吴冲这人面相憨厚老实，脑壳方方正正，鼻梁上架了一副大眼镜。身上穿着简单的polo衫和西装裤，衣领平整，腰间挂着一串钥匙，瞧着倒是平易近人。

　　姜语兮虽然对当下的情况充满疑虑，却也只能咽进肚子里。她朝对面人颔首：“谢谢吴叔。”

　　此后的许多天，姜文婉常常会叫吴冲来家里吃饭，两个人的饭桌添了把椅子，专门留给他的。

　　某天姜语兮吃的晚，她走到厨房门口去送碗时，碰巧看到那一幕：吴冲的手搭在姜文婉的腰上，上下摩挲。

　　而母亲也不排斥他的行为，身体往吴冲的方向频频靠过去。两人耳鬓厮磨，说着点她听不见的悄悄话。

　　姜语兮当时正在和许慎洺交往，她也不是什么很封建的人。但在看到那一幕时，她还是觉得眼睛被刺痛了。

　　无法形容是什么感觉，但……她觉得很诡异。
　　像是看见平时吃素的人，突然改吃大鱼大肉了。

　　吴冲走后，姜文婉在厨房洗碗。姜语兮倚在门口，平淡地问起：“妈，你和吴叔是什么关系？”

　　姜文婉扭了下头，知道女儿大概已经猜到了，也没有意要刻意隐瞒她：“我老了，也需要找个人做伴了。”

　　姜语兮没有多言。
　　母亲想要开拓下圈子，认识新的人，她没有意见，只是不希望她受伤。
　　可能是父亲幼时出轨的缘故，她对母亲身边的男人一向警惕性极高，也没什么好感。

　　姜语兮一直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但那天下午，她经过阳台时，听到了吴冲在打电话。
　　她来客厅接了杯水，心思却有意无意地往阳台上探寻，注意力全集中在了耳朵上。

　　——“我都说了，之后会还你的，你这么急干什么？”
　　“之前我是没钱，但马上就有了。说下个月还你，我一定说到做到！”
　　“你别管我怎么弄到的，反正我有法子就是了！”
　　……

　　吴叔讲完电话，烦躁地骂了句脏话，回头就看到姜语兮举着杯子，在身后盯着自己。
　　他讪讪笑了下：“语兮啊，你……刚从房间出来？”
　　“出来有一会儿了。”
　　“噢，好。”吴叔把手机揣进口袋，“帮我跟你妈说一声，我晚上有事，就不来吃饭了，让她别忙活了啊。”

　　说完这话，他溜之大吉。

　　姜语兮把听到的东西告诉了姜文婉。
　　然而姜文婉的反应，和她想象中却不一样。她本以为母亲会暴跳如雷，立即和那个男人分开。

　　没想到姜文婉却说：“语兮，吴冲他的条件确实不好，你不必想太多。”
　　姜语兮没明白：“你就不担心他的情况吗？”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姜文婉看起来出奇地平静，“我现在年龄大了，我有能力养的起自己、还有你，他的条件怎么样，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现在只想找个人陪伴我过完下半辈子。”

　　姜语兮讶异：“难道你就不担心他是为了你的钱才跟你在一起吗？”

　　听到她这句话，姜文婉的表情严肃起来：“语兮，这是你的偏见。吴冲的装扮确实朴素了点，但他其实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你别总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家。”

　　姜文婉顿了顿，又说：“即便他是为了我的钱接近我也好，那这样我还能让他永远留在我身边。而不是像你爸一样，随随便便就把我们母子抛弃了。”

　　她经历过背叛，因此也畏惧过。可一想到自己有能力能让现在这个人留在身边，姜文婉又释然了。
　　爱情不是这段关系中最坚实的纽带，既然金钱可以利用，何不让这成为自己的支柱。

　　姜语兮一口气闷在胸腔里，母亲如今对爱情的三观和曾经给她的教育截然不同。她放弃了这场对话，已经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既然母亲这么固执，那便任由她吧。等她吃到了苦头，自然会回心转意的。

　　姜语兮面上放弃了劝诫母亲，可也从没忘记留意吴叔，对他和母亲的动向她总是刨根问底。

　　可没想到过了一个月，姜文婉回到家，把一件红色的东西拿出来给她看。
　　上面印着金灿灿的结婚证三个大字。

　　姜语兮彻底懵了。

　　“这什么？”

　　姜文婉翘着腿，双手搭在腿上，永远是那副优雅的姿态：“今天下午有空，我和吴冲就去领证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和你说一声。”

　　“和我说一声？”姜语兮简直哭笑不得，“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你才来说跟我说一声？有这必要么，你干脆发个微信通知我一声算了。”

　　姜语兮从小到大一贯顺从姜文婉，还是头一回用这么嘲讽越界的语气跟她说话。

　　姜文婉早就料到她会生气，难得地放低姿态：“我知道你会反对，所以没跟你讲。”

　　“我的意见就一点都不重要吗？我连挑选继父的权利都没有吗？”她气得手都在发抖，重重地把红本子摔到桌上。

　　姜语兮对母亲永远言听计从，那是她第一次，对母亲说了重话。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永远都是别人听从你的一意孤行。”姜语兮冷笑道，“怪不得爸爸会丢下我们离开。”

　　前面姜文婉一直都是想要沟通的态度，然而听见最后一句，姜文婉一下就炸了。
　　“你说什么？”她狠狠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姜语兮，不敢相信这话会是从和她相依为命的女儿嘴里说出来的。

　　“我从小怎么跟你说的，你都忘了吗？是那个男人，在外面找了女人！是他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在外面浪荡，把家都给忘了！你现在反过来说，是因为我？姜语兮，你的良心也跟着你爸跑了吗？”

　　“我说的哪一句错了？你忘了你以前是怎么跟我说的吗？你说要擦亮眼睛看人，你说你跟我爸不一样，让我离男人远一点！可你看你自己现在找了个什么样的人？”姜语兮讲话听来狠，可细心点就能发现，她的嗓音里一直在抖。

　　姜语兮：“你还没尝到苦头吗？还想再重蹈覆辙吗？”

　　她拿父亲的事一遍一遍地激姜文婉，希望她能及时回头。然而姜文婉含着泪，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那巴掌是真下了狠劲，打得姜语兮的脸即刻就麻了，脸颊上泛出通红的五指印。

　　姜文婉狠狠地盯着她：“你果真是你爸的种，两个人一样的没心没肺！我教育了你二十多年都改变不了，你骨子里跟他一模一样！！”

　　姜语兮低着头没吭声。

　　她没想到，姜文婉竟然会为了维护一个外人，对她大打出手。她和母亲永远站在统一战线，是母亲先越了过去，选择了和她站在对立面。

　　姜语兮独自锁在房间里呆了两天，没吃东西，就一直在房间里看着天花板发呆。

　　许慎洺或许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隔三差五地联络关心，却得不到她的回复。
　　又过了一天，许慎洺发来消息：“我来找你，心情不好的话，我们回学校。”

　　姜语兮看到消息时，已经是下午了。
　　看到“我来找你”四个字，她终于有了反应。可她的第一反应却是——她不想让许慎洺来她家找她。

　　她害怕被母亲发现，一直隐瞒了自己谈恋爱的事情。
　　她害怕被母亲知道，自己刚站在了道德制高点指责她，结果却是做了和她同样的事情。

　　姜语兮告诉了许慎洺一个假地址，离家距离好几公里，自己也带上行李过去，准备过完今天就回学校。

　　她和许慎洺约在了一家酒店门口碰头。

　　等待的时候，姜语兮盯着头顶富丽堂皇的门头看了很久。

　　许慎洺没过几分钟就到了。他看起来用心打理过，携着清风，带来一阵淡香。
　　他笑着朝姜语兮走过来，搂住她：“晚上风大，就穿这么点？”

　　低头，又看到姜语兮手里，拉着个行李箱：“今晚就想回学校了？”

　　姜语兮摇摇头，仰头看许慎洺，目光纯净，她的嘴动了动。
　　许慎洺听见她说：

　　“我想住酒店。”

　　开房时，许慎洺要了两间单人间。他先帮姜语兮拎着行李，带她去了她那间。检查完房间设施，确认一切完好之后，他对姜语兮说：“你住下吧，我去另一个房间看下。”

　　正转身欲走，坐在床边的姜语兮拉住了他。
　　许慎洺身体一僵。

　　“别走了。”姜语兮喊他，声音轻柔，摄人魂魄。
　　她伸出手指，勾住了他的，“陪陪我。”

　　“语兮——”

　　许慎洺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手下被猛地一扯，他整个人栽了下去。
　　姜语兮圈住他的脖子，抬高下巴，吻住了他。

　　唇齿交缠，那是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个吻。
　　姜语兮的动作很轻，但却很急，她胡乱地啃着他，把他抱得更紧。
　　他们离得近，她能闻到来自许慎洺发梢的洗发水香气。味道很淡，她说不上来。
　　手指在他后颈，许慎洺后颈处的头发剃的很短很干净，指尖戳着那刺麻的点点，干燥而舒适。

　　姜语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只是她想，她就做了。

　　她没试过如此激进的一个吻。
　　这样亲密的交织，就能让人心生爱意吗？

　　爱究竟是什么？
　　她在父亲身上没看到，在母亲的身上也没看到。
　　是像现在这样追逐本能的生理渴求，还是如古人所说超越世俗的心灵互通呢？
　　她的舌尖和大脑都在急促地探寻地答案。

　　许慎洺失力，维持不住平衡，一不小心扑了下去，他把姜语兮护在怀里。
　　两人双双陷入柔软的大床，像坠入一片无底的海洋。

　　许慎洺一手撑在姜语兮的头侧，一手搂着她的腰。

　　许慎洺觉得今晚的姜语兮很怪，但他说不上来。他浑身的血液都在无尽地奔涌，他分不出精力来思考。

　　直到许慎洺发觉姜语兮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游移到了他的裤腰处。
　　姜语兮摸到冰凉的纽扣，刚想解开，手被包裹住。

　　许慎洺停下来，和她鼻尖抵着鼻尖，唾液牵连，呼吸交换。

　　“阿洺？”姜语兮的脸颊皆是暧昧的绯色，她疑惑出声。
　　“语兮，”许慎洺唤她，气息喷洒在她耳边。
　　他平稳呼吸，哑声道：“不要做你不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