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我吻》再临

57、微醺

　　下了课，傍晚，徐厉说自己太饿了，问姜语兮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姜语兮答应了。

　　他们就近去了附近的一家快餐店。

　　点了几个菜，徐厉跟姜语兮说着话，看出她有些无精打采的，便主动安慰她。

　　“别太灰心。你忘了，昨天你不还被老师表扬了？”他好心给她倒了杯茶，“人生嘛，起起落落的很正常。况且今天只是咱们第一次小组表演，环境、对手这些都有影响。没发挥好也不用放在心上，机会多着呢，总会越来越好的。”

　　“我没事的，就是一时有点泄气。”姜语兮跟他道歉，不好意思啊，给你拖后腿了。”

　　徐厉听她这话，大方地挥挥手：“咱们是搭档，别那么客气！”

　　因为有上次的密室留下的印象，姜语兮原以为徐厉会责怪自己。

　　想来他大概是真把她当成共同进步的好战友了。

　　不得不说，徐厉跟她相比，虽说是业余爱好出身，但真正实操时，丝毫不马虎。

　　姜语兮曾经在校时，也做过一些表演方面的训练。但到底还是离开校园太久，过去课堂里教的那些东西早就忘光了。再加上这两年也没有什么表演的机会和经验，生疏地没比那些新人同学们好多少。

　　反之徐厉的表演，因为不参杂任何杂念，在她看来要灵动许多。

　　表演时，她有一瞬间的被徐厉触动到，就是在她掰过他的脸，看见他眼神的那一刹那。

　　她确实动容了。

　　姜语兮问：“你玩配音很久了吗？”

　　“没有很久吧，三年的样子？我自己觉得好玩，刚开始喜欢模仿别人说话，后来才在网上和别人连麦的，也没研究过技术什么的，纯粹自己瞎配着玩。”

　　“但我觉得你今天的表现真的很好。”

　　他们复盘起来，徐厉说：“其实是老师讲得好。之前我一直把握不住小树对木然的情感，但老师一说，我就感觉通透了一点。”
　　他归结原因：“可能还是因为我的恋爱经验太少了吧。”

　　姜语兮不太认可：“这两个应该没有必然的关系吧？”

　　徐厉筷子顿住，忽然问她，“那你呢？你有男朋友吗？”

　　姜语兮反应了一会儿，才回答：“没有。”

　　“这不就对了嘛？”徐厉一拍掌，“你看，所以你抓不到这情感，很正常。”

　　姜语兮还是不太赞同他说的话。难道唱情歌的人就一定要有对象、演情侣的男女演员就一定得在一起？没见过猪跑的人还吃不了猪肉吗？

　　姜语兮没把这些心里的想法说出口，怕徐厉跟她急眼。她婉转地问：“但我们不可能经历过所有事情吧？而且刚刚你演小树的时候，那个眼神就抓地很好啊。”

　　聊得正热，徐厉也没心思吃了，放下筷子，打算和她好好谈论一番。

　　“那不一样。这东西吧，光靠想象比较难。虽然是虚构出来的，但还是要立足于现实之上，代入一些你身边的东西。给自己找个支点。”

　　“那你代入了什么？”

　　“我的电脑啊！”徐厉拍拍自己的胸脯。他穿了件格子衬衫，胸口处有个口袋。“身为程序员，我的电脑就是我的命根子。我一想到如果有一天，我的电脑要是没了，我该有多伤心啊！”

　　他捂着胸口，再次“小树”上身：“再一想到若干年后，我在二手市场上看到它，我连饭都吃不下了！”

　　姜语兮心想，原来刚刚在他饱含深情的眼神里，她只是一台被以低价卖到二手市场的旧电脑。

　　但不得不说，徐厉这个例子举得确实恰当。
　　就像姜语兮上台没了话筒一样，她瞬间就能体会到那种情感到底是什么了。

　　还是太缺少实践经验，她的思维被僵住了，经过徐厉这么一启发，打通了不少。

　　吃过晚饭，回家路上，姜语兮收到了许慎洺的短信。
　　她给他发了消息说自己要在外面吃，许慎洺也回复，说他今天要加班，让她不用等他。

　　姜语兮洗过澡，白天的那点事还盘旋在心里。
　　她觉得胸闷，想找点事情发泄，但又不想吃辣。

　　她从冰箱里找到了另外一样好东西。

　　姜语兮拿出酒瓶，拍了张照片发给许慎洺。
　　她问：这是什么酒？

　　等了两分钟，许慎洺回她：白葡萄酒。
　　他又问：想喝？

　　【有点。】
　　【我能喝点吗？】

　　许慎洺冰箱里放了几种酒，一些度数不高、口味大众的，平时自己喝着玩，或者肖隽斐他们来家里的时候开一瓶。

　　姜语兮拿的这瓶是半甜型的雷司令，度数不高。但许慎洺还是嘱咐了几句。

　　【别喝太多。】

　　【等我回来。】

　　姜语兮盯着手机屏幕看。

　　等他回来？等他回来干嘛？
　　当然是自己先小酌两口。

　　姜语兮拿了个玻璃杯，握着酒瓶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

　　酒香清冽，混着点柑橘的香气。一口入喉，酸酸甜甜的，后劲带着点涩味。因为过冰，那酸涩味更冲了，姜语兮没忍住皱了皱鼻子，咋吧了下嘴。

　　她不会喝酒，也不懂酒，只觉得这股酸甜味比起普通的啤酒要好入口很多，清清爽爽的。
　　第一口喝得快，感觉没品出来什么名堂，姜语兮又干了一口下去。

　　原本蹲在桌子底下的小橘也感到好奇，跟着跳上茶几，凑到姜语兮的杯子前闻了闻，几分嫌弃地摇着尾巴走开了。

　　姜语兮喝了几口后，看见玻璃杯快要见底，这才开始发现自己有点上头了。脑袋晕晕乎乎，飘飘然的感觉。

　　她很想找人说话，但身边没人，只有一只猫和一只狗。她凑到小橘附近，小橘猫毫不留情地躲远了，她只好凑过去抱住贝塔。

　　她想把贝塔抱到自己的腿上，但奈何这家伙实在太沉了，抱它跟搬石头一样。姜语兮干脆改变策略，双脚还盘坐着，上半身就地趴在了贝塔的身上。

　　“贝塔，你爸怎么还没回来？”她把头埋进贝塔柔顺的毛发里。

　　“我今天碰到难题了，他该回来帮我才行啊……怎么能把我们仨丢在家里？”

　　姜语兮一个人絮絮歪歪了好久。

　　许慎洺回来，打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光景。

　　茶几上摆着一个酒瓶和半杯还没喝完的玻璃杯，沙发和茶几之间的空间，贝塔正面端坐在酒杯前，冲他叫了两声。

　　许慎洺蹙眉，喊了声：“姜语兮？”

　　沙发和茶几之间的空间，一个披着长发的人影立起来：“在！”

　　许慎洺走过去，贝塔起了身，从姜语兮身边逃离，把位置给空了出来。

　　许慎洺掐着腰，扫一眼桌子。

　　他说：“你就这么干喝？”

　　他拎起酒瓶一看，液体已经没下去接近二分之一了。

　　许慎洺看向歪斜着脑袋靠在沙发上的人。他蹲下身，轻声问：“醉了？”

　　姜语兮认真而缓慢地摇了摇头：“没有哦。”

　　似乎是为了证明，她坐直身子，把手放在盘着的双腿上：“只是微醺而已，脑子还清醒着。”

　　“行。”许慎洺屈起一条长腿在她身边坐下，“那再喝点？”

　　“喝啊。为了等你回来，我都没舍得喝太多。”姜语兮拍拍他手臂，“你再去拿个杯子来。”

　　许慎洺才刚坐下，只好又起身，去厨房拿了另一个玻璃杯。
　　杯底刚沾到桌面，姜语兮就端着酒瓶凑过来，给他倒上。

　　他们并排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许慎洺坐得懒散，胳膊搭在后，一只腿从茶几旁边伸出去。
　　他饮了几口酒，看着姜语兮。

　　姜语兮砸吧了下嘴：“这个好好喝啊，还挺上头的。我原本只想喝一点，但是实在没忍住。”

　　“这个就是小甜水，喝着玩的。”

　　姜语兮皱眉看过来。
　　她似乎对他说这是小甜水觉得很不满，他好像在说她不懂酒，在贬低她的品味。

　　她拉住许慎洺放在沙发上的那只手：“我看你冰箱里还藏了很多，再拿点别的给我尝尝呗。”

　　许慎洺瞥一眼那双柔软的手，他说：“你喝多了吧……”

　　平时他凑近她一点，都能察觉到她汗毛直立。这会儿动手动脚的，倒是全然没反应，也不知道是醉的还是装的。

　　“许慎洺，你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姜语兮搁在他手臂上的手又捏了捏。

　　许慎洺好歹也是锻炼过的，手臂的肌肉放松状态下依旧坚实，姜语兮捏了两下没捏动。

　　许慎洺被她气笑了，看着她那双朦胧的眼睛：“我小气？我小气还把房子租给你？”

　　“你收我租金了。”

　　许慎洺一口酒险些呛到。

　　“姜语兮，醉了也是要讲道理的啊。”他再次抿了一口酒，冰冰凉凉的口感，让他的理智回来一些。
　　他抬手，推开了姜语兮捏着自己胳膊的那只。

　　姜语兮有点懵。

　　她觉得自己没醉，因为她的大脑现在运行地井井有条。她知道自己现在在许慎洺家，在和许慎洺喝酒，喝的还是……什么司令？酒司令？

　　反正，她很清醒，但是她没想明白，许慎洺为什么推开自己。

　　姜语兮轻叹一口气，端着杯子，看着里面浅黄色的液体，她搞怪似地把杯子倾斜来倾斜去，看着液体不停摇荡，但液面始终保持着一道水平的直线。

　　她说：“我今天上课，表现不太好。”

　　“为什么？”许慎洺问。

　　姜语兮把表演的过程给他复述了一遍。讲到她失误的部分，她绘声绘色，口手并用。

　　“演到小树要逃跑的时候呢，我就像这样，抓住他。”她左手抓住许慎洺搭在腿上的那只手。

　　他的手掌很大，比她的大很多，但为什么手腕这么细呢。她的手一圈，就快能把他的手腕全部扣住。这样的手腕，却还偏偏这么有力。

　　许慎洺任由她抓着自己，淡淡问：“然后呢？”

　　“然后……老师说，我像警察抓小偷。”

　　许慎洺举着手腕，点头附和：“你们老师说的没错。”

　　他现在举着手臂，像是被用手铐铐起来的犯人一样。

　　“还没完。”姜语兮又给自己灌下一口，接着说：“接下来，小树要逃跑，不让我看见他的脸，我就这样，把他的脸掰过来，辨认他的身份。”

　　许慎洺还没回神，脸颊上多出两只手，把他的头给扭了过去。

　　室内寂静，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连两只小猫小狗都一声不响地趴在地上，看着两人的现场教学。
　　姜语兮莫名觉得，这时候应该放一首曲子，来点背景音，还得是悠长缱绻的古典乐才最合适。

　　她的手不太老实，手指头没用力，总是有意无意地在许慎洺的脸颊边上蹭来蹭去。
　　指尖触到了他柔软的鬓角，掌根处，有粗粗的胡茬划过，不过只有一丁点。

　　许慎洺这人，做什么都坦然，哪怕此刻被她凝视着，他也平视她的眼睛。

　　姜语兮大脑一片空白。

　　她机械般地继续说着：“然后，因为太过思念这张脸，我要抱住他。”

　　姜语兮的手缓缓放到了许慎洺宽厚的肩膀上。她把手虚放在那，人微微倾身过去。

　　在她和许慎洺的距离，无限接近到鼻尖快要凑上鼻尖的时候，她忽然察觉到身上传来一股力，阻挡住了她。

　　许慎洺伸手抵住了她。

　　他的眼神同样像蒙了一层水雾一样，但姜语兮却感觉，那双眼睛要比她的清澈很多。

　　许慎洺垂着眼，低低开口：“你们这配音班，体验真不错啊。”

　　“但是姜语兮，”他拿开她的手，放回她腿上，“我不乘人之危。”

　　“我可没在你们那上课啊，别把我当成你的替身对手了。”

　　许慎洺松了手，去拿酒杯，仰头把杯子里剩下的液体全部都灌下了。

　　姜语兮看着那处，喉结一上一下，她突然就有点不满了。

　　“你不帮我吗？”姜语兮问。

　　“没人帮我，我怎么练习、怎么进步？”

　　许慎洺笑一声，知道她开始耍赖了。

　　他说：“帮你可以，那你不要越距。”
　　“好。”

　　“不管我怎么样，你都别乱动。老实一点。”
　　“知道了。”

　　许慎洺重新拉起她的手，他明明只是抬了一下，姜语兮的手像磁铁一般，自动被吸附到他脸颊边。

　　她的掌心再次贴过去，先贴到的是下颌线，再然后是颧骨。许慎洺的脸皮贴着骨，每一寸都长得恰到好处。姜语兮手心贴着，忍了几秒没动，最后还是禁不住，指尾在他颌角拐点处，滑了一下。

　　许慎洺掀起眼皮。

　　她以为他会说她，让她把手拿开别乱动。谁知许慎洺侧了下脑袋，转向她手的方向。

　　随后，面前下半张脸埋入她手心。她感觉到掌纹交接的某一处，有干燥湿润的东西，轻轻地碰了她一下。
　　很软、很轻。

　　姜语兮浑身发热，喉口冒烟，脸颊发红，掌心最烫。

　　那男人做完这一切，还没羞没臊地把脸倚在她手心里，问她：“然后呢？”

　　姜语兮想咽一口口水，可口干舌燥，连舌苔都快干到冒烟了。

　　心跳太快，连掌心的经脉都在突突地跳动。

　　因为害怕被发现，她猛然撤回了手，握住冰凉的玻璃杯，给自己降温。

　　她支支吾吾：“然后……小树逃跑了。”

　　“不对吧？”许慎洺向后靠去，“你刚刚明明说的是要抱——”

　　“对。”姜语兮止住他，“刚要抱，小树就跑掉了。”

　　“小树这么害羞呢？”

　　“……对啊。”

　　许慎在斜后方，看着旁边那人攥着玻璃杯的背影，无声地勾了下唇。

　　他松松上衣领口。

　　酒喝的太快，他也有点热了。

　　许慎洺站起身，拿走桌上的酒瓶，结束这场一塌糊涂的复盘。

　　姜语兮：“不喝了？”

　　“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解压归解压，别想贪杯。”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许慎洺把酒收走，给姜语兮重新倒了杯温水：“喝了回房间醒一醒，我去洗澡了。”

　　姜语兮拉住他衣角：“你小心点，刚喝完不能洗澡的。”

　　许慎洺看着她，默了几秒，最后沉沉地呼出口气：“知道了。我休息半小时，再去洗，可以了吧？”

　　姜语兮点点头松了手。

　　许慎洺独自回了房间。就他喝的那点酒量，还没进浴室就消耗完了，哪用得着那么矫情。

　　可他明明没醉，在床上躺了五分钟仍旧心烦意乱。身体里的燥意涌起一阵又一阵。

　　许慎洺低骂了一句，起身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