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我吻》再临

58、试探

　　端着杯温水回了房间，姜语兮还觉得意识懵懵的。在地板上盘腿坐久了，下肢血液不循环，她脑袋晕晕的，缺氧一样。

　　这下冷静下来，回想刚刚和许慎洺发生的那些事，她绝望地把头埋进双手。

　　她刚刚都干了些啥？

　　趁着醉意，假借表演复盘的名义，对人家上下其手。

　　其实她很紧张，特别紧张。

　　但她就是，想试一下。她想探测一下自己的度，究竟能恢复到哪一步。

　　结果不出所料，她还是退缩了。

　　混沌之间，她隐隐想到什么，但思维却无法再往下发散了，脑细胞在酒精的催化之下彻底成了一滩浆糊。

　　头再次从手中抬起。

　　姜语兮两手拄着自己的脸颊，扁起嘴，但还是压不住唇边浮现的笑意。

　　说不清为什么，就是，突然很想笑。

　　-

　　一夜过去。

　　在酒精的作用下，姜语兮倒的很快，沾床就睡上了很长的一觉。

　　她喝得不多，恰好介与醉和微醺之间的状态，因此晕的刚刚好。
　　昨晚迷迷糊糊做了很多梦，醒来时，她躺在床上，费了一段时间，意识才算真正回笼。

　　今天还有一节配音课，赖到临界点，姜语兮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床上爬起来。

　　一出房间，许慎洺迎面从客厅走过来。
　　姜语兮脑海里突然闪回过那个画面，他偏着头，半张脸埋在她的掌心里，垂着的刘海下，藏着浓密的眼睫。

　　许慎洺快走近时，她慌忙低下头，装装样子的扯扯睡衣下摆，手在侧面的缝线处蹭了又蹭。

　　许慎洺说：“去上课？”

　　姜语兮嗯了一声，从他面前低头走过，去了厨房。

　　许慎洺还想说点什么，嘴唇动了动，没说出口。

　　姜语兮进厨房也不知道做什么，只是为了避开许慎洺罢了。她倒了杯冰水喝着，见许慎洺回了房间，又偷偷摸摸地也回去了。

　　换好衣服，她出了门。出门时没跟许慎洺打照面，她在手机上跟他说了一声。

　　来到教室，依旧是热热闹闹的氛围。

　　几天下来，同学们一个带一个，早已打成一片，气氛像极了高中的班级教室。

　　早上依旧先做早功，魏鸣第一天来上课，指定了他们中的一位同学做大班长，每天早上带领大家一起练习。

　　大班长的名叫张汝卿，文邹邹的名字，为人也温和稳重。他同样是学播音主持出身的，嗓音是那种很正统的主播音，听他说话总能让人不自觉的放下心来。

　　上下午，依旧是重复的实操课。老师拿自己曾经配过的经典片段来讲解，让同学们上台尝试，帮他们分析要点，分享自己当时工作的经验。
　　姜语兮觉得在这受益匪浅，练习和交流，一切都让她觉得分外充实。不只是身体动起来了，整个人的心灵和情绪也完全被调动了起来。

　　表演是一种输出型的训练，气息的运用，动势的表达，好似帮助她排出了点体内的浊气。

　　连徐厉都评价她：“你今天有什么好事吗？”

　　“怎么了？”

　　“看你好像总笑。”

　　“我笑了吗？”姜语兮自己都没发觉。

　　“就是似笑非笑的吧。”徐厉说，怕她没理解，还贴心地补充，“就是那种全班都在备考，但你突然悄悄得知自己被保送了，就那种笑。”

　　她今天挥霍了精力，整个人都轻盈了不少。

　　姜语兮觉得应该是这个原因。

　　临近下课时，许慎洺再度发消息给她，说他今晚在外面约了人，不用等他了。

　　姜语兮回复了好。

　　转念又想，不用等他的意思是？

　　她问：“那你几点回来？”
　　“九点。”许慎洺给的答案很肯定。

　　她心想，那今晚估计也不用和他碰上面了。

　　姜语兮也不知道自己昨晚怎么了，但事情已经做了，又不好解释，索性晾它两天，等他们彼此都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离开工作室，姜语兮坐了公交车回家。
　　她提前一站下车，来到附近一家大型超市，准备买点东西回去。昨天她看许慎洺的冰箱空了些，正好给他添置一点。
　　她之前给许慎洺预付了一笔租金，包括房租和她预估的一部分家庭开销。但他没收，说是等她住完了再一起结算也不迟。

　　姜语兮在这几天白白享受他的资源供给，心理上也过意不去。

　　她一个人推着车在超市里闲逛，挑了不少新鲜的蔬菜、肉类和零食。在收银台结完账，姜语兮拎着袋子出去。

　　面前有个人，走路时不小心掉了东西，薄薄的一张卡片，从口袋里溜到地上。
　　姜语兮手里拎了两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但她还是追上前，把东西捡起来。

　　她走到那人身后拍拍他：“你好，你的东西掉了。”

　　那人长发一甩，回过头，是一张极其阳刚的面孔。

　　“你在跟我说话吗？”

　　距离过近，姜语兮被他那张脸吓一跳，她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调整表情道：“对，你刚刚落下了这个。”

　　坦白说这人长得并不丑，只是姜语兮刚刚看到他的背影，还以为只是个个高的女生。

　　那人转过来后，一头齐肩的长发，带点自然卷。方方正正的下巴上留了点胡子，颇有股文人的味道。

　　“天哪，我也太不小心了！”他吃惊道，伸手接过卡片，“妹妹，你真善良。今天要是没有这个，我就坏了大事了！这样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请你吃个饭好吗？”

　　“挺介意的。”姜语兮假笑两声，转身就准备离去。

　　那人跟上来，在一旁说风凉话，有唯恐不招人烦的架势：
　　“妹妹，怎么拎了这么多的东西？看起来很沉啊，要不我帮你拎出去吧？”

　　“不用，我家就在旁边。”姜语兮冷漠回绝。

　　“外面天多热啊，太阳那么大，会把你晒黑的。我开车来的，要不，我顺路捎你一下？”

　　还没问路呢？你就知道顺路了。

　　“不麻烦，我正好补补钙。”

　　“能被你这样漂亮的姑娘麻烦，是我的荣幸……欸，你走的可真快……”

　　姜语兮脚下生风一般，没出几步就走到了超市外。身后的长发男仍在叽叽喳喳，她挤进人群中，嘈杂的环境音将身后的喋喋不休逐渐吞没。

　　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搭讪，多少也是积攒了一些没必要的经验。出了超市，她往反方向绕路走了条道，穿过另一个小区，最后才回到家。

　　比原来的路程多走了一大圈，又提了重物，回到家时，姜语兮的身上几乎已经被汗浸湿。

　　她打开冰箱，拿出冰矿泉水灌下，仰头时一眼瞄到了旁边放着的雷司令。黑眼珠在瓶身四周游走了下，最终她还是忍下了贪嘴的念头，没去动它。

　　虽然有点嘴馋，但喝多了真坏事儿。

　　身上汗涔涔的难受，姜语兮又去洗了个澡。
　　冲过澡后浑身都蕴着热气，她索性就单穿了件吊带和短裤出来，脚上趿拉着许慎洺给她买的那双粉色拖鞋，拍在地上啪嗒啪嗒地响。

　　反正许慎洺这会儿也不回来，姜语兮决定自己随便对付一餐。
　　她拿了包刚买的泡面，热水泡好端到桌上，香味引得贝塔和那小橘猫纷纷围过来，在她面前流口水砸吧嘴。

　　吃完饭，她靠在沙发上瘫着，半天都没挪位置。
　　电视还开着，放着当下正热播的某部偶像剧，高清大屏里的男女主爱的死去活来，姜语兮歪着头倒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眼皮合上，她就这么躺在那睡过去了。

　　失去意识没多久，姜语兮被一阵轻微的动静吵醒，那是门锁打开的滴滴声。

　　声音响起时，姜语兮瞬间惊醒。身上一阵凉意，冷得她鸡皮疙瘩都立起来。

　　她看一眼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立刻察觉到就这么倒在家里实在不雅。姜语兮急急忙忙起身，在门打开之前先扯过了一边的衬衫披上。

　　许慎洺开了门，看一眼沙发上骚动的人影，没说话，低头换鞋。

　　姜语兮：“回来了？”

　　丢下这句，她就起身准备回房。

　　刚走到廊道上，后方传来一声清清淡淡的：“站住。”

　　她放在门把上的手顿住，问：“有事吗？”

　　“一定要有事才能叫你么？好室友。”

　　都怪他的原因，姜语兮现在对”室友“这个称谓极其不舒服。

　　她看他走到餐桌边，扫了眼干净的盘子，若无其事地问她：“晚饭吃的什么？”

　　“我泡了个面。”姜语兮回答，“你呢，吃过了吗？你要是饿的话，要不我再给你下个面条？还有别的，我今天去超市买了很多东西，都整理到冰箱里了。”

　　“不用。我吃过了。”

　　“好吧。”姜语兮看他不需要，就准备进屋。

　　“姜语兮，”许慎洺再次喊住她。

　　姜语兮背影定住，知道是逃不掉了，她收回迈出的脚，转过身，背后紧贴在了冷冰冰的门板上。

　　许慎洺朝她走来。
　　他今天穿的颜色，跟窗外的夜色一样黑。都说黑色显瘦，但姜语兮却莫名觉得那深沉的色块，让他的肩膀看起来更宽、身影更加挺阔。

　　深色本就给人压抑的感觉。

　　堵住了廊道的出口，许慎洺终于缓缓开口，直击她要害：“你是不是以为昨天的事，过两天我就忘了？”
　　“撩完就跑？不太负责啊。”

　　他都当面问她脸上来了，姜语兮也只好硬着头皮，故作洒脱地回答：“昨天我确实喝的多了点，那些你不用太在意。”
　　她说的都是实话。她本不是如此大胆随意的性格，能做出那些行动，只能是在酒精的影响下，绝对不是她的本意。

　　许慎洺点点下巴：“都记得，看来也不是很醉。”

　　深色的身影朝她迈进。

　　“既然这么坦荡，那为什么还一看见我就躲？”

　　“我没躲。”姜语兮矢口否认。

　　“没躲，你就解释解释——”

　　姜语兮话还没听完，干脆打断他：“有什么好解释的，不就碰了你两下吗？一个大男人，怎么被碰了两下还要找人讨说法，哪有这么小气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两个字几乎都听不见了，明显没什么底气。

　　许慎洺怔神两秒，忽地笑了出来。他举起双手，以示清白。

　　“大小姐，”他举起双手，以示清白，只伸出一个食指，指着姜语兮的肩膀，“我只是想让你解释解释，你身上，为什么穿着我的衬衫？”

　　姜语兮愕然，立刻低头看了眼身上披着的白色衬衫，胸前有个口袋和极小的logo，还真是许慎洺的那一件。

　　她刚刚从沙发上起身时，一着急，也没细看就套上了，根本没在意那么多。

　　心迹在不知名的情况下被暴露。就这么一个小差错，她方才说的所有话、做的所有解释瞬间都变得苍白起来。

　　“姜语兮，我觉得你这个人真的挺矛盾的。”

　　廊道的那盏灯没有开，许慎洺的脸一半借了客厅的光线，一半隐在晦涩的黑暗里。上半身的黑色上衣同样一半映着光，一半浸了墨。
　　开口的说话声，像从幽深不见尽头的潮湿山洞里传出，湿湿答答地落在她耳边。

　　姜语兮个子有一米六八，平时穿鞋在外，加上穿衣打扮，身高气场都不比别人差多少。

　　可现在她脚上只踩了双软软的拖鞋，加上心虚，心理上的高度和生理上的高度都被强行降低了不少，在许慎洺面前比平时又低了那么几公分。

　　许慎洺盯她促狭的样子，他善意大发地抬起了手，帮她整了整上衣的领口：“有时候我真的很奇怪。“

　　“你明明不讨厌我，却就是不说喜欢我。”他的手指捻着衣领的一角，细细摩挲。“你想靠近我，却一定要先推开我。”

　　姜语兮感受到自己吐出的呼吸逐渐变得炽热。

　　她又想到了在电影院的时候。

　　许慎洺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她不愿面对这样的事实，伸手在那座躯体前挡了下。

　　姜语兮：“……你靠的太近了。”

　　面前的男人像没听见似的，手顺着衣襟滑下，扶到她后腰处的墙上。
　　他迈进一步，下巴快要戳到姜语兮的鼻尖。

　　“现在我知道了，你推开我，就是你想要我了，对吗？”

　　低沉的音调，带着浓烈的肯定和自信。

　　姜语兮已经无法去细想辨析，他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她直觉自己该否认，可是挡在二人之间的那只手，却缓缓放下了。

　　许慎洺看见，嘴角弯了弯：“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鼻尖越凑越近，姜语兮已经分辨不清那股炙热的微弱气流是来自她的，还是许慎洺的。空气中的粒子不停地在运动，做着交换，最后紧到她呼吸发窒。

　　“不舒服，也可以推开我。”

　　许慎洺目光微顿，然后适当地调整角度，避开鼻尖的最高点吻了下去。

　　一片混乱之间，姜语兮想到了孟妍搬家前对她说的话。
　　捕食者在饥饿难耐之后，会毫不顾忌地上前撕咬猎物。

　　可是猎物也需要觅食。

　　或许她从很早的时候，就走进了捕食者的圈套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