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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阵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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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衡琅和萧衡琨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让萧承裕松口,熬来一个三司会审对康家谢家进行彻底审问,谁知三司会审的消息传出来没几天,朝中康家元老与康芊华康长英在宫里卸冠认罪,康家上交所有兵马田地,涕泗横流认错,只为保全康家一族性命。
当下黑市火药最为要紧,与谢家相比,康家认错态度良好,先前已经受罚一次,这次更是连家底都掏出来了,如果再继续与康家纠葛下去,就成了朝廷的人蛮狠,不念及康家作为开国元老的功名。
谢家无论审不审都是一样的结果,康家经此一战直接一蹶不振,自然没了审的必要,三司会审直接换了矛头,转向火药黑市,审杨之修去了。
康家这样做无异于变相支持销军令屯田令,四大家一下被撕出了两个口子,皇上当然高兴。
至于萧氏二兄弟如何心情就不得而知了,南家忽然还清了欠西南域的军粮银钱,辅国大将军即将启程返回西北域,萧衡琅要跟着回去。而萧衡琨,既没有收到继续巡查全国的消息,也没有被安排继续追查康谢一案,等同于被放逐了。
轰轰烈烈一场,大抵杨之修也没有想到会绕回自己头上,据大理寺地牢的牢役们,杨之修天天在地牢里大哭大笑,闹够了就呆坐片刻,开始用头撞墙,每天光是拦着他送命都要耗费好些时辰,弄得牢役们极其不耐烦。
众人还在嘲笑杨领事跌落宫墙泥下土,牢役们惊慌失措的跑出来,说杨之修死了。
众人皆惊,咧开的嘴平不下去,下巴砸在了地上,响成一片。牢役们补充道,不是自杀,是被人勒住脖子活活勒死的。
重要证人皆犯人忽然毙命,大理寺一通搜查无果只能求定安王出动赤鸦,沉寂了一段时间的赤鸦再次展开了鸦羽。
与此同时,康芊华康长英卸冠请罪也惊动了白雀,宫内的眼线绷紧,等着谁撞上来然后大卸八块。
在这样的情况下,楚衡川总算见到了南酌。
自上次审问杨之修后两人便没有再见过面,南酌看上去状态并不好,脖子上缠了白布,从袖子里露出来的手腕上也是,白布紧紧贴着皮肉,绕了一圈又一圈,更显得他腕骨纤细,似乎轻轻一捏就能碎掉。
军机阁的书库设在大理寺地牢里,两人站在木架的同一面,中间隔了五六个格子,都在翻找书册。
楚衡川抿了抿唇,往旁边走近一步,轻声叫道:“南酌?”
南酌翻书的手一顿,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殿下?”
“你身上这是怎么了,也有好些日子没在巡查监见到你。”
南酌拉高了领子,若无其事道:“身体抱恙,休息了几天。下官没有偷懒,还请殿下放心。”他说完就要拿着书册走人,被拉住了袖子。
这股力道利得有些过分,南酌下意识侧身,抬起手用书册劈砍,却见楚衡川出掌迅速,钳制住了他的双手。
木架子发出吱呀一声,摆放在格子里的书册竹简微微晃动了一下,书库内再次回归平静。
南酌低着头,双手被抓着摁在了头顶,楚衡川站在他面前,也在低头看他。
好奇怪。楚衡川皱了皱眉。这人以前是这么乖顺的吗?身体抱恙是假的吧,怎么可能这样都反抗不了。
“殿下到底有什么事呢?如果等下进来人了,看到这样的场景,说不定又要误会些什么了。”
楚衡川死猪不怕开水烫,又凑近了些,两人鼻尖近乎碰到一起。他眯着眼,仔细看了一遍南酌的眼睛,开口问道:“杨之修是你杀的?”
被摁着的人终于抬头看他了,透蓝的双眼里,戒备与寒意转瞬即逝,南酌立刻回答:“不是。”
“那说明你知道是谁杀的?”
这是什么逻辑?南酌皱眉,心里烦躁愈发旺盛,近乎要将他人烧掉了。楚衡川身上熏了香,棉花一样裹在他鼻尖,逃脱不得。
“不知道。殿下不是在查这件事吗,没有证据可不要乱说话,我身份虽低贱,但也不是什么罪名都乐意去担的。”
楚衡川“哦”了一声,也没松开手,往前走了一步,将人圈在了手臂和书架之间。温热呼吸扫过面颊,激起一片麻痒,南酌眼睛瞪大了,往后退了一步,后腰撞上了架子,顶得木架哗啦作响,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一般。
定安王常年习武,手上有着厚厚的茧子,磨着人的皮肤,带出来些不一样的意味。南酌手腕微微颤抖着,指缝间钻入了修长有力的手指,两只手朝上被按在了书册上,带有侵略性的气息也在不断靠近,逼得南酌仰起了脖子,露出衣领下的细布。
细布缠绕在脖子上,一直绕入衣服里,可想而知这伤口有多深多长。楚衡川看了一会儿,开口问道:“怎么伤到的?我记得你脖子上是有伤疤的。”
南酌喘了口气,扭过头去,道:“多谢殿下关心,只是抓拿小贼的时候被划到了,不碍事。殿下能先放开我吗?你压得我难受......”
极轻的一声叹息,楚衡川幽幽道:“公子,我给过你机会的。”
什么意思?南酌微微皱眉,将脸扭过来些许,看着他。
“能从谢桓嘴里撬出来东西,又和萧衡琅有交情,还可以随意进出各处牢房,公子,除了你,我想不出来第二个人了,”楚衡川低声道,“你跟定安王老实说,是不是去了瑜王阵营?”
长久的,令人无法忍受的沉默在两人之间爆发,环绕住彼此的气息似乎都成了雾霜,覆盖在衣服脸面上。好久,南酌勾了勾嘴角,道:“殿下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一只白玉雀,忠心为陛下......”
他话没说完,扣着他手的大掌陡然用力,似乎要将两人的肉融在一起般,紧得南酌闷哼了一声。
“不要试图骗定安王。定安王什么都可以知道,只要我想,我现在冲出去找琅琊,总有办法让他吐露真言。”
“那殿下想说什么呢?”
“即刻离开。这些事太复杂了,不是你一个白雀可以解决的。你掺和进来的目的我大概能猜出来,四年前的案子想要个结果也不是这样做。听王爷一句劝,能跑多远跑多远,别靠近我们这些王爷。”
南酌忽然勾唇,笑了一声。他看着楚衡川,道:“殿下这话说得好像很在理,但是你呢?你现在是在救我,还是故意要和我拉近关系,好让我入你的局?皇族争端来来去去都是那些事情,你也是皇子,你难道不想?”
楚衡川一挑眉,道:“问得好,我的确想,但是我不能。我不是萧氏的孩子,自然也就没有那个资格。王爷是好心,有句话叫送佛送到西,既然以前救过你,自然这次也不能坐视不管,退出来吧,我暂时还不想看到你死。”
好直白的话,如果我是个心肠软的恐怕真的会答应呢。南酌嘴边笑意更深,摇了摇头,道:“多谢殿下,但是我不会退出去的。福兮,祸之所倚,如果真的有那天,希望殿下路过我的尸体时不要看,也不要笑,快点走过去就是了。”
“你确定了?”楚衡川的声音低了下去,无端让人想起蹲在路边淋雨的大狗。
“是,我确定。”
眼前忽然昏暗了下去,额头上一暖,楚衡川用自己的额头轻轻碰着南酌的,只一下便分离了,同时他松开扣着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南酌还有些发懵,揉着手腕,呆呆地看着眼前人。
楚衡川晃了晃手上的竹简,掀起帘子往外走去,道:“如此,还请白玉雀保重吧。”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眼前,南酌回过神来,忍不住摸了一把额头,却发现怎么也无法将那股软软的触感盖下去,只能无奈放弃。
书库里安静,南酌找了个角落,靠着墙缓缓蹲下,双目放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