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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   赵程暄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过去,回到那家医院,去给父母送钱,救他哥。父母并不认识他,大概他在梦里长得很可怕,所以他们看见他就吓得躲在墙角,不敢动,眼神比看到鬼还恐慌。
      他很想告诉他们,他是未来的赵程暄,他没有恶意,只想帮他们。可在梦里他不能说话,他的父母也不说,他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他们则互相抱着,仰着头,对着他发抖。
      只要他一走近,他们就往墙壁更帖近一些,好像他是瘟疫一般,他们恨不得能将自己嵌进墙里去。可那是梦,梦里没有魔法城,所有墙都是结实的,不能被穿过。
      他只有将手里的麻袋使劲往前一扔,麻袋像一片叶子,沿着一个弧度缓缓飞过去,还没有着地,他的眼前已经模糊了。

      一道光,切换到了另一个镜头。
      在他老家的门口,坐着两个女人,背对着他,左边的那个头发乌黑,扎着随意的髻,背影看着还年轻,只是穿着打扮比较素淡;右边那个染着酒红色的头发,打了卷,打扮也很时尚。她们在嘻笑着,窃窃私语着,他听不见。
      好像是感觉到了后面的人,右边的那个突然转过身,冲着他很甜地笑着。他吓一跳,竟然是莫筱雨,她的笑容依旧那么霸道。
      另外那个,始终没有动,背景却很熟悉。他想上去看清楚,可就是跨不动步子,一点劲都使不上,只能被梦境牵着走。
      怔忡间,一个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到了他,他没有站稳,顺势倒在了地上。他抬眼看到的,竟然是自己的儿子,好像长高了,可他没有扶他,只是在那边笑得前仰后翻。洪亮的笑声将自己的岳父岳母从屋内引了出来,他们一脸漠然地看着他,说:“你早不是我们莫家的女婿了,带着你的父母和行李,离开我们家。”
      ……
      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谁也不需要他,更没人会记得他。

      赵程暄醒来时,头痛欲裂,梦里的事依稀在眼前,只能大口地喘气,环顾四周,发现躺在自己的房间,隐约想起自己昨天喝了很多酒,并不记得后来是怎么回事的了。起床一看,竟然已经将近中午,想起公司的事情,快速地将自己收拾了干净。
      楼下没有人影,难得小亦也被送去了学校,这孩子隔三差五的逃学,也没有人管。他母亲虽然以前对他很严,但总是很疼外孙,岳父岳母就更加变本加厉,将所有给他们女儿的爱全倾注在了孙子身上。而他自己,大概是自己从小受管束的原因,他只希望他的儿子快乐地成长,其它的,都无所谓。
      或者更有可能的,对他母亲的疏远,连带着,对这孩子也没有多大的感情。偏偏小亦总是喜欢粘着他,但又很怕他,只要他一凶,小亦就乖乖地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没有二话。
      厌恶和心疼,两种情绪在他心里拉锯着,不分胜负,也许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客厅里放着一束百合,花苞正好开出来,飘过些清香,闻着舒服。赵程暄吸了一口气,拿起公文包,正好司机从院子里迎着他进来。
      赵程暄将公文包递给了他,用手理了理领带,随意问道:“昨天我是怎么回来的?”
      司机在他身边悄悄地说:“柯助理用您的手机给家里打的电话,是我去接的您,您醉得都不能走路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赵程暄按了按脖子,“我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吵?”
      “您一句话都没有说,没有惊动您母亲。”司机恭敬地答道。
      赵程暄泰然,“嗯,你做得很好,好好干。”
      “谢谢先生夸奖,”司机低头一点,“车子已经备好了,您现在要去公司吗?”
      “嗯,走吧。”赵程暄挺了挺身子,跨了出去,又不忘回去看了一眼桌上的百合。

      司机当即明白,“先生,那束花是柯助理让我一起带回来的,她说您可能需要。”
      赵程暄挑眉,“噢?你怎么说的?”
      司机谦卑地说:“我问她,如果不需要怎么办?她说,那就扔了吧。”
      “嗯,”赵程暄听着,想了想,坐上车后座,没再说什么。
      随后拨了个电话去公司,人力资源部主任告诉他,柯静和另外一名竞争者同时已通过考核,实力相当,该录取谁由他定夺。
      赵程暄补充,“通知柯静,明天起,担任我的助理,薪水福利你解释给她听。”
      “是,赵总。”
      如果要拭探一个人,那就把她放在自己身边,最高效。
      窗外的天阴沉沉的,没有血气,就好像他的生活一样,只有一条轨迹,到死都是一样,没有任何其它的希望。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身影,突然他有些期待她的针锋相对,期待她对他的讽刺和不屑。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怎么就有了愣头青一样的情绪,简直不可理喻。
      天空中唯有一朵云彩,却映照着广袤的视线,如同思念,无边无际。

      思念的另外一端,简南的生活一切如常。
      木离那边已经得到的领导的批准,同意由她们安排一人进新的视频组,干些杂活,反正也不涉及要害,无伤大雅。
      于是简南瞒着陈少宇,一个人偷偷地跑到他住的地方,在附近一带,甚至在他住的仓库门口,贴招聘传单。还在上面特别标明“招收有经验的临时工,年龄30-40,户口学历不限,重要的是能吃苦……待遇公平。”
      其实节目组更想招长期工,但简南清楚这样的条件,陈少宇肯定不会去。虽然现在的情况她也不是特别有把握,但至少,更符合他的需求。至于他会不会上这个“当”,她也只能碰运气了。

      一连等了两个星期,视频组那边都催了好几次,简南就要放弃时,木离来电话说,陈少宇联系了她。简南一颗悬着的心,总算稍稍靠近了陆地。
      后面的情况自然是一切顺利,陈少宇被安排进了《东方都市报》视频组,为正式员工。只是中间出现了个小插曲,陈少宇在听到长期合同时,犹豫了一下,但木离故意的激他说:“怎么,你不会是连个长期工的挑战都接不起吧?”。陈少宇感觉受辱,心里一冲动,便签了下来。
      事后木离给简南报告过程时,简南听了有些沮丧:“真是想不到,他竟然受了你的激将法。”
      “当然啦,也不看看我是谁。”木离不由得自吹了起来。
      “你还能是谁,不就是那个普渡众生的观音大师,连孙悟空都败给了你的紧箍咒。”简南笑。
      木离在电话里尖叫:“天呐,那我岂不是不男不女了,求您简大佛祖饶了小的吧。”
      简南存心逗她,“不行,失足妇女还等着你去救呢。”
      最近报社在做一期专题报道,关于“失足妇女”这一群体的生活态度、价值观等的,男人们抢着去采访,偏偏上头有令,只准女记者去,这可苦了他们社会版了。简南做为专栏作家,更是义不容辞,打了头阵,每日尽被木离取笑。
      木离气结,“她们那是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
      简南不这么认为,“都有苦衷,生来没我们幸运,一帆风顺。”
      木离突然大笑,“别搞得自己像万能的上帝一样,她们不见得需要你拯救。”
      简南没好气,“上帝不会讲中文,没法跟她们交流。”
      ……
      一通电话笑着闹着,打完。挂了电话简南就在想,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

      刚挂了这个电话,她就接到了陈少宇的电话,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陈少宇只是告诉她,他以后会跟她在一家报社工作。
      简南很高兴,“那太好了,陈大哥你以后要好好罩着我,就像以前一样。”
      陈少宇也极难得地开怀道:“呵呵,小姑娘长大了,现在不知道谁罩谁了。”
      简南装作不经意地问起:“那你会在上海常留吗?”
      “大概是不会吧,”陈少宇犹豫着,“先攒些钱吧,以后还是要回去的,这个城市,不属于我这种人,我也拥有不起。”
      简南也不劝他,选择在于他自己,“嗯,不管陈大哥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简南兴奋的语气多少影响到了陈少宇,“会好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相信你,”简南说,“陈大哥你吃饭了没,要不要一起?”
      “不了,我正在回去的路上了。收拾一下东西去集体宿舍,明天就要开始正式上工了。”陈少宇推辞道。
      简南若无其事,“好的,那明天见。”
      “哎,明天见。”
      其实简南刚才正好在电梯口,她看到陈少宇下楼的身影,挂电话的时候,明明他还在公司。她很明白陈少宇的想法,他的自尊心强到可怕,但令人尊敬,所以她从来不去拆穿他。
      木离说的对,自尊心这样强的人很适合,也只适合当朋友,因为他绝对不会背叛你。但是当情人就太自虐,爱上他们的人,总要被伤到体无完肤,还偏偏念念不忘,宁可饮鸩止渴,也不忍喝下孟婆汤,忘却往事种种。
      没错,就像凌华之于她。

      想着,简南突然有着难以扼制的冲动,想要再去一次疗养院,看看那个已经神志不清的女人。
      于是将重要的稿子写完给主编后,简南请了半天的假。原本上午还是太阳暖融融的,没想到她出门时,天已经阴了下来,刺冷的北风不带歇地刮了起来,走在路上都有些艰难,恐怕不一会儿要变天。可简南想要见她的冲动太强烈,没有管太多,搭了个公车就走。
      那个地方太偏,没有地铁到,公车很绕,起码要两三个小时才到。所幸这条路走的人少,车上有位子。简南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呆呆地看着靠近又远去的,不知名的风景。
      车里空调暖暖的,伴随着有节奏的晃动,简南靠在窗边,渐渐地有了睡意。
      迷糊中听到有人兴奋地大喊:“呀,下雪了下雪了,好美啊,快看……”
      简南慢慢睁开眼,果然窗外飘起了鹅毛大雪。江南一带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下雪了,天气预报一直在说今年会有几场大雪,城里的人老早就望眼欲穿了。正好,被她赶了个巧。
      她这种表情,在北方人眼里,大概顶幼稚的。以前的同学,现在的同事,只要是北方人,无一不在这个时候,暗着明着地嘲笑他们南方人,没有见识,大惊小怪。然后,当他们对南方大冬天没有暖气的情况聚拢了感慨时,他们南方人又开始鄙视北方人,忍耐力差,呼天抢地。
      好像以前家里那样,父亲是山东人,母亲是上海本地人,每天他们都会为着各种差异争论,永远也没有个尽头。
      简南突然在想,难道地域差异竟然是父母失和、父亲出轨直至后来车祸的罪魁祸首?这未免太可笑。那些个所谓的爱情专家,不知会对这个理论作何感想。

      雪越下越大,等到达山顶的总站时,地上已经开始有积雪的痕迹,简南撑了伞小跑进疗养院。
      院子里空无一人,问了服务台的护士,才知道都在礼堂里看表演。简南在礼堂里找了很久,没有看到她,只好退了出来在走廊上等。
      突然看到边上一座小亭子里一个火红的身影在跳舞,简南的第一反应是:“会不会是她?”
      走过去一看,果真如此。
      她边唱边跳着,完全不像神志不清的病人,曼妙的舞姿沉浸了岁月的苍桑,美丽不可方物,像一部电影,一张张胶卷连续着播放,传达出浓烈的感情。
      简南一直站在那里,看她跳,她几次转过来,好像都视简南不存在一般,又或者,其实她真的神志不清,只有自我。
      突然一个不注意,亭子里的人滑倒了,正好坐到了一个小水坑上,她“哎呀”了声,简南立马跑了过去,拉着她起来,一个劲地问:“你有没有事?”,她却没有回答,只是嘟着嘴,大概有点痛。
      简南拎着她有些湿的裙子,想要拉她回房间,她却呆站在那里,不肯走。简南有些奇怪的看着她,只见她眼神只盯着亭子边缘上放的一张碟片。走过去帮她捡起,她的手禁不住颤抖,那封面太熟悉,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简南编辑上去,排好的版。是他父亲亲手录制的一张音乐碟,说是送给一个国外的老友,原来,原来是给了她……
      “唔唔唔,唔……”旁边的那个人开始不耐烦。
      简南将碟片放到她手里,她便两眼有些发光。简南坚信,这个女人,爱她父亲至深。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是凶手?因为嫉妒?因为恨?不会,她已经默默等了那么多年,不会在这一时之间……
      简南突然觉得,父亲的事故里好像埋藏着一个阴谋,而当事的两个人,都有心要终身隐埋它,无法令外人知。
      更可怕的想法在简南脑中浮现,也许,她根本没有疯。

      领着她回到大堂,由大堂的护士带着去了她房间换衣服。
      护士一脸气愤地看着她,好像她脸上长了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你就是她女儿?这么久了才来,还有否有人性的啊。”
      简南讪笑道:“不是不是,你误会了,她只是我父母的一个朋友,我得空来看看她。”
      护士还是有些不信,简南无奈,“要不要下次我把身份证拿来给你验证过?”
      护士这才叹了声气,“算了,看你也不像。她也算可怜了,稍微有些清醒的时候嘴里总念着‘女儿,女儿’的,可在这里六年都没见个年轻女子也看过她,一个人都没有。”
      简南诧异,“她有个女儿?”
      护士熟练地给她换好衣服,然后换鞋,“应该是吧,我们也不确定,可听她老这么念叨,大概有。”
      简南坐到一旁的凳子上,问:“那当初是谁送她来的?”
      “不清楚,”护士回忆着,“听说她是一清早,在我们疗养院门口被人发现的。她就坐在大门边,不声不响,也没有看到同行的任何人,只有随身的包包里一张身份证,一张小女孩的照片,可惜完全模糊不清,喏……”
      简南接过照片一看,果然照片已经花开,什么也认不出来。

      护士突然想到,“你父母不是认识她么,你问问他们知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家人的。”
      这令简南十分为难,“不好意思,我父亲已经不在了,母亲并不在这里。”
      “噢。”护士好像很理解似的,没有再多问。
      “哎,她以前估计是个风光过的人,你看她舞跳的……可惜哟,过早风华绝代的人容易被老天嫉妒。”护士说着,走了出去。
      谁说不是呢。
      简南这时看着眼前的老妇人,心情说不出的复杂,不知道她和自己父亲经历过什么。
      但她一直记得见过她的唯一一次,是在一次报名舞蹈班的现场,父亲领着她去,然后偶遇了这个女人,称她为“容阿姨”。她教芭蕾,而简南只想学民族舞,所以没有进她的班。但她笑起来很美,对简南也很温柔……

      简南在她房间呆了几个小时,翻了一些书,说了一些话,她都没有反应。反正没有人急着要做什么,两个人就这么坐着。
      从她房间出来时,天开始有些黑了,积雪已经很深了,天空中的还在成片地压下来,幸好还能赶上最后一班公车,回市中心。
      简南一深一浅地跑到车站,工作人员告诉她,公车已经停开了,因为积雪太厚,有些地方交通受影响,而且这段路不好开车,很危险。
      这么不巧的时间,明天正好是鸿际电子被告苛待员工的公审日,她不能缺席。恰恰木离又去了外地出差。
      正想打给柯静让她帮忙叫个车过来,电话响起,是赵程暄,“喂,简南,你现在有空吗?我们见个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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