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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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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南把木离接到了自己的公寓,每天陪着她。木离的情况略有好转,简南的心情却没能放松,她连在梦里都能看到,赵母张牙舞爪的嘴脸,夜夜惊醒。
不知道赵程暄用了什么办法,那几个流氓被判了终身监禁,而木离却没有被传上法庭作证,听说是他们还有其它罪刑。不用说,简南也很清楚是赵程暄运用了关系。
就差那么一步,她和赵程暄就成夫妻了,可惜天不遂人愿,也许真的像她曾经在印度遇到的那个吉卜赛妇人所说:你注定一生流浪,不是没有人爱你,而是你不属于任何人。
赵程暄把她的矛盾和疏远都看在眼里,不敢再提登记的事,怕被拒绝,那就真的万劫不复。遇见她,他算是懂得了畏惧与自欺欺人,只要他不提,她不明说,他就可以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结果两个人瘦了一圈。
直到那天,司机把调查结果告诉他:整件事,都是他母亲一手策划的。
“现在要怎么办?”司机问他。
赵程暄抽着烟,许久才说:“晚上送我回家。”
“是!”司机低头应道,不敢看他,他跟了这位老板十来年,极少见他发怒,从来对事都是沉着镇定,似乎世上没有事能难得到他,没想到他真的发起狠来连这么个在血腥场长大的男人都有几分恐慌。
“还有什么事?”赵程暄不耐烦地问道,他很了解自己的司机,在自己发怒的时候,他不敢轻易说些他不爱听的话。
司机唯诺地说:“跟您料想的一样,您让我监视的那两个人,果然在暗地里动手脚。”
“动到核心了没有?”
“没有!”
“很好,继续盯着。” 赵程暄表情又恢复了平静,看不出喜怒。
“是!”
赵程暄到父母的新家时,家里热闹异常,原来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名流聚会。他的出现显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但他都视而不见,跟几个熟人打了招呼,眼神却没有搜索到他母亲的身影,沉着声问新来的管家:“我妈呢?”
“太太在房间里,等您。”管家懦懦地答。
赵程暄一愣,随即又明白过来,原来她一直操纵着这一切。
“你就真要把我逼上绝路?”赵程暄一踏入她房间,就开门见山。
“怎么生气了?来,陪妈妈下去招呼客人,下面有几个姑娘,来头不小,挑个合意的,妈给你做主。”赵母转移话题道。
赵程暄惊讶不已,“您不会忘了过去说过的话吧,决不允许我跟筱雨以外的任何女人结婚,您到底要干什么?”
“以前是,因为我们住在莫家,现在不一样,你已经放弃你自己的利益了,但你妈我可没有答应,我们要找另外的靠山。”
“您跟爸还有鸿际的股份,那么多几辈子都用不完了,您还想要多少?”
“你怎么知道你岳父会不会哪天一不高兴,把我们的股份都拿走,要不是你那么愚蠢,要不是那个姓简的,我们怎么会落到今天这地步,为以后的日子担惊受怕?”
“妈,她有什么错,我又有什么错,我们只是相爱而已。难道,我连跟我自己喜欢的女人在一起的机会都没有吗?”赵程暄无法理解自己母亲的偏执。
“是!从筱雨死的那一天起,你就这机会了,她的死是你造成的。”赵母冰冷的声音传来,十分刺耳。
赵程暄不能相信,这种话出自他母亲之口。
他已经快要不能喘息,什么办法都想过了,他已经没有筹码,除了他自己。
下一刻,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他竟然拿起桌上的刀,快速地抵上了赵母的脖子,赵母亲脸上终于露出恐慌和不敢置信的表情,很快,她却笑了,发狠地说:“你要不要现在去见她,听她怎么说?”
赵程暄突然意识到情形不对,立刻推开赵母,扔了刀,飞一样将车开了出去。
赵母看着他车开走的路线,心中笃定,知道自己会赢。
之前她本想利用柯静提供的资料,让简南意识到,所有的的悲剧都因她自己而起,而且如果她若不停止和她儿子的感情,更多的悲剧会因她而产生。只是她没预料到,仅仅柯静的受伤,就让简南决定了放弃一切。
那天见完赵母后,柯静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一批流氓,本来她以为自己会遭受和木离一样的待遇,没想到对方只是打了她几下,最后警告她:“我们老板说了,别企图威胁一个狠了心保护自己儿子的母亲!连想都别想!要不是看在你今天给了有用的资料,有点利用价值,现在你就残花一朵,早就是老子们的手下菜了!哈哈哈……”
直到他们离去很久,柯静依旧惊魂未定,却头脑清晰,不用她动手就能顺利拆散那一以,于是强忍着伤痛,哆索着打车去了简南住处。
简南开门时,吓得不轻,想到赵母那天说的:“我记得,你好像还有位朋友,叫柯静……”浑身一颤。
幸好柯静只是受了点外伤,否则她再无法安心,一个木离已经让她愧疚至死,绝不能再有其他意外。
她是全世界的灾难,虽然她并不想,可命里注定她就是灾星。
这一刻,她终于决定,当断则断,否则,后果自负。并且,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让她独自去面对自己的生死。
当赵程暄赶到简南家时,简南隐忍地说:“你来了,我们谈谈吧。”
他惊魂未定,却觉波澜又起。
他握着简南的手,企求道:“南南,你听我说。”
简南摇头,“不,你听我说,程暄,对不起,让你爱上这样自私的我。我的人生中,友情重于爱情,爱情随时可以变质,尽管这一刻我们情深似海,友情却不同,那是一辈子的。”
“如果今天是我的朋友来和我争夺你,我不会委屈自己,将你让给别人。可现在,我身边最亲的朋友,都因为我们俩之间的感情,受到伤害,而且是心灵上难以愈合的伤口。”
“除非将来你母亲真心接受我,否则,我不会再冒任何的险。”
“所以,不要怪我。我只能放弃你。也请你,放过我。”
说完这些的时候,简南早已泣不成声,想起冗长的岁月里不再有他相伴,心如刀绞,所幸,她要感谢老天,留给她不多的日子,不会抑郁成疾,思念至死。
赵程暄很清楚,这个时候说再多都是无用,他只能用自己的能力来证明,他是值得相信和依赖的,所以他选择尊重她的意见,“你要求的事,我从来不会拒绝。但你也要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让我能经常看到你……还有,给我时间,我会处理好一切,等你回来。”
“好,我等你。”简南哭了,她觉得他们之间的这段情,被一股强力,无法抵制地向两个不同的方向拉。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声音,他的拥抱,他的亲吻,他的……一切一切,都已经刻在了心里,无法抹去。
看到简南哭,赵程暄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样,只有眼泪还有温度。她的身影早就刻在了脑海里,可他却怎么也抓不住她的手,而且,她在渐渐远去……
只有拥抱,能让他们感觉,彼此都还存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期待的渺茫希望。
赵程暄离开简南家时,刚到下班时间,来来往往的人特别多,多数都是一对对的情侣或夫妻,拎着一袋袋从超市里买的蔬菜水果,准备回家做晚饭。他们的脸上沉积了一天工作的辛劳,却隐现出一种踏实,一种平凡人的幸福。说句有些矫情的话,这么多年了,他唯一羡慕的就是这样的生活。
可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人那么多事,阻拦着他,不让他如愿。甚至,一次次给他希望,到最后又整体剥夺,比从来没有过要残忍得多。
心里的郁结,到最后只能通过身体上的疼痛来缓解。赵程暄一拳打在车窗上,几行鲜血顺着玻璃一直往下流,十分恐怖。但他却似没有感觉,只觉得心里有一处像是被掏空了,再也无法填补。他没有信心去处理家里的事,没法保证他母亲的认可,或者,他怕简南的身子,等不到那一天。
他将头深深地抵在车盘上,静静地落下泪来,许久才离去。
他开车到了江边,一个人坐在车头上,拿着红酒瓶一口接着一口地灌,好像那根本就只是一瓶矿泉水。他不敢去酒吧,怕自己的状态会做出什么后悔终生的事情,只好对着他和简南常来看日出的江水,一人吞着苦水。
同进,他还提心吊胆地担心着简南的健康状况。
而简南在赵程暄关上门的那一刻,终于双手抱着欲裂的头,挣扎着进了自己的房间,吃力地打开桌上的药瓶,不小心酒了一地,在最后关头,塞了几粒服下,药效没有那么快,她依旧头疼得剧烈,却用尽全力让自己稳定下来,因为医生说过,如果她再昏倒,就必须手术。不管是为了什么,她现在都不可以倒下。
简南忍着身心的双重疼痛,紧咬着嘴唇,尝到腥味,还是一个人偷偷地哭,不发出任何声音,虽然她知道木离不会有反应,但就是不敢出声。就像一部无声的电影,电影里的主角没有了情、没有了灵魂,只剩下了最不值钱的眼泪。
她坐在地板上,靠着床沿,累得渐渐睡着,只觉得她一个人在这里,无父无母,就这样离去,都已经可有可无。
在仅剩下的这点时间里,她必须查清父亲的案件,不是为了惩罚谁,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
可现实总是爱折磨人,在简南的爱情被判死缓时,工作却意外地获得了假释。
同一天晚上,简南接到何宁伟的电话,被告之,因为证据不足,调查迟迟没有结果,检查院已经暂时消除了对她的检控,而报社也决定让她回去工作,但先降为普通记者,观察一段时间,也好安抚民心。
简南向来对职位没有特别在意,尽管薪水和地位等方面都降了不少。何况又是现在这个时候,她最想把自己埋入工作中去,什么都不要想。
所以她立刻答应了何宁伟,第二天就回报社。
何宁伟挂了电话,只是无奈地笑笑,“真是冤孽。”
他老婆在一旁搭话,“南南答应了?也真是苦命,这孩子,小赵也是。”
“都是命噢。”
决定好的下一秒,简南打电话告诉了陈少宇。
陈少宇也跟着高兴,然后很平静地告诉她,他准备辞了现在的工作,找一份晚上的临时工,这样白天木离也有人照顾。
简南恍然,她竟然忽视了两个重要朋友之间的事情,这么后知后觉,但她又担心是陈少宇的一厢情愿,试探着问了一句:“陈大哥,将来木离恢复了……”
“只要她开心,我无所谓。”陈少宇没有多想。
简南不知该释然,还是同情,只能无奈地扯动了嘴角,衷心地祝福,“希望,你们会比我运气好。”
突然间,她就不太担心木离了。她知道,木离是个坚强的女人,她从来不会无止境地抱怨,或者逃避;她相信,木离很快就会醒过来,勇敢地面对这一切,重新开始生活;她更相信,木离一直是个聪明的女人,对待感情,她最懂得随遇而安,珍惜眼前,比她要理智得多。
想到这,她又有了信心。
陈少宇和木离,在简南看来,竟然是如此相衬的一对,而且也是最能让她放心的一对。只有陈少宇这种脾气好、讲义气、宽容镇静的男人,才能收得住木离,才能保护她,不让脾气暴躁的她,到处得罪人,置自己于各种危险之中。
简南眼前又模糊了,她扶着椅背坐下,慢慢阖上眼,默默祈祷着:阿离,快点醒来吧,为了爱你的人。
接下来的时间里,简南每天早出晚归,拼了命地工作,努力不去想不该想的人和事。报社的同事们,除了第一天看到她回来时,有些尴尬和疏离,后来慢慢地,又恢复了正常,像过去一样。简南的阅历和经验,都让社会评论部的诸多同事佩服。报社过去的一些案子也让他们明白,人在媒体,很多时候迫不得已,甚至只能忍气吞声。
陈少宇每天一早就出现在简南公寓,照顾木离一整天,晚上一直等到简南回来,不管多晚,他都会一直等。
而赵程暄,只能坐在主编办公室,看简南来上班,走进办公室,他才走,然后又在她下班前过来,隔着玻璃窗,看她出楼。他只想知道,她是胖了瘦了,开心了难过了,今天穿了什么,梳了发型……怎么都觉得看不够,只想印在脑子里。
连何宁伟这种报社公认的情痴,都看不下去,问说:“你到底这样图什么?”
赵程暄只说:“不要安排给她太多工作,不要让她一个人,不要给她压力,不要……”
说到后来,何宁伟都有些哽咽,只好取了钥匙,自己回家。
简南不知道,只要一抬头,她就能看到日思夜想的那个人,每天至少两次,从不间断。
甚至有一次,何宁伟看到赵程暄顶着破皮渍血的额头出现在他办公室,他问怎么回事,他只说不小心碰到前面的车辆急刹车,他也跟着刹车,惯性太大,撞到车盘。何宁伟清楚,他肯定是开车太快,赶得太急,才出的问题。他只好拍了拍赵程暄的肩膀说:“21世纪世界最痴情奖,非你莫属。”
赵程暄涩笑,如果可以,他宁可换来简南天天跟他吵架。
简南听从医生的吩咐,每天按时吃药。医生说过,她目前的状况并不是特别严重,只不过上次的意外已经将闸门打开,现在的水流还比较小比较慢,还能用泥土抵挡一些,只要按规定服药,短期内不会有危险和太多痛苦。但慢慢的,口子肯定会越来越大,头会越来越难受,会偶尔失明,直到有一天……
清明节的那天,给父亲扫完墓回来后,简南再也控制不住多日来的压抑,头埋在木离的怀里,痛声大哭,歇斯底里地,简直要将心里的苦楚全部哭完。
“阿离,你醒醒,你来告诉我,为什么这些要发生在我身上?为什么我会等这种病?我其实很胆小很害怕,真的,我想要多活几年,想要和我心爱的结婚生子,想要看着我的孩子长大、恋爱,然后有一天向我请求,妈妈,我要娶一个女孩子……我不要风度、学识、体面的工作,我只要一个家,平凡而快乐的家……我不信命,可我现在不能不怀疑,难道是我上辈子做了太多坏事,所以老天惩罚我,这辈子不得安宁?”
在她哭得快昏厥时,隐隐听到熟悉的声音,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抚摸她的头,喃喃道:“南南,不要哭,你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