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记得带我走》微安Vian

32、第三十二章

　　简南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柯静和赵程暄都坐在床边，看到她醒来，喜不自胜。
　　隔着窗帘，依旧能隐约看到窗外的密密雨丝，啪啪打在玻璃窗上。简南有些迷惑，这样静谧的时刻，简直不像她的生活。
　　她双手从被中伸出，试图撑起自己的身体，赵程暄快她一步，扶起她，将枕头竖起来让她舒适地靠着。
　　“南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柯静问。
　　简南泪水又不自觉地流下，只是问：“阿离呢？”
　　“警察正在录口供，隔壁房间。”
　　“她会说话了？”简南面露喜色。
　　柯静摇了摇头，“他们只是例行公事。”
　　唯一的希望也被掐灭，艰难地准备下床，“带我去看看。”
　　“南南，你自己很虚弱。”赵程暄满眼担心，试图阻止。
　　“我要去！”简南倔起来没理由。
　　柯静拦住了她，“我代你去看个清楚，然后一字不落地回来告诉你，好不好？还有陈大哥，他会给你个完整的解释。你现在这样，根本帮不了阿离，要是你再倒下，我们大家更要多操心一个人，更忙不过来了。”
　　她说得也有道理，简南无奈地又靠回去，盯着柯静，“那你记清楚一点。”
　　“放心。”柯静拍了拍她的手背，走了出去。
　　看着柯静走出去的背影，简南觉得以前的柯静又回来了，那样关心爱护她的柯静，这段时间大概只是太忙，彼此相处太少才会显得疏远了，木离也是……
　　想到木离，想到刚才看到她的伤痕累累，目光无焦，简南无助地抱起自己的双腿，像婴儿一样，将头埋在赵程暄怀里，只觉得很冷。
　　赵程暄心疼地抚了抚她的头，静静着她的脸，竟然说不出话来。

　　后来，陈少宇一点点回忆起，在场的人无不听得心里唏嘘，简南强烈地感觉到，有一种可能的解释。
　　陈少宇说，他们拍摄结束后，其它工作人员都坐公司的车回了酒店，而木离有事要单独行动，为了安全，她找了他作陪。只是没想到，他们走到一个路口时，木离的包被抢，他想也没想立刻追了上去，转弯到另一条巷子时，才突然发现前面堵着七八个流氓样的人，刚才的小偷站到他们中间，得意地看着他。他那时才意识到中了计，想走，却被那群人涌上来一顿毒打，尽管他练过跆拳道，技术还不错，可这么多人，哪怕他三头六臂也是抵不过的。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只觉得自己身上火辣，疼痛欲裂，口含鲜血，那帮人才甩开他，消失了踪影。
　　等他回到刚才的路口时，场面生生刺痛眼睛。木离衣衫不整，眼神空洞地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不用问，他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陈少宇无力地靠在墙上。
　　简南喘了口气，强压住越来越剧烈的心跳问：“你们为什么要走那个小道？”
　　陈少宇偏过头轻描淡写，“她想买个东西。”
　　简南认定越是这样越是有问题，突然问：“什么路上？”
　　陈少宇不说话。
　　简南用力坐了起来，脸色煞白，“是不是马塍路？”
　　陈少宇说不出话来。
　　赵程暄搂住她，十分担心，“怎么了，南南，你想到什么？”
　　简南重重地摔回床上，喃喃道：“她是为了去买那套书，送给我，做结婚礼物，对不对？”
　　陈少宇强忍着愤怒，抬眼看她，“南南，不是你的错。”
　　“可要不是为了我，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什么总是我，带给别人这么多的不幸，为什么？！”简南用手掩脸，连死的心都有。
　　六年前，简父出车祸去世的当天，答应送简南一套书，书还没买到，人却已经……那便成了简南心上的一颗红砂痣，不敢碰，也消不去。木离知道她的心思，一直知道，所以在前两天，她还告诉简南，会送她一份最珍贵的礼物。
　　原来，礼物是这个。
　　病房里的木离日渐消瘦，缝针处的伤口时好时坏，开始呈紫黑色，简南看到这样的场景，恨不能替木离受罪，指尖深深嵌进肉里。
　　赵程暄上前抱住她，用力掰开她的手，“南南，别怪你自己，别这样。”
　　简南只觉身心俱疲，不能思考，渐渐地又睡了过去。

　　期间医生过来了几次，给简南注射了一些药物，只说是营养剂。
　　简南索性装不知，由着他们编借口，只是不忍心陈少宇和柯静两头忙碌，愧疚不已。
　　赵程暄一眼看懂，再三保证自己会细心照顾简南，劝他们一心看好木离，到了这个时候，没有必要互相客气，保护这两个女人才是重点。
　　他们也只能赞同，嘱咐了几声才离去。
　　简南感激地朝赵程暄笑笑，却比哭还难看，惹得他心疼不已，只好抱她在怀里，静静地坐着。
　　“警察说，阿离的事情，是有预谋的。”陈少宇在门外对柯静说。
　　“什么意思？”柯静面露慌张。
　　“不是临时起意的，他们根本就是等着机会，冲着阿离去的。”陈少宇只顾看着对面的房间，眼神凶狠。
　　柯静怔住，“有什么证据？”
　　“街头录像，正巧那个位置有家店装了一个摄像头。那帮人早就在那里，中途有很多女人单独走过，他们连头都没，直到木离出现。”
　　“目标性很强？”
　　“看带子是这样没错。”
　　“那会是什么人？”
　　“她做娱记的，会不会得罪了什么权势之人？”陈少宇猜测。
　　不会，柯静直觉没有那么简单，但她理不清头绪，而且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忙，便没有再作揣测。但她隐约觉得，背后的主谋者对她现在正在进行的事情，会有很大帮助。
　　陈少宇走进木离病房后，柯静拨了那个最让她恶心的电话，“喂，莫公馆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
　　“没什么特别的，两家老人每天都想方设法要让小孩子清醒过来，平时都没出过门，也就几天前，赵家老太婆出去过一次。”
　　柯静不耐烦，“你就这么点本事了？找来的尽是些没用的消息！”
　　“哟，你倒是能耐了，搞定姓赵的了？”
　　“没有，不过你放心，现在绝对是个好机会，他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你最好别搞砸了！”
　　“这你不用操心，倒是你自己，可别日久生情了。”
　　“用不着你提醒！”说完，柯静就挂了电话。

　　过了几天，木离伤愈，可心上的伤，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至今，她还是没有说过一句话，简南每天在医院对着她，强言欢笑着，可她就是置若惘闻。
　　相顾无言的场景，简南只能在一个人的时候抽烟发泄，哪怕现在有人叫她出去，给她一巴掌，她都愿意。
　　直到那天下午，她接到一个最不想听到的电话，“简小姐，有空出来谈谈吧。”
　　显然对方是她最不愿意见的人，简南态度坚决，“如果您还要劝我离开程暄的话，就不必浪费时间了。”
　　“是吗？！如果我告诉你，是有关你好朋友，木离的事呢？”
　　简南呆愣在病房里，突然明白过来，拔下点滴头，跟谁都没说，一个人虚弱地赴约。
　　约好的地点就在医院附近，一家茶馆。
　　……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涌进一群嘻笑打闹的年轻人，简南无意识地看了看周围，发现赵母早就离开，连带着她那高傲的眼神、尖酸的话语和鄙夷的态度。
　　简南靠在暗红色的绒布沙发上，简直不能思考，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充满了她整个思维。
　　她刚才说了什么？那个恶毒的女人到底说了什么？
　　这肯定是个梦，不然为什么，刚才的场景她就是记不清，只有零碎的片段，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
　　窗外有阳光照进来，整间茶馆都明亮了起来，只有她的她冰冷似地窖。
　　她想要去拿边上的茶杯，却颤抖得厉害，怎么也拿不稳，一不小心，茶水就溅了一桌。放下杯子，她双手用力捂住嘴才控制自己没有哭出来。
　　服务员过来问她需什么帮助，她才猛然间站了起来，身体摇摇晃晃地冲出门去。
　　公路上到处是人，笼罩在一片金黄色下，唯独漏了她。
　　她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漫无目的地往路中央走。
　　突然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简南突然清醒，医院，她要回医院，她要去照顾木离。

　　在医院门口，她碰到赵程暄，神情疲惫却依旧潇洒而立，吸引来不少回头率，他都视而不见，专一而宠溺地看着她，手里拎着她最爱喝的田鸡粥，从城市的另外一边买来，保暖瓶口还冒着热气。
　　简南突然觉得承受不住那样的爱意，和背后那样沉重的黑暗。
　　赵程暄看她的表情，不复血色，很不安，“你怎么了？”
　　简南二话没说，也不顾路人的目光，双手从他大衣领口伸进去，缓缓放在他的腋下，很快手就暖和了起来。
　　赵程暄看到了她红肿的眼睛和脸上的泪痕，一手抱住她的腰，刚想说什么，简南已经踮起脚，吻上了他的唇。虽然平日里在家，两人之间亲热简南也从不扭昵，也会偶尔主动地给他一个惊喜，但在公共场合，这还是第一次。他贪婪地享受着她的气息，有说不出的留恋，却又生出一种不祥的感觉。
　　果然，她很快离开了他的唇，态度冷淡了许多，“回去吧，小亦在家需要你。”
　　赵程暄明显感觉到了她的故意疏离，“可是你……”
　　“我会自己注意。”她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径直拎了袋子，走进大楼里。
　　赵程暄看着她的背影，不解她突然的转变，好像他只是个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还不如，连个微笑都得不到。他有些泄气，但又想，她是因为最近这些事太过紧张了，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那他给她时间，等她恢复。他都没有怀疑过，这只是个开始。
　　等他走后，简南才从拐角处走到外面，哽咽着说：“对不起，程暄。”

　　出院那天，柯静被人一个电话叫走，等她风急火燎地赶到目的地时，李主任笑着，递给她一个u盘，“好好看看里面的视频，你肯定想不到。”
　　柯静打开笔记本，点开u盘里的第一个视频，是赵母向简南坦白那笔广告费的内容，其实她多少都猜到了。而第二个视频，柯静睁大眼睛看了几遍才相信，里面是赵母跟简南在一家茶馆见面的情况，偷拍者靠她们很近，竟然能听清视频里的对话。
　　简南刚坐下，就对着赵母毫不客气地说：“阿离的事情是你找人做的？”
　　赵母背对着视频，看不见表情，只听她不在意地答：“难道还要拿出证据给你看？”
　　简南气极，一杯水泼过去，“你还是不是人，她还没有结婚！”
　　边上人指指点点。
　　赵母也不发火，悠闲地拿纸巾擦去了水滴，声音却幸灾乐祸，“我记得有警告过你，离开我儿子。”
　　“有什么事，你只管冲我来！”简南声音颤抖。
　　“那只会让我儿子更加在意你，更加恨我。我没有那么傻。”
　　“你不就不怕法律制裁！”
　　“法律，哈哈，简小姐竟然也如此天真，你都做了六年多媒体了，难道还不懂得，法律是为权力服务的？”
　　是啊，她怎么那么傻。
　　“你不要太嚣张……”再理智的人，这个时候也无法冷静，更何况受害的是简南最重要的朋友。
　　“是吗？听说那几个凶手已经被抓了，而且很快会被判刑，要不要再去拷问几次，谁是指使他们的人？”
　　“无耻！”简南的声音有些歇嘶底里。
　　赵母看她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镇定，适时地提出条件，“如果你再不离开我儿子，我也不能保证，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简南看着她，咬牙切齿，她知道不管是明争还是暗斗，她是弱者，对方是强者，她没有胜出的机会，但她不服气，“你不怕被程暄知道？”
　　赵母笑着说：“你可以试试，我记得……”

　　视频突然黑下，柯静用质问的眼神看向李主任。
　　他摊了摊手，“私家侦探说，正好有人靠近，他不得不停止。不过，信息足够多了。”
　　柯静若有所思。
　　李主任趁机又掐了一下她的腰，挑逗说：“我相信，你会有更好的计划的。”
　　说完就走了，只留下柯静在原地，既憎恨又厌恶，感觉自己已经掉入一个深渊，不管结局是什么，她都会万劫不复。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多拉几个人陪葬。
　　毫不犹豫地，她拨了电话去莫公馆，约见赵母。
　　赵母以为她只是纯粹地关心他们家里的事，或是有所图谋。她没想到，在外面见到她时，她说的第一句话是：“赵夫人，我是简南的朋友，更确切地，表面上的朋友，实质上的敌人。”
　　赵母一听，有了兴致，微笑地坐下来，“这么说，柯小姐今天约我出来，是为了……”
　　“帮您，顺便也帮我自己。”柯静不紧不慢地说道，替赵母砌了一杯茶。
　　赵母客气地接过茶，“谢谢……说来听听，看我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柯静有些意外，“看来赵夫人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当然，凡是她身边的人，我都派人调查过，就是没料到你会来找我，”赵母喝了口茶道，“这茶还是次了一点。”
　　柯静表情平静，“我也做过功课的，赵夫人。”
　　“噢，”赵母挑眉，“那你今天要提供的是什么？”
　　“拆散他们，并置简南于万劫不复之地的，好消息。”柯静将手中的一份资料递给她。
　　赵母翻开一看，竟也怔住，半晌才说：“原来如此，怪不得我的手下查出来的，总有个说不通的点。但你的证据？”
　　“这您绝对放心，没有确凿证据，我不敢找上您。”
　　“够胆识，那么你的条件是？”赵母也不含糊。
　　“鸿际电子20％的股份，和副总的位置。”柯静开口。
　　赵母笑，“你认为我会让这么一个人放在自家公司？哪里来的自信？虽然我没有足够的证据，可我要是把这些告诉简南，看看你还有什么筹码。”
　　柯静一早知道她会这么说，“那你可以试试，看简南会不会相信。”
　　其实柯静并不确定，但硬是装作信心十足，反而赵母有了些犹豫，答应了她的要求，最后问了一句：“抛开你的身份，你为什么就这么恨她。”
　　“我就是看不得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