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记得带我走》微安Vian

35、第三十五章

　　不料赵程暄刚说完，简南一个机灵，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赵程暄轻蹙着眉想了想：“我有千里眼。”
　　简南瞪了他一眼，“警局那边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不是找不到，而是有人成心不让他们找到。”
　　“什么人有这本事？”简南有点着急。
　　赵程暄停了一会儿才说：“查不出来。”
　　“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跟方编委有关？”
　　“我在你们报社有卧底。”
　　简南不信，“别唬我。”
　　“真的，是你太高看我，忘了我说过的，我是个资本家？那么一大笔广告费投在你们报社，你以为我会不闻不问由他去？”
　　简南很意外，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是意料之中，只不过不清楚卧底的身份，她只好猜测，“那人在会计部？”
　　赵程暄好整以暇地搂紧她的腰，“很显然，是的。”
　　“如果查出来了，你会怎么做？”
　　“公事公办。”
　　“可是他的身份就暴露了。”
　　“有得必有失。”
　　简南没有再说话，觉得身边的人和事都不像看到的那样，连医院里来来往往的白大挂也突然不再净白，心里有说不出的憋闷。
　　低头走着却没有心思看地面的简南突然一崴，左脚“咯”的一声，滑下一级小台阶，扭到了。这声音让赵程暄的心拧了一下，皱着眉，赶紧扶住了她，“这么不小心，要是我不在你怎么办？”
　　想起这段时间的种种，简南突然挣脱了他的手，语气不善，“我自己也能挨过去。”
　　赵程暄不解，“你闹什么别扭？”
　　简南咬着嘴唇，抬眼看到他浓重的两个黑眼圈，又心软了，矛盾极了，只好什么都不说，闷声往前走着。
　　很快，赵程暄几步赶上她，从背后将她抱住，她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却被抱得更紧，就不再动了。
　　“南南，”赵程暄在她耳边说，“为了你，这些都不重要。”
　　简南转过身回抱住他，声音苦涩，“对不起，让你这么担心。”
　　“傻瓜。”赵程暄捏了捏她的脸。
　　“我先回去了，有事打我电话。”简南亲了一下他的唇，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医院。她有一种预感，不好的预感，似乎发生的事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并且生生息息，还在不断发生。

　　果然预感很快就成了真。
　　几天后某个早晨，陈少宇到简南公寓时带来了一张碟片，“南南，里面的内容是我朋友刚还原的，你有权力知道。”
　　简南询问地看着他犹豫不忍的表情，心中一阵惊慌，伸出去的手不禁迟疑了，心里斗争了一下，但还是接了过来，比起受伤，她更不能忍受受骗。
　　简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那张刚被修复，依旧伤痕累累的碟片的。眼前模模糊糊串联起，凌华每次欲言又止、想辩解却又痛苦不堪的画面，和柯静当年向校方诋毁她、并在凌华走后毫不犹豫飞往美国嫁给沈剑的片段……
　　原来，故事是这样的开始，凌华和柯静……哈哈，而简南这个当事者，却一无所知，并且，深受其害。
　　碟中，双峰骤起，身体交融，难舍难分……看不清凌华的表情，却有柯静满足的笑容。
　　简南从来没有想到会出现今天的局面，也没有体会到过今天这样的心情，仿佛血肉剥离的纠心，被好友欺骗，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她以为自己会哭得泪流满面，可偏偏一滴泪也没有掉下。是因为凌华于她已经不重要了吗？不，十分春易尽，一点情难改。她的心似有蝼蚊钻，憔悴至极，没有了伤的力气。
　　当下一道闪电在窗外一亮，紧接着一阵响雷落下，简南手中的水杯猝然掉下，撞到地板，发出刺耳的响声，摔得粉碎，水溅到简南的脚上，她才惊醒，听到木离和陈少宇焦急的唤声：“南南，南南……”
　　简南面如死灰，看向他们，“我要出去一下。”
　　说完，她从DV机中取出碟片，拿起钥匙，跌跌撞撞冲向门口。
　　陈少宇与木离对视一眼，两下会意，他立马跟上。他都还没来得及说出碟片的来源，简南已经冲进了雨里。
　　从来懂得爱惜自己的简南，如今却站在马路中央，任由针密的细丝打在她身上，隔衣刺痛着。周围喇叭声陆续响起，她也毫不动容。
　　陈少宇不停挥着手，阻止着边上的车，小心护着她，将她拉到路边。
　　她在雨中颤抖，尽管陈少宇给她撑着伞，她依旧抖着，很冷，冷至心底。
　　“南南，你冷静一点！”
　　“我们先把事情搞清楚！”
　　“不管为了谁，你都不能伤害自己！”
　　在陈少宇的陪同下，简南一声未吭，敲响了柯静的家门。

　　柯静画着精致的烟薰妆，打开门，在看到全身湿透的两个人后，倏地一惊，本想关心地询问，却在看到两人愤怒的眼神时，心猛地一跳，一个字没问让他们进屋。
　　气氛不由得冷起来，柯静已经隐约感觉到慌张，眼睛四处寻找落点，不敢看来人，只好定定地跟着他们，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
　　简南将手中还在滴水的碟片扔到了桌上，柯静一看就清楚里面的内容了。这张碟是她计划的开端，那么印象深刻的过程，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可是，她明明已经扔了它，怎么还会……
　　显然，这个时候该想的不是他们怎么得到它的，而是，他们已经看过其中内容，对她的过去和现在都有了更深的怀疑，甚至厌恶。
　　柯静突然跪在简南面前，情急中，眼泪直流，“南南，南南，对不起，这是个意外，你听我解释，你相信我。”
　　简南有些意外，但表情依旧平静，“你起来，我听着。”
　　柯静没有听，双手拉着简南的裤腿，颤颤微微，低了低头，吸了吸鼻子，抽噎着说出一个被用滥了的理由，“那天，我们俩都喝醉了。”
　　原来，出轨的理由全世界都一样。
　　简南苦笑，强压着渐渐抬起的右手，咬着牙问：“哪天？”
　　“是……”柯静偷偷看了她一眼，吞吞吐吐地说，“大四你生日那天，你们吵架，我和沈剑也闹分手了。”
　　哈，怎么巧事真能凑一起的。
　　“对不起，是我们的错，我不是故意要破坏你们的，也不想对不起沈剑。我没有一天不在忏悔中度过，南南，你信我。”柯静继续说着。
　　是他们的错？当然是，完全是，绝对是……可是，明知如此，还在事后全体逃之夭夭，她更是跑到美国跟沈剑开开心心结了婚，而简南自己却一个人留在上海，面对父亲的离世、母亲的失常和爱情的失去。这就是他们的忏悔？
　　简南喉咙嘶哑，“六年了，你就没有一天想要跟我坦白的吗？你竟然，还跟沈剑……”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陈少宇担忧地拍着她的背，“南南，当心自己的身体。”
　　简南轻轻挪开他的手，朝他点点头，“我自己有数。”

　　陈少宇懂简南的暗示，缓缓站起，走到门外。
　　屋内一时静如冰潭，简南在等柯静的解释，柯静在等简南的反应。
　　还是柯静先开口，“六年来的每一天，我都没能忘记这件事，一直等待机会向你解释，可是，我很害怕，我很胆小，我怕你再也不理我，南南，不管你相不相信，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除了你，我甚至没有其它的朋友。你也知道，那天以后我就去了美国，再也没有见过凌华，你知道的……”
　　“是吗？那这碟是怎么回事？”简南一语道破。
　　柯静反应灵敏，“不，南南你信我，与我无关。”
　　简南盯住她，一字一句，“那么，跟谁有关，凌华？还是那个房间还有第三者，目睹着你们风起云涌的一夜？”说到后面，简南感觉自己牙齿咯咯作响，不能自控。
　　柯静抵死不认，一直要简南相信那是个意外。
　　“意外，好，意外，”简南面无表情地甩下一张纸在柯静面前，“不要告诉我这也是意外？”
　　柯静在看到纸上的内容时，大惊失色，坐倒在地，嘴里只会说：“怎么会？”
　　“没想到吧，你只知道当年我们院学生会主席是我室友，卖力地讨好她，奉承她，却不知道她的另外一个身份是院长孙女，”简直呆呆地将这一切摊开，“院长交给她处理，她信任我担心我，才将信拿给了我，你知道我看到上面的内容和你的署名时，是什么感受吗？”
　　“我……”柯静说不出一个字。
　　“我气了三天，扔掉凌华买来的蛋糕和礼物，跟他大吵一架，然后闹分手。”说起那些往事，简南才知道过去有多任性愚蠢。
　　柯静张了张嘴，没有发出音。
　　“原来，这正好给了你机会，为你们创造了这次意外……柯静，你是不是都设计好的这每一步，就等着我往里面跳，我还真就那么傻，乖乖地把他推到你身边。”
　　柯静哭得梨花带雨，直对着简南摇头，“不是的，真的不是这样的。”
　　简南生平第一次用这样扭曲的表情对着柯静，“你是不是很得意？”

　　柯静知道谎再也圆不下去，也不再作无谓地挣扎，面露委屈，指了指桌上的碟说：“我承认，当年其实我爱的是凌华，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你争，而且是以这样卑鄙的方式。”
　　简南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柯静慢慢站起来，坐到对面的沙发上，“你知道吗，其实从小我喜欢的就是凌华。”
　　简南确实不知道，因为从一开始，柯静就跟沈剑走在的一起。
　　柯静又说：“你不相信对不对？”
　　“因为我从来没告诉过你，对不对？”
　　“而且我从来没表现出来过，甚至后来接受沈剑的求爱，做他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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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听起来，她的话理直气壮，简南才是做错的人，才是第三者，才是该受众人谴责的人。直到事后她告诉木离，木离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她鼻子发火，“你这个蠢蛋，她这么颠倒黑白还有理了，你还让她骂，你笨呐，要是我在，非一掌拍过去，这个贱人，我呸！”
　　但此时，简南心中已经翻腾得一团乱，过去的观念通通破碎，面对柯静的质问，毫无招架之力，只是木木地盯着前方，像是回忆。

　　简南的沉默让柯静更加激动，指着她说：“那都是因为，我想说的时候，你已经跟凌华出双入对了，而我一个没人关心的孤儿，因为受了你们大家的施舍，是没有权力跟你这位几家人眼中的公主争抢什么的，所以我只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乖乖地跟在你们身边做个傻瓜。”
　　简南震惊，她完全不敢相信柯静竟是如此看待她们之间的友情，自己在她心中，竟然是这样的身份。
　　第一次，简南感觉到锥心的伤痛，握紧的拳头松开又握紧，反复几次，直至手掌已经指尖掐破，血丝渐渐渗入，她才压住心中的火，颓然落下，无力地吐出几个字，“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体会不到我对你的关心是真是假！”
　　柯静摇头，“我没有那么单纯，真假怎么会没看出来，可就是你这么无私的真，给了我最大的压力，甚至，在我周围洒下耻辱的阴暗，不能抬头。”
　　简南猛地抬头，看向因自卑而发怒的柯静，苦笑起来，“那你怎么不说出来，正好可以伤到我这个你一直厌恶的人？既然选择不说了，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那时候他一颗心全在你身上，我说出来有用吗？甚至连接近你们的机会都没有了，又怎么会有后来的这一幕？”柯静拿着碟片，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得意。
　　简南自然也看到了，这样的神色，她竟然是如此陌生。

　　过了半晌，简南才回过神来，魂不守舍地问：“那沈剑呢，他那么爱你，你就忍心这么对他？”
　　“哈哈，”柯静突然笑了起来，很大声，“南南，你怎么还是天真得过份，沈剑，他一直知道我和凌华的事，甚至是碟片上的内容。他当年，还利用这张碟片来威胁我跟她结婚。不然，你以为，我会为了他跑那么远？”
　　什么？简南像是当头受了棒，原来当年她身边最好的朋友，竟然是这样的对她她法，带着各自的目的，做着最无耻的事，隐埋了最不堪的事，将她蒙在鼓里，还口口声声说：“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原来一辈子，竟然是这么短。
　　最可怕的是沈剑，十多年的好哥们、好邻居。简南怎么会想到，恰恰是他，背叛她最厉害。明明，他可以把碟上的内容告诉她，给她选择的权利，给她保护自己的机会，给她舍与得之间一份自由。
　　现在的她，还有谁可以信任？
　　“南南，你是多么幸运，有那么多人爱你。”柯静突然说。
　　“不，静静，是你没有看到，或者是你故意装作看不到，我有多么努力过。”简南无力地回答，然后站了起来，慢慢走了出门。柯静未尝动一下，直到简南离开，她才露出放松、阴狠的表情，想着：简南，我的爱哪有这么廉价？真正的理由怎么会如此简单？我又怎么会现在告诉你？放心，在你死之前，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而门外的简南感觉自己像是全身被抽了力气，脸泛白唇发紫，甚至都不能走到路边上车，直接瘫软在电梯口，幸亏陈少宇快，跑了过去，一把扶起她。靠在陈少宇身上的简南，感觉，一切太沉重，已不能承受。
　　她甚至希望，就此睡去，不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