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丝萝缠（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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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珍海味，美酒珍馐摆了满桌，这阵势倒真与她当日的喜宴有得一拼了。楼行之这种度量狭小的人，不想出手竟是这么阔绰，莞莞心中越发觉得蹊跷，面上却是泰然，笑道：“孙宛便不客气了。”
楼行之点点头，手下却是未动，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莞莞的一举一动，这一桌子菜肴佳酿可谓一掷千金，真真奢华得紧了，这个孙宛安之若素，显然也是见过世面的，再看他竟是细嚼慢咽，一举一动，优雅文秀，若是旁人看来，怕还以为他是哪家的少爷公子了。
楼行之凤目一紧，冷光骤现，目光犀利，开口问道：“孙宛行止这般斯文，莫不是也出身大家？”
莞莞细细嚼着蜜汁蹄膀，这蹄膀绵软香甜，她本是吃得津津有味，乍然闻得楼行之此语，倒是一僵，不好！可不是露了马脚？我怎么竟忘了这茬？心中惊骇，一不小心竟被噎住，小脸紫涨，憋得通红，那口香甜的蹄膀肉生生地赖在咽喉处，竟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莞莞忙是用手轻轻捶着心口，激烈地咳嗽起来。
楼行之见她如此，还道她定是存心做戏想敷衍过去，不耐地冷哼道：“你倒是够了没？”
莞莞满面紫红，杏目中已是水光盈盈，恨恨地瞪了楼行之一眼。此时她咳得头昏脑涨，已是没得力气去同他争辩了。
楼行之见她水眸横波，竟显得楚楚可怜，冷着的脸不由一僵，于是一手斟了杯酒，一把拉住她，替她灌了下去，另一只手去拍着她的背，想替她顺气。
他触到她后背之时，心陡然一跌，随即竟是剧烈地颤动了起来。这孙宛虽是瘦小了些，怎地背部线条竟是玲珑曼妙？他心中惊疑不定，情不自禁顺着她的后背细细描摹，手下竟似是温香软玉，说不出的娇弱妩媚。
楼行之心神一荡，手沿着莞莞背脊而下，惊觉竟是素腰纤纤，细柳小蛮，鬼使神差地心中生出几分绮念。不由细细地去看她的脸庞，只见她雪腮桃颊，横波流转，朱唇轻颤，无端地生出几分娇媚风情来，一时竟看得有些痴了。
莞莞猛地被他灌下一杯酒，那口蹄膀肉顺着酒水总算滚落了下去，只是那酒却不知是什么酒，竟是这般呛喉，害得她又是一阵猛咳，连泪水都滚将了出来，折腾了好半天，莞莞终于安生下来，却是犹自微喘，忽地发觉腰间有异，才刚刚恢复常色的面上又飞了红，伸手狠狠往腰间那只禄山之爪上一拍，怒道：“楼行之你个登徒子！”
楼行之蓦地回神，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凛然的气势早已去了大半，心中大窘，纵然这个孙宛脸蛋妖孽了些，身板纤弱了些，可是他是个男子啊！我怎么对着个男子起了心思？
莞莞本是恼怒，待那话出了口又觉不妥，眼下这楼行之自然不知道她是女扮男装，她这番发作好象并不占理，反倒容易惹他怀疑了。
思及此处，莞莞便想要开口描补几句，谁知脱口而出的竟是：“楼公子，孙宛不是断袖！”她心中大叫不好，当真后悔莫及，这可不是间接讽刺这楼公子是个兔儿爷么？
楼行之身形一滞，默然半晌，终是神色一寒，冷然道：“我自然也不是。”
他凤目仍是清冷，只是起先那股逼人的寒意却是淡弱了下去，二人俱是默默，相顾无言，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莞莞感觉气氛有些古怪，忙是干笑道：“来来来，喝酒！喝酒！”言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楼行之低头抿了一口酒，心中稍定，忽地想起之前的疑虑，正要再发问，抬眼瞧向她，却又怔住，今日莫不是就醉了不成？怎地总觉得这孙宛面如桃花，竟是娇媚难当了？
莞莞见他定定地望着自己，更觉坐如针毡，却又不能落荒而逃。暗自思忖：这楼行之先前已经对我起疑，若我就此告退，岂不是不打自招？只是，若我忽地大口吃喝起来，倒更加惹他怀疑了。
莞莞心中打鼓，面上却不能漏了半分，再说她与楼行之若是不唇枪舌战，便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此刻是当真不知该不该开口了，只得硬着头皮低头吃吃喝喝。
“今日却是吹的什么风？不想楼公子也会与人共桌了？”
蓦地闻得一男子轻笑调侃，莞莞心中暗奇，这个扬州城里竟还有人敢招惹楼行之？不觉兴味大起，抬头望去，只见一面容清秀的蓝衫公子笑意盎然地在她身旁落了座，那一双眼睛晶耀华彩，端的是妩媚风流。
楼行之沉了脸，凤目淡淡瞥那蓝衫公子一眼，道：“丐帮的案子还未水落石出，怎地周公子竟是这般得闲？”
那周公子轻笑一声，道：“不是楼公子说，此案自有顾大人主持公道么？既是有人代劳，可还不许周某喘口气歇歇？”
莞莞闻言恍然大悟，心中冷哼：好你个楼行之！我就说那齐舵主好端端地怎么就找上了门来！
那周公子含笑瞧向莞莞，目中闪过促狭，一脸暧昧，道：“颜如舜华，肤若凝脂，唇如朱丹，娇色倒更甚女子，如此美少年，也难怪楼公子肯为你破例，方才可不是瞧目不转睛么？”
莞莞料想周公子此语是借了自己的名头挖苦楼行之，倒也不着恼，反是兴致勃勃地朝楼行之望去，等着看场好戏。
楼行之面上如罩寒霜，握着酒杯的那只手，关节隐隐泛白，凤目凌厉剜了周公子一眼，“周淼，看在莫玄风的面上且不与你计较。”
莫玄风？这名字怎么有些耳熟悉？莞莞蹙了眉，一时半会却是实在记不起来了。
周淼仿若未闻，仍是嬉皮笑脸地盯着莞莞瞧，耀眼的眸中光华流转，笑道：“小兄弟容姿出众，周某我瞧着都舍不得移开眼了，可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家住何处？可许了人家？”
楼行之冷哼一声，道：“孙宛是顾大人的人，你不必打他的主意！”
莞莞见这周淼目光轻佻，眉角不自然地抽搐了几下，心道：这周淼，不会真是个断袖吧？
周淼闻言却是仰头大笑，那笑声毫无顾及，极是放浪形骸，惹得旁人频频朝这边看来，他却是不以为意，眉目一挑，笑道：“楼公子，这话可是周淼替你问的呢。”
“不必！”楼行之满面阴云，冷然哼道，凤目之中已见怒意，闷声一响，手中酒杯竟是被他生生捏碎，瞬间化为齑粉。
哎呀！楼行之气得不轻啊！
莞莞见这周淼将楼行之气得七窍生烟，心中自是大为快意，对周淼也平添了几分好感，只是这楼行之最是记仇，瞧这模样心中定是怒火翻腾，怕是不会让这周淼好过。忙是笑着岔开话题：“原来这位周公子是丐帮中人？”
周淼笑着摇头，道：“周某一介江湖散人，不过是受友人所托，来扬州查探一些事情罢了。”
“这时候倒是会谦虚。”楼行之冷笑着讥讽道。
莞莞闻言却是精神一振，追问道：“可是为了那几个死因不明的丐帮弟子？”
周淼毫不理会楼行之的嘲讽，对着莞莞笑着点头，道：“正是。”
“周公子可查到什么没有？”莞莞问。
周淼面色蓦地一沉，摇头道：“那倒没有。”
莞莞叹了口气，难不成真要成了无头公案？
楼行之目中嘲讽，轻笑出声。
周淼闻之却是不愠不怒，反是眉开眼笑道：“楼公子倒是隔岸观火，却是好生惬意。不知可看出什么门道没有？”
楼行之不料周淼有此一问，一时讷讷无言。这案子是意外也好，凶案也罢，总不过就是些情仇纠纷或是江湖恩怨，他楼家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趟这浑水，自然也就置身事外了，如若不是贺平三番五次来央他，加之又想瞧瞧那顾衡的底细，他今日也不会跑去义庄看什么验尸。关于这宗案子，他本就不关心，别人无从下手，他自然也不会知道更多。
周淼见他语塞，促狭笑道：“你也不过如此。”
楼行之凤眸火光乍现，却是一闪而过，转瞬又冷却下来，冷笑道：“你不过就是想激我楼家出手，我又为何要如你的意？”
周淼咧嘴一笑，对着莞莞抛了记媚眼，道：“别看这楼公子虽是小气了些，人倒是不傻呢，可不就被他看穿了么？”
莞莞听周淼这番调侃，忍不住笑了出来，心中喝彩，这周淼可是个人才！再看楼行之果是阴沉着脸，薄唇紧抿，目中冷洌，显然在生着闷气。莞莞只作未察，笑着对周淼道：“周公子也请用吧。”
周淼自是毫不客气，下筷夹了口蟹粉狮子头，细细咀嚼，撇了眼楼行之，转过头来笑着对莞莞道：“楼公子对宛宛当真是慷慨，这满桌子的倒真和宫宴似的了。”
莞莞闻言本是心中惊异，他叫我“莞莞”，莫不是知道了我的身份不成？转念一想，又安下心来，如今我这名字里头也嵌着个“宛”字，可不能自行乱了阵脚。赧然一笑，道：“倒是让楼公子破费了，孙宛甚是过意不去。”
楼行之见这周淼脸皮竟是厚如城墙，那声“宛宛”他听着甚觉刺耳，孙宛却是欣然受之，再见这二人俱是言笑宴宴，他无端地觉得心头堵闷，心绪一阵烦乱，怫然起身，冷冷道：“你们慢用。”
莞莞见他要走，大觉如释重负，粲然一笑，笑靥明丽如花，语声中更是难掩愉悦：“楼公子慢走，不送了。”
“楼公子这是吃味了。”周淼轻笑着瞟他一眼，目光戏谑。
楼行之微微一愣，旋即又沉了脸，凛冽地剜了那二人一眼，冷冷拂袖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丝萝缠（四）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