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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端倪(三) ...

  •   红霜自前日在烟雨楼遭了莞莞一番奚落,便一直心中郁结,对这孙宛深以为恨。今日一早听闻昨夜琼玉楼眉娘的风流韵事,不由精神大振,真真觉得大快人心。琼玉楼的花魁红牌虽是艳名远播,到底也是以色侍人,名声再好听,也不过是个妓子。红霜心中一直瞧他们不起,此刻却也深觉这眉娘形象高大,心底不住暗笑:孙宛,可不是风水轮流转么!

      红霜心中阴霾一扫而光,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眉目含喜,瞧来格外可亲。绿雪深知她脾性,见她今日终是展笑欢颜,心中倒也松快。

      时近晌午,府上来了个眼熟的丐帮弟子。那丐帮弟子待红绿二人也极是恭敬有礼,道是齐舵主与顾大人邀公子去烟雨楼议事,望她二人通传一声。

      红霜闻言一震,忙问:“顾大人身旁可还有别人?”

      丐帮弟子心中纳罕,不明她为何有此一问,却也不曾隐瞒,点头道:“自然有的,周淼周公子和顾大人的贴身小厮也在。”

      红霜唇角一漾,目中精光一闪,笑真颔首道:“明白了,你且稍等吧,我去问问公子。”言罢兀自闪身进了内院。

      绿雪见她足下轻盈若舞,显是心绪极佳,心中陡然有些不好的预感,朝这小兄弟歉然一笑,慌忙也追了上去。

      成玉斋中,楼行之正在阅帐。他做事最恨旁人烦扰,此时见了红霜进来,自是满面阴沉,冷冷抬了凤目,“红霜何事?”

      红霜虽是素知他习性,遭他冷眼,仍是心中微涩,强自漾出一个自认明艳的笑容,柔顺行了一礼,顿了一顿,道:“禀公子,齐舵主与顾大人邀公子戌时在琼玉楼共商大事,丐帮弟子正在外头等公子的答复呢。”

      “怎地是琼玉楼?”楼行之蹙了眉道,凤目一沉,心下狐疑,这齐飞与顾衡玩的什么把戏?难道还想施美人计不成?

      红霜存心想让孙宛与那眉娘对上,才胆大包天地做了这番手脚,见楼行之面有疑色,她心中有鬼,却是话已出口,骑虎难下了,索性横了心,点头道:“是的,琼玉楼。”

      楼行之沉吟了半晌,终是点点头,淡淡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红霜如蒙大赦,心间骤然一松,方才的那一刻,真真让人煎熬,她退出房门,方觉后背冰冷,已是冷汗淋漓。

      “红霜!”红霜闻声回头,只见绿雪目中责备,面上满是惊异。

      红霜面容微僵,随即沉下脸来,低声咬牙道:“这也算不得什么。”

      戌时,已是夜幕低垂,琼玉楼内自是莺莺燕燕,歌舞升平。

      莞莞与容则一行进了雅间,见楼行之已先到了,正独倚窗阑,兀自啜饮。

      周淼率先呵呵一笑,故作稀罕地伸了脖子朝窗外望道:“今早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出来的?”

      莞莞知他这般开口,必然又是要出言挖苦楼行之一番了,存了看好戏的心态,却也并不插话,只老老实实跟在容则身后,侍侯他入了座。

      齐飞愣然,问:“周公子这是何意?”

      周淼俏皮地眨了眨眼,嬉笑道:“难为今日楼公子没有摆谱,竟是叫他一人等我们大家了,可不是稀罕么?”

      楼行之凤目淡淡一扫,却是不欲与他置气,冷哼一声过来入了座。

      楼行之莫非度量见长?莞莞纳罕他竟未动怒,又见周淼满目兴味,不由暗笑,这周淼倒是喜欢招惹楼行之。

      “哟,楼公子今日风度超常,莫不是因着宛宛之故?”周淼落了座,挑了眉道,笑着瞟了瞟莞莞和容则。

      莞莞蹙了眉,心中不禁着恼,周淼你就不能别扯到我身上来么?

      楼行之闻言面色一沉,朝周淼怒目而视,厉声道:“周公子莫不是魔怔了?怎地净在这胡言乱语?”

      周淼见他冷言厉色,却也不着恼,反是朗声大笑,道:“昨夜痴痴瞧着宛宛的人可不是楼公子么?”蓦地顿了一顿,眸子媚然一转,语气更为促狭:“昨夜将手放在宛宛腰间舍不得撒手的人可不也是楼公子么?”

      莞莞闻言一僵,面上赫然飞红,心中暗恼,好你个周淼!你还嫌我不够乱?

      容则本是浅笑不语,听到此处却是目中一沉,眸中寒潭已是千里冰封,面上却仍是笑意盈然,瞟了莞莞一眼,见她这般神色,心间更是怒气横生,凛凛剜了楼行之一眼。

      楼行之昨夜回府一直深悔自己鬼迷心窍,竟对着一个男子动了绮念,对此深以为耻,此刻周淼又将这事当着众人的面提了出来,自是觉得无地自容,又见顾衡目中怒意盈然,心中更感羞愧,一时竟是语塞,无话可说。讷讷半晌,才想起输理却是万万不能输了风度,随即面上一寒,只恨恨冷哼一声。

      周淼轻笑调侃道:“正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啊!”

      齐飞在旁更是愕然,这屋内气氛一时倒是剑拔弩张,好生诡异!心道,这孙宛委实是个祸水,难不成这天下就没美女了么?

      楼行之闻言不禁怔然,周淼这“情敌”一说又是何来?孙宛难不成和顾衡有什么暧昧?是了,若是如此,顾衡那般纵容他也就情有可缘了。想到此处,他不由心下一沉,心中竟然有些恼怒。哼!这孙宛昨夜还义正严词地说他不是断袖!他凤目一抬,凛然朝莞莞一瞟。

      莞莞见他那一眼,正是寒光森森然,心中只觉莫名其妙,分明是周淼在这里胡言乱语,她由一开始便是格外安分,怎地又惹到他了?

      容则目中寒光乍然一敛,含了笑意,温声朝楼行之道:“我家孙宛确是倾国颜色,楼公子一时误将他当作了红颜娇色也是情有可原的,你说是么,楼公子?”

      楼行之见这顾衡虽是满目含笑,目中却是半分温度也无,虽是语声温润谦和,却是暗含凌人盛气,此刻心中虽恼,却还是顺着他给的台阶下了来,点头道:“确是我昨夜饮得多了,一时眼花冒犯了孙宛。”说着转而向了莞莞违心地道,“孙宛真是对不住了,望你切莫怪罪。”

      莞莞忙是笑着摇头,作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楼公子哪里的话,可不是折煞小人了!”

      周淼目露嘲讽,瞧了容则一眼,心道,好一招偷龙转凤!这番连消带打,当真高明!原本一出剪不断理换乱的断袖纠葛,被他三言两语地就化解了去,这尚书的位子,倒也不是白白混来的嘛!轻笑一声,也未再发难。

      齐飞见这几人总算安生下来,着实暗自松了口气,总算是能谈正事了,他肃正了容色,朝了楼行之道,“今日邀楼公子来,便是希望楼公子助我丐帮一臂之力,还望楼公子莫要推辞。”

      楼行之神色淡淡,扫了齐飞一眼,道:“此事往大了说也不过是江湖恩怨,自是冲了你丐帮来,又与我楼家何干?我又何必去惹了这一身骚?”

      莞莞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这楼行之不肯出手,竟是连个借口也懒得诌了,当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

      齐飞面色自是不甚好看,他素来脾气火暴,此时已是满心愠怒,若不是对这楼家心存顾忌,此时怕是早已发作。

      容则浅笑道:“楼公子此言差矣。纵是江湖恩怨,也是在你楼家地盘上的江湖恩怨,难保楼家就能全身而退了。”

      楼行之瞥他一眼,冷冷道:“这扬州自然是大周朝的扬州,哪里有什么楼家的地盘!”

      “此时再来扮低调也不嫌晚了些么?”周淼嗤笑道。

      容则面不改色,笑道:“扬州自是大周的扬州,楼家自也是大周的楼家,顾某所言,楼公子以为如何?”

      楼行之道:“自然如是。”

      容则清目微眯,笑道:“既是如此,这扬州的江湖恩怨,自然也是大周的江湖恩怨咯?”

      “自然如是。”楼行之面色不耐地点点头。

      容则继续笑道:“这楼家既是大周的楼家,那这大周的江湖恩怨,自然也就是楼家的江湖恩怨。楼公子说可是如此?”

      “自然如是。”楼行之被他绕得有些发晕,尚未细想,已是冷着应了声,待回过神来,不由凤目一凛,恨恨地剜了容则一眼,心中暗骂这顾衡好生无赖,面上却仍是冷然,死活不肯承认自己中了别人的套。

      莞莞在一旁忍俊不禁,心中得意,不愧是容狐狸!倒是会耍赖!

      周淼笑吟吟接口道:“楼公子既是这般说了,想必也是义不容辞了吧?”

      这两人眼下倒是一唱一和!楼行之心中恨极,咬了牙道:“就算关我楼家的事又如何?我偏偏就要作壁上观!” 反正他就是不干了,你们能奈我何?

      莞莞暗叫不好,这楼行之干脆耍赖撂了狠话了,心下不禁恼怒,这楼行之怎地就这么固执!

      容则倒是不愠不恼,只叹了口气,道:“也是,既是江湖恩怨,官府实在也不便插手,顾某便也撒手不管了罢。”

      齐飞闻言惊愕,已是又急又怒,当即就要破口大骂,周淼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使了个眼色,要他静观其变。

      楼行之不料容则此语,顿时满目惊疑,一时说不出话来。

      容则淡笑道:“届时纵是出了什么岔子,朝廷也管不了。倒是可惜了楼公子的苦心经营,反正楼家家大业大,根基深厚,这么点肉痛想必也不放在心上了。”

      楼行之心神骤紧,这一点他自然知道,只是此案若真有个幕后黑手,楼家一旦插手,又岂止是肉痛这么简单?

      周淼瞟他一眼,凉声道:“楼公子可知武当,少林,峨眉等派近月来有不少弟子下落不明,可不知是不是就与这扬州、苏州、杭州的尸案有干系了?也不知道是哪家的邪魔歪道,排场都铺得这么大了,难道还会放过你树大招风的楼家么?”

      莞莞闻言亦是惊骇,原来近月来江湖上如此不太平么?昨日周淼可没说这些啊!莫不是糊弄楼行之的吧?她不由抬眼瞧去,却见周淼满面肃然,确是让人不得不信了。

      楼行之目中沉吟,默然不语。显是心中已然松动。

      容则唇角不着痕迹地微微一扬,不急不慢地道:“这些个江湖纠纷,朝廷自是管不着。”

      楼行之闻言心神剧震,他楼家雄霸江南,又掌握了漕运,将大周经济咽喉牢牢扼在手心,朝廷岂会不忌惮?若是楼家有难,朝廷不落井下石已是不错了,更遑论维护了。顾衡此语倒有些逼迫的意味了。

      哼!倒是第一回,有人敢逼他楼行之!

      楼行之抬了眸瞧向顾衡,只见他满面浅笑,正是春风一度,桃花十里,虽是语声温润,却是咄咄逼人,看似恭谨谦和,实则早已成竹在胸。无端地,他觉得顾衡那笑容明晃得有些刺眼,越瞧顾衡越是不顺眼。

      话已说到这份上,再要推拒,倒是显得楼家家主昏聩了。只是,他终究心有不甘,就是不想让这顾衡事事顺遂!他蓦地一笑,清声道:“顾大人所言甚是,只是我楼家既是商贾,自然不能白白地出力。眼下楼某有一个条件,顾大人若是允了,楼某自当尽心尽力。”

      “楼公子但说无妨,若是顾某力所能及,必定成全。”容则笑道。

      楼行之笑道:“对顾大人来说,自然算不得难事。只要让孙宛做我十天的贴身小厮,我便答应出手。”

      容则闻言嘴角那抹淡笑当即隐没了去,面上如罩寒霜,清目中“腾——”地燃起怒焰,寒声道:“楼公子这是何意?”

      莞莞亦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惊怔地瞧着楼行之说不出话来。

      周淼挑了眉,轻笑嘲讽道:“能有何意?不过是司马昭之心——”他眼神戏谑,刻意将语调拖得老长,后半句迟迟未说出口。

      楼行之见这顾衡果真变了脸,心下大感快意,倒是懒得同周淼去计较,泰然道:“楼某不过借孙宛来我府上做几日小厮罢了。顾大人大可放心,楼某可不是断袖,定是不会碰你的孙宛一根手指头的。”

      容则怒极反笑,道:“既是如此,此事楼公子就不必插手了!”

      齐飞怒道:“顾大人这是何意!不过就是叫孙宛去做十日小厮,又不是叫他去做楼公子家的面首!再说这孙宛本就是小厮!”

      容则清目一凛,狠狠剜了楼行之一眼,冷笑道:“你受得起?”

      楼行之见这顾衡气势凛然,目中竟有威慑之意,他竟不由得有些发寒,转而亦是恼怒,冷声道:“我楼行之有什么受不起的?”

      莞莞嘴唇紧咬,满目怒意,正巧对上周淼幸灾乐祸的目光,见他薄唇一张一歙,那口型正是:再不从,你家夫郎只有自亮身份了。

      “我允了!”莞莞拳头攥得死紧,咬牙狠狠道。

      容则目中惊疑,转头看向她,莞莞暗暗伸了手,掐了掐他的掌心,意在叫他放心。容则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将之紧紧束缚在掌心。

      楼行之凤目闪过笑意,点头道:“那么,此事楼某也自当尽力相助。”

      齐飞见大事已成,心中大石落地,只是此时气氛却有些僵,他朗声一笑,道:“既来得此处,自是不要浪费了此等风流处,且叫几个姑娘来吧。”

      楼行之今夜虽是被容则强拉下了水,却是心情大好,笑道:“自是要叫纤舞姑娘来的了,想来齐舵主亦是相思情浓?”

      周淼一听也来了兴致,促狭地瞟了莞莞一眼,道:“叫眉娘来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端倪(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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