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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因缘错(五) ...

  •   从琼玉楼回来,楼行之始终觉得胸腔中有一团火,烧心得很。想起顾衡那番笑中带迫,越发觉得恼怒与不甘起来。

      他恨恨咬牙,扬声道:“绿雪,去给我去唤叶允来!”

      绿雪闻言不禁打了个激灵,迟疑着道:“回公子……叶掌柜前日便去了楚州……”

      楼行之面色越发阴翳,冷笑道:“关键时候,一个个倒是病的病,走的走。”

      绿雪心中暗苦,这红霜卧病在床,叶允又身在楚州,眼下难得能劝得住公子的孙宛却又不知去了哪里,惟她总是这般倒霉。

      “罢了。”楼行之拂袖道:“你去将朝中要员的卷宗都给我调来。”

      绿雪愣了愣,朝中要员的卷宗那么多,都调过来?这怕是一天一夜也看不完吧?她终归还是不敢迟疑太久,慌忙领命而去。

      这绿雪调来的卷宗之上,记载的正是近年来朝中官员的各类情报。而楼家能独霸江南,所倚仗的不光是它深厚的根基以及雄厚的财力,更是因它深谙天下形势利害,秉承避凶趋吉的原则,才能多年以来都屹立不倒。

      这大沓大沓的书卷堆积在案头,高得像座小山,查阅起来,必然得费好大一番工夫了。

      本来以楼行之这样的少爷做派,这等繁杂琐碎之事是定然不会亲力亲为的,但他本就看那顾衡极不顺眼,经今日一事,更是深以为恨。依顾衡今日言下之意,他却是个连楼家都得罪不起的人物了?哼!我楼行之偏要试试!且看你是个什么来头!

      楼行之满心斗意,这一沓一沓的卷宗,翻阅起来,竟是废寝忘食。

      不知不觉,已是三更天了,然而这卷宗翻了老半天,竟是连姓顾的高官也未找着几个。楼行之有些焦躁,手下不禁翻得飞快,一目十行,书页沙沙作响,待翻到某一页时,略略一扫,手下却是不由一滞。

      平南将军,梁寒珏。

      楼行之一震,眼中竟只余下“寒珏”二字,顿时心中惊涛翻滚,十指一沉,手中书页被生生拽得扭曲。

      正是满心惊疑之际,却是察觉空气中弥漫起阵阵浓香,这香沉而不腻,浓郁醇香,渐渐地竟似带了醉意,直叫人迷迷离离了起来。

      楼行之心神蓦然一凛,狠咬了舌尖,方才勉强维系住了神思的清明,只是力气竟如同被抽走了般,身上阵阵发软。他佯装药力发作,身子软软地往案上一伏,同时强撑着一手悄然探入案旁的暗格,掏出颗药丸,用衣袖遮掩着送入了口中。立时,丝丝凉意漫了上来,渐渐浸透了脑中的每一处,本是散散落落的神志,再度被拼凑了起来,只是流失了的力气,却是恢复不过来了。

      楼行之心念百转,此时他怕是无力与之抗衡,纵要唤侍卫,怕是还未开口便已被制住,权宜之计却是惟有静观其变,见机行事了。

      片刻后,寂静之中,只闻得房门吱呀一声,随即是一阵轻盈如羽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谁料那人进得房来,却是未上前来,反是急急忙忙地四处翻箱倒柜起来。

      好一阵丁零桄榔之后,只听那人懊恼道:“到底在哪里?”

      楼行之闻声只觉得心头一阵紧缩,冷冷抬了眸,寒声道:“你倒是在找什么,宛宛?”

      莞莞身形一僵,心中猛然咯噔一响,当真是惊得三魂丢了七魄。一双杏目睁得老大,喉头不住地发颤,嘴唇嚅了嚅,却是不知要如何开口。心下惊疑不定,这是怎么回事?这“醉月”乃是上好的迷香,为什么他竟然会没事?

      楼行之见她面色煞白,显是心虚,又思及她今日在那顾衡怀中种种痴缠不舍之态,眸中寒色又重几分,眼风凛凛一扫,冷声道:“宛宛竟还舍得回来?却是不知是什么稀罕宝贝,竟还用得着下迷香?”

      莞莞见他眸光森然,不禁背脊一寒。眼下这景况,哪里还能指望能全身而退?罢了,事已至此,索性就此说穿了倒也干净。

      莞莞咬了唇道:“楼公子,孙宛是不会离了顾大人而去的了,便请楼公子将孙宛的玉佩归还了罢。”

      楼行之眸中浮现怒色,却是几经辗转,渐渐黯淡了下去,凉声问道:“你就这么怕伤顾衡的心么?”他顿了顿,语气竟是柔了几分,“若是如此,此事再缓上一缓便是了。”

      莞莞本以为楼行之定会勃然大怒,哪知他竟还出言妥协?她强压住心中惊异,沉了脸道:“楼公子,孙宛今生是都不会离了顾大人的了,这是孙宛的真心话。”

      楼行之凤眸之中方才黯然了的怒火又熊熊烧将起来,俊美的面上层层暗影相覆,冷笑道:“真心话?你怕伤顾衡的心,就不怕伤我的心么?”

      莞莞只觉那目光甚是灼人,心口似是被烧着了一般,烫得发痛,只慌忙撇开脸去,不敢与他相视,开口道:“孙宛与楼公子一开始本就是阴差阳错,又何必还要继续一错再错?”

      楼行之浑身一震,颤抖着仿似摇摇欲坠,半晌,鼻间重重一哼,冷笑道:“宛宛这变脸的功夫当真让人望尘莫及,莫非当初你也是这般说与平南将军听的?”

      莞莞闻言大惊失色,心下惴惴不已,楼行之莫非知道了什么?

      “宛宛当真是长袖善舞,竟还与那般人物有牵扯。这梁家也是名门望族,倒是不知顾衡究竟是何方神圣,连梁家也争他不过?”楼行之目光微嘲,冷冷朝她睨来。

      原来他也只是心有疑惑妄作猜测罢了,并非已然知根知底。莞莞暗舒了口气,淡淡道:“孙宛与楼公子之间本就只是黄粱一梦,如今梦已醒,正是风过无痕,再去纠缠那些又有何益?倒不如都潇洒些,全然抛了罢。”

      楼行之闻她所言气得面色发白,长袖一挥,本是要将案上书卷拂至地上,却奈何此时全身无力,手臂动了又动,终究是没抬得起来。

      莞莞看得分明,原来这迷香也不是全然没有起作用!他虽是未昏睡过去,却是已经使不上力气了。发现这一点后,莞莞心中惊惧稍减,定了定神,肃声道:“还请楼公子将孙宛的玉佩还来。”

      楼行之眸色一紧,冷声哼笑道:“风过无痕?你既已经招惹上了我,竟是还妄想撇得干干净净?”他凤眸一沉,又道:“这玉佩你既是这般着紧,我偏偏就不还了!”

      “你!”莞莞气得满脸通红,心下更是忧急不已。今日东窗事发,容容面上不说,心中定也是忧愤难抒,若是再让他知晓她连这玉佩也给丢了,那岂不是火上浇油?先前在这屋中找了老半天了,却是一无所获,难道真要空手而归?

      等等,再仔细想想,可还遗漏了什么地方没有?莞莞强自镇静,转眸环扫四周,视线落在了楼行之前方的几案之上,当即心神一紧,那里却是还没有找过,只是那案上除了书卷纸笔,哪里还有其他?那么……就还剩一种可能……难不成真的是那样?

      莞莞心下千回百转,犹豫再三,终是将心一横,咬了唇道:“你既是不还,我便只有自己来寻了。这玉佩对我意义非比寻常,此番冒犯也是逼不得已的。”说着凑了过来,伸了手朝楼行之衣中探了进去,极是小心翼翼地摸摸索索,却仍是若有若无地触到了他冰凉宽阔的胸膛。

      “你冒犯得还少了么?”楼行之冷声讥诮道,胸前那只游移的小手如同轻羽,渐渐地让他不觉微微喘息起来。

      莞莞惊觉他这番变化,自是窘迫不已,一慌神,手下不禁忙乱起来,越发忘了轻重。探了老半天,终于在他腰间摸着一光滑温润的物什,触感极是熟悉,将之掏了出来一瞧,可不就是她找的那块玉佩?当即不觉心中一阵狂喜。

      “呀!”忽地只觉左肩之处一阵剧痛,却是楼行之不知发了什么疯,竟是狠狠一口咬在了她的肩上。莞莞左肩之处本就还有旧伤,如今再被他这一咬,当真是雪上加霜。

      莞莞痛得眼泪直流,却也不敢大声叫唤,惟恐惊动了楼家的侍卫前来,只得一面忍着疼痛,低低地抽着冷气,一面伸了手去推他。

      楼行之自己也不知从哪生出来的力气,牙关咬得死紧,一寸一寸,深深嵌进她肌理。先前看着她将那玉佩捧在手心,杏眸之中光华流转,笑得那般神采飞扬,心头似是被用力割了一刀,只觉她的笑容明亮得极是刺目。

      这些天来,她楚楚可怜,甜笑娇憨,对他婉转逢迎,却是从未露出过这样的神色,所以,这才是真正的她么?那么,之前的她,一切一切,全然皆是做戏?他心中惊怒不已,只恨所噬的不是她的心!

      过去一幕一幕涌了上来,究竟有多少谎言,那般的漏洞百出,何以一见她泪眼婆娑,经她三言两语,他便由得她糊弄了过去,再不作深想?

      耳边闻得她低低的抽泣之声,他狠下心肠充耳不闻,他再也不会吃她这一套了。直到口中已然满是腥甜,他方才松了口。

      莞莞忙去察探伤口,竟是又伤着了经脉,不禁气极,当即就要发作一番,待她瞧见楼行之满目惊恨之色,不觉心中一寒,话到了嘴边,忙又吞了回去。

      楼行之凤眸中的冰雪似是碎裂开来,哑声道:“孙宛,你究竟还有什么是真的?”

      莞莞心口一窒,见他这般神色,再也扯不出谎来,杏眸黯了黯,终究只是低声道:“千错万错,错的只是我这一人。”

      楼行之一怔,随即不禁自嘲地大笑起来,道:“好!原来我楼行之才是色令智昏!被你这般玩弄于股掌之间!”

      莞莞见他笑得痴狂,心中发憷,再不敢接话,只讷讷地看着他,噤若寒蝉。

      楼行之顿了顿,凤眸凛冽一抬,冷笑道:“这天下间,与平南将军来往过的女子又有几人?‘容’字玉佩,殿前争婚、琼玉定情的段子大周又有谁人不知?好!偏生我竟是由得你糊弄!什么‘以色侍人’?又是什么‘身世飘零’?骆莞莞你当真好手段!”

      莞莞如遭雷击,脑中一片轰鸣,完了!这扬州是一天也不能再多呆下去了!我得赶快回去!莞莞惶急不已,心念转得飞快,一手探入袖中掏出包药粉赫然一撒,足下迅捷一个步花,翩翩渺渺越上了房梁。

      楼行之猝不及防,加之先前他二人离得极是相近,便悉数将那药粉给吸了进去,顿时只觉脑中昏昏沉沉,竟是就要晕迷过去。

      他强撑着最后一分清明,恨恨地瞪着她,只听她叹道:“楼公子这样的人物,往后自然会有比我好上十倍的美人真心待你。此事总归是我错了,从一开始便不应该妄想能瞒天过海。今日这‘醉月’下得有些重了,怕是副作用会有些大了,这瓶神清丹便算做赔罪之礼送予楼公子罢。”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终究是撑不住药力,沉沉昏睡了过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因缘错(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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