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故人（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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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莞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抱了窝在床上的小雪貂出了去。
这几日她与小雪貂也算得上朝夕相处，这小东西又乖巧得很，她若是在做正经事，它便安安分分地窝在床上打盹，决不给她添乱。待她一得了空闲，它必定第一时间扑将上来，撒娇般地往她怀中蹭个没完。纵然莞莞已然累极，却也不忍心冷落了它，笑着逗它一阵，才肯安心去歇息。
此刻她心中委实有些忐忑，也不知那唐陌会不会给她这个冒牌师叔几分薄面，肯不肯将这小雪貂相让于她？
一路缓缓，方到得勇义堂外，怀中的小雪貂骤然闹腾起来，在她怀中扭动个不停，竟似是十分的雀跃欢喜。
“素素！”
蓦地闻得一少年语声清朗，小雪貂立时灵敏一蹬，飞一般地跃了下地，莞莞猝不及防，待回过神来，小雪貂已扑进了那少年的怀中。
莞莞心道那少年想必就是唐陌了，抬眸瞧去，只见那少年着一身玉色锦衫，个头倒算不得高，眼角眉梢俱是笑意，颊边梨涡浅浅，叫人瞧着不由得也为之感染，随着他一起笑了起来。
莞莞甫一瞧清那少年的模样，立时心下一惊，这可真是应了那句“人生何处不相逢”！原来这唐陌便是赠她香包的那位少年郎！整颗心当即颤颤巍巍起来：这怕是会要露馅了吧？
闻人渺见她杏眸低低移向一旁，不敢与那唐陌对视，竟显得心虚得很，心中不禁起疑，暗暗掐她一把，唇形微动，意为“你这是做什么？”
莞莞目色一紧，慌张地看着他，亦是唇动无声，“他怕是认得我的！”
唐陌安抚性地揉了揉小雪貂的脑袋，随即道：“想必这位便是白芷师叔了，唐陌拜见师叔了。”说着甚是正经地行了一礼，抬头细细一瞧莞莞，不禁一怔，“白芷师叔瞧着好生面善……”
莞莞笑容僵硬，干笑点头，闻人渺睨她一眼，抢白道：“阿芷这些年来四处行医，唐小公子又常在外游历，或许曾经擦肩而过也说不定。”
唐陌闻言一愕，随即展颜，目光明亮，笑道：“难怪素素如此亲近师叔，倒是云渺公子提点了唐陌了，不知那香包可有作用？师叔可还有再晕车？”
他还真把她给认出来了！莞莞埋怨地瞪了闻人渺一眼，暗道：你这是帮我还是害我呢？只得硬着头皮，笑道：“唐公子那香包用药极是妥帖，将离师兄得如此徒儿，白芷当真羡慕。”
莞莞自觉自己乃是冒名顶替，受他一声师叔已是占了莫大的便宜，也不好意思当真叫他作师侄，遂只是称他一声“唐公子”。
唐陌面上一红，微微赧然道：“师叔谬赞了，当日唐陌不知乃是师叔，却是班门弄斧了。”
“咦？怎地不见那日与师叔同行的那位公子？”
莞莞闻言心中赫然一抽，却见唐陌眸光澄净，实在不似试探，倒似是无心之语，强挤了一丝笑容道：“其实白芷与那位公子也只是萍水相逢，顺路结伴而行。”
唐陌点点头，道：“那位公子对师叔极是体贴，想来是也位心地极好的人罢。
莞莞想起容则对她的多番纵容，顿觉心中一痛，讷讷不知如何接话。
闻人渺目光戏谑，那笑面修罗却是出了名的笑里藏刀，狠辣心肠，如今却是有人夸他心地极善，听来委实有些好笑。开口凉凉道：“唐小公子到底涉世未深，一个人怎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那般好？须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唐陌怔了怔，道：“可是看那位公子瞧师叔的眼神甚是关切，不似是云渺公子所说的那种人。”
闻人渺道：“阿芷这般品貌，他又对我的阿芷那般好，你待说说，却是因为什么呢？”说着拉过莞莞的手，朝了唐陌扬眉一笑。
莞莞虽知他这是帮她圆谎，听他那般编排容则心中却是甚为抵触，手下不禁一缩，却被他捉住紧紧按下，他并不看她，只低低道：“你须清楚，如今你是白芷！”
莞莞喉间一紧，愣怔半晌，才挤出一丝笑容来，对唐陌道：“那些都是陈年烂账，就莫再提了罢。”转而瞥了一眼在唐陌怀中撒欢的小雪貂，开口问道：“先前听见唐公子唤它‘素素’，可是这小家伙的名字？”
唐陌了然地点点头，随即朗然一笑，道：“素素向来极为认生，那日怕也是因着师叔身上带着的那个香包，才将师叔错当了唐陌。”
莞莞闻言杏眸一黯，难怪那日这小家伙咬着她的袖子死活不肯松口，原来是将她错认成了主人。立时心下黯然，先前本还琢磨着要如何说服唐陌将这小家伙让给自己，如今却哪里还开得了这个口？再看素素腻歪在唐陌怀里，当真是乐不思蜀，心中失落不已，只得故作淡然地笑道：“如今唐公子既已回来，确是该要物归原主了。”
唐陌将素素往怀中一塞，顿了顿，缓缓道：“师叔乃是唐陌的长辈，这声‘唐公子’，唐陌却是甚觉惶恐。”
莞莞愕了愕，笑道：“其实你我年岁相若，也不必太过拘泥，不若便直呼其名，你叫我白芷，我叫你唐陌便是。可好？”
唐陌颊边梨涡乍现，却又蓦然隐了去，面色一凝，蹙眉道：“不好。当年家师与灵药仙姬斗药，愿赌服输，自愿称灵药仙姬为师。师父对师祖甚是敬服，若是知晓唐陌这般没规矩，怕是要气个半死。”
闻人渺嗤笑道：“不想将离竟然这般较真。”
莞莞哭笑不得，头痛地抚了额道：“罢了，随你如何叫吧。只是那声‘师侄’我却是万万叫不出口的。”
“师叔便同师父一样，叫我‘小陌’可好？”唐陌目光澄亮如镜，笑容一扬，两颊的梨涡赫然浮现，如同明灿朝阳，极是明华亮眼。
“好。”莞莞受他笑容感染，不禁亦是甜甜一笑。
闻人渺见这两人含笑相视，竟是分外投契，心口无端一闷，手下用力，狠狠往她手心一掐，眼神示意：“光眉来眼去，可别忘了正事！”
莞莞吃痛，恨恨瞪他一眼：“知道了！”转而朝了唐陌嫣然一笑，温声道：“其实我瞧着素素甚是欢喜，它这般随了你回去，我心下当真有些不舍。纵然小陌愿意相让，素素想来也是决计不愿意离了你的，白芷也不喜欢强人所难。不过，小陌可愿意让白芷去你府上住个几日？”
这般厚颜无耻，可算得上莞莞有生以来的头一遭了。她素来面皮薄，也不知是不是与那妖孽呆得久了，这话说出口她竟是分外泰然，面上半分未红。
唐陌怔了怔，展颜笑道：“求之不得，这乃是小陌应尽的本分。”
莞莞得意地朝闻人渺眨了眨眼，笑道：“阿渺，目莲大师要用的药你乃是知道的，只交代下去让他继续按时服用便好。我这便去收拾收拾，随了小陌去了。”
闻人渺妖眸之中光芒明灭不定，幽幽瞧了她半晌，也不管唐陌就在眼前，将她往怀中一带，嘴唇紧紧贴着她的耳朵，低笑道：“阿芷好本事！”随即扬声道：“阿芷可要记得，莫要忘了阿渺。”
莞莞知他话中有话，自是要她莫忘正事，当即也点头笑道：“自然记得。”
唐陌在旁瞧得不禁面上一红，只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是进退不得，当真尴尬。
明月当空，夜风习习。
莫玄风翻身跃上屋顶，果见一红衣男子恹恹横卧，手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着酒壶。
“阿渺你果然在此处。”莫玄风于他身边坐下，笑道：“你若是不痛快了，必会翻上屋顶饮酒。”
闻人渺懒懒瞥他一眼，提起酒壶一阵豪饮，酒液顺着他妖冶单薄的唇角流淌下来，漫过如月般皓洁的颈项，无声地滑进领口。
莫玄风失笑道：“既是舍不得阿芷去了唐门，当时何不直说？如今倒在这里泛酸。”
闻人渺只觉心口蓦然一刺，挑眉睨他一眼，凉笑道：“泛酸？泛酸的那个怕是你，不是我吧？”
莫玄风一愣，见他眸中幽暗，目光微微发直，倒也未同他计较，只笑道：“阿渺是喝醉了。”
“你不敢承认。”闻人渺冷笑。
“纵是芙蕖好颜色，可惜终究不经霜。那娇生惯养，骄蛮任性的闯祸精，究竟哪点好了？”闻人渺喃喃道。
“你说阿芷？”莫玄风将他手中酒壶夺了下来，眸光一滞。
闻人渺倒也未将酒壶抢回来，眼眸只缓缓一转，似笑非笑地着他，低声道：“那人最会作戏，莫看她温婉端庄，实则飞扬跳脱。莫瞧她楚楚可怜，其实乃是扮猪吃老虎。莫以为她娇憨天真，其实满肚子坏水。她最是口甜心苦，又没心没肺，她的那些个弯弯绕绕，你哪里是她的对手，莫要被她骗了。”
莫玄风眸光一点一点暗沉下去，面色渐寒，肃声道：“阿渺，你心绪不好，我且不同你计较。只是阿芷听你这般疑她，可不是要伤心？”
闻人渺心口一窒，冷冷瞥他一眼，凉凉道：“她会伤心？玄风这么快便中了她的毒？”
莫玄风见他目中幽幽，甚是伤情，闻他此语竟也未顾得上着恼，只正色道：“我知阿芷自是不若你深。我虽是甚为欣赏她，却决然没有你想的那些龌龊心思。你既是同她在一起，自是该信她，而不该疑她。”
闻人渺怔了怔，一把抢过他手中酒壶，摇头笑道：“你中毒已深，多说无益。不过，那祸害我已经收下，你也无须惦记了。”
莫玄风只觉他这话尽是醋味，没好气地道：“是，阿渺放心，玄风自是不会惦记了。”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故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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