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惜相怜（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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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莞来这唐府小住，本是打着亲近素素的幌子。然而唐陌送了她入得厢房，正要将素素递至她怀中时，谁知那小家伙竟然双爪死死扒着唐陌的衣襟，黑亮的眼睛愤愤地瞪向她，小小的身子不住地扭动挣扎，显是极不情愿离了唐陌，她倒还成了恶人了。
莞莞见它这般，也懒得自讨没趣，只讪讪对唐陌道：“罢了，强扭的瓜也不甜。今日也不早了，明日我再去你处瞧它便是。”
唐陌见她眸光黯然，怔了怔，沉着脸一手提起素素，另一手做势便要去打它，哼道：“小没良心的！这么些天在师叔处白吃白喝又白住！今日怎地还对师叔这么个态度！”素素倒也不敢乱动，只战战兢兢地缩成一团，圆圆的眼睛泪汪汪地瞧了瞧唐陌，又瞧了瞧莞莞，无辜地眨巴了几下。
这一人一兽倒是会一搭一唱！莞莞忍俊不禁道：“素素虽然是只小白眼狼，可是对小陌倒是百依百顺。”
“听见没有？师叔说你是小白眼狼，可不许委屈！”唐陌也忍不住咧嘴一笑，笑容明华如日，那只悬在空中作势要打素素的手倏地落下，却是伸了过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它的小耳朵。素素当即眯了眼，缩起了脖子，不住地轻声哼哼。
莞莞知他是为了逗她开心，心下也颇为感动，嫣然笑道：“小陌的孝心，白芷收到了。就别再折腾素素了罢，不然倒是要叫我心疼了。”
唐陌被她说穿，不禁也觉自己方才讨好得太过，当即面色一红，只将素素团团一抱，赧然道：“小陌省得了，天色也不早了，师叔早些歇息罢。”
夜凉如水，房中烛火渐尽，不知不觉已至了后半夜，府中诸人怕是都已安歇，四下寂静，只隐隐听到些风声。
莞莞心下思忖，今日细观唐陌，只觉他极是善解人意，一言一行无不让人如沐春风，未曾有过一丝让人不快之处。那唐门主虽是冷硬了些，瞧来也颇为重情重义，更不似奸佞之徒。可偏偏闻人渺从魇夜君处搜着了大量将离所制之毒，唐门与将离渊源甚深，而目莲大师又是在璧山遇袭，这种种迹象直逼得人不得不怀疑唐门了。
难道真应了那句“人心隔肚皮”？
纵是冥思苦想，却也得不着一个满意的答案，倒是徒增烦恼。莞莞正在烦闷之际，蓦地却瞥见窗外有丝光亮，仔细一看，却是一个人影从她窗前晃过，莞莞顿时精神一振，立即披衣下床便悄悄跟了出去。
今夜乌云遮月，廊间又黑灯瞎火，所幸那人手中提着盏灯笼，倒也不至于让莞莞跟丢。借着微弱的一点光亮，依稀瞧见那人乃是轻纱罗裙，姿态袅娜，步履娉婷，足下轻盈无声，倒似是个大家闺秀。然而那人越走越偏，七拐八绕之下所走的皆是偏僻小路，最终闪进了一僻静的院落。
深更半夜，一个弱女子何以这般鬼鬼祟祟？莞莞心中愈加好奇，举步便也跟着进了那院中。
而这小院之中树木葱茏，山石繁复，莞莞跟了进来，只觉那树石如同层层屏障，四下光线极暗，伸手也难见五指，她担心摔着，又恐踩着枯枝惊动那人，只得一面小心翼翼地缓缓挪着步子，一面留心寻找那丝亮光。在小径间摸摸索索了半晌，仍是一无所获，莞莞不免有些灰心丧气，想来怕是跟丢了，正想转身离去，却忽地听见一个难掩惊喜的低沉声音。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莞莞心下一惊，连忙循声摸索了过去，果见不远处的老槐树下两点光亮，借着微光，依稀瞧见两道身影，一个身形颀长，另一个纤瘦窈窕，两道身影渐渐靠拢了过去，旋即紧紧密密地重叠在了一起。
这莫不就是话本上说的幽会？莞莞心下一漾，悄悄躲在最近的一处山石之后，屏息凝神，忍不住细细地去听那二人絮絮私语。
“怎会？你明知我心中的那个是你，偏生总要疑我。”那女子嗔怪道。
男子轻叹了口气，道：“我又怎会疑你？你若喜欢的是他，又怎会那么久都不肯让他碰你？那夜我真的很高兴……我……我是嫂嫂的第一个……”
听到此处，莞莞不禁心神剧震，红杏出墙！这二人还是叔嫂！而且……嫂嫂竟然一直没同哥哥圆房？反而将清白给了叔叔？
女子哼道：“往日里叫‘嫂嫂’还不嫌烦？”
男子道：“我自是恨极了那声‘嫂嫂’，我多想和大哥一样，也叫你一声‘宁儿’。”
女子喟然一声长叹，语气竟有几分凝咽，道：“起初我自是恨极了爹娘逼我嫁他，可若是未曾嫁他，我自然也不会识得你了，如今想来，竟也不知是欢喜多一些，还是怨恨多一些了。”
她这语声凄清婉转，莞莞闻之亦觉心中沉痛，只得暗自叹息，真乃孽缘！
男子听得也颇为伤情，那两道身影越发靠得紧密，只恨不得糅合成同一个人了。
那女子嘤咛一声，低柔轻唤：“阡哥哥……”
阡哥哥？如果莞莞没记错，这唐门的二公子可不就是叫做唐阡？闻人渺曾告诉过她，这唐门的三位公子，最小的唐陌师从将离，自是毒术无双。二公子唐阡性情颇冷，极少与人打交道，整日只闷在房中钻研机关暗器，唐门名震天下的“满天花雨”，经他改良，更是威力剧增。而那大公子唐陵就极好商道，唐家产业大多交给了他打理，去年更是娶了蜀中名门桑府的小姐桑宁，传言他夫妻二人鹣鲽情深，却不想原来同那桑宁鹣鲽情深的竟是另有其人！
这误打误撞地，不想还被她撞破了大家族的难言秘辛！莞莞惊得脚下一软，足下一个踉跄，眼看就要跌倒，慌乱之中，莞莞只将手胡乱一抓，扶着一旁的树干，总算勉强立住了身形，刚要松一口气，手下冰凉滑腻的触感却骇得她浑身一僵。
那股冰冷由手掌处起，一点点蔓延至手臂之上，随即极是滑溜地钻进了袖中，顿时肌肤处感到一滑软之物轻轻碾过，那丝丝冰冷沁骨生寒，竟是缓缓滑至她背后。莞莞身体一阵颤栗，禁不住瑟瑟一抖，随即后肩处一阵剧痛，脚下一阵虚浮，只得无力地背靠着假山，再也难站得稳，终是滑坐到了地上。
“阡哥哥，好象有人！”桑宁闻得异动，慌忙将唐阡一推，怯怯地瞧向这边。
“谁？”唐阡声音一寒，提着灯笼便朝这边走了过来。
莞莞心中惊慌，奈何此刻只觉浑身麻软无力，根本逃脱不得，这回怕是真要被杀人灭口了。果然这人就不应该知道太多秘密，知道太多秘密的人都容易死于非命！莞莞懊丧地想，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正待莞莞准备束手待毙之时，却听桑宁骇道：“呀！那是什么？”
唐阡提着灯笼一照，却见草丛中闪过一条长只及三寸，金身银腹的小蛇，当即护着桑宁后退了好几步，奇道：“咦？这‘金银血蛇’怎地跑这里来了？”
桑宁惊道：“这便是‘金银血蛇’？”随即竟提着灯笼上前了几步。
唐阡忙是一把将她拉扯了回来，急声道：“宁儿！莫去招它！也不知跑了几条出来，此处莫要久留，我们还是去别处吧！”
过了一会儿，那二人脚步声渐渐远去，莞莞却未觉庆幸，只是苦笑：不想她竟这般荣幸，遇着了“天下第一毒物”金银血蛇！凡中此蛇毒者，绝难活过片刻！听说中了这蛇毒的人，死后会全身溃烂，面目全非……
莞莞忍不住摇头，心道：我可不想死得那般难看！到时候便是成了鬼，容容怕是也认不出我了！就是以后等容容也死了，到了地府，怕也是要嫌弃我的！不禁眼眶一热，泪珠大颗大颗地滚将了下来，禁不住低低呜咽：“容容……我想回家……”
渐渐地莞莞只觉自己如同置身冰窖，全身上下、由里到外无一处不发寒，咽喉处倏然漫上一阵腥热，“哇”地一声，便吐出一大口血来，毒血落在衣襟上，散发出阵阵腥臭，只熏得她头昏脑胀。
若是她真这般客死他乡，爹爹和娘亲惟她这么一个女儿，可不是要悲痛欲绝？届时又要纵容她来了此处的容容如何交代？爹爹怕是会将这一切都怪罪到容容头上吧？她闯了这么多祸，哪一样不是容容替她担了？莫不是到了最后，还要害得他受千夫所指不成？
不行！她绝对不能就交代在这里了！莞莞不禁浑身一振，也不知从哪生出的力气，扶了树干猛然站起身来，伸了手往腰带里摸出根银针，手下飞快地刺向自己以封住周身几处要穴。她封锁自身经脉，虽可暂时抑制住毒发，却也是兵行险着，若是拖得太久，长期行血不畅，必然导致经脉坏死，对身体也损耗极大，只是此时惟有放手一搏方可为自己挣得一线生机，她绝对要撑着，至少要撑到找到唐陌为止！
莞莞强忍着气血凝塞的痛楚，狠力咬着嘴唇以维持着神思的清明，只依着模糊地记忆，一路踉踉跄跄，纵然身体中的力气一点点地流失，却是一刻也不敢停歇。
因为她害怕，这一停下来，便成了永远。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惜相怜（一）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