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风满楼（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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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行遍，穿过一片密林，视野渐渐开阔，众人行至一处山谷之中。放眼望去，此地虽是甚为宽阔，四面却皆是高山峭壁，如此地形，最是易守难攻，难怪千仇宫挑了这么个地方。
谷中万籁俱静，却未见千仇宫半个人影，只听齐飞恨恨骂道：“邪魔歪道！当真好大的架子！”
莫玄风眼皮狂跳，心下惊疑，直觉定有蹊跷，蓦然隐隐约约嗅得硝石的气味，当即大惊失色，大声喊道：“诸位快趴下！”
话音方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身后巨石崩落，飞沙走石，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大多数人已是灰头土脸，仿佛在泥里滚过一遭，瞧来哪里还像什么名门正派，倒像难民更多些。待得这场骚动平息下来，众人才惊觉，退路已封！
原来是请君入瓮！莫玄风拍去身上尘土，冷声道：“我们既然来此，断然是不会打退堂鼓的。又何苦来此一着？”
“此刻不逃，不代表等会也不逃，何况你们这些人，我一个也不会信！”
忽地只听沙哑低暗的声音由远及近，循声望去，却见前方山崖之上，一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袅袅而下，她姿态翩跹，腰肢曼舞，足尖点地，轻盈落下，端的是风流婉转，妙舞翩翩。同她那把粗嘎的嗓子却是大大的不相配，此人想来便是那千仇宫宫主了。她身后还簇拥着数名容貌颇好的白衣女子，而在此中又有三人立于众首，衣饰、容貌皆与众不同，分外扎眼。
左边那女子蜜肤蓝眸，衣着甚是大胆，大半的肌肤露在外头，颇具异域风情。右边那女子身材高挑，满面冷凝，一身黑衣，满溢肃杀之气。最右边那黄衫少女却是浓眉大眼，笑意盈然，尽显天真烂漫。众人心中暗忖，想来就是传说中的暗行四君了。
“燃昼。”千仇宫主懒懒地瞥那蜜肤女子一眼，“将我的意思说与他们听罢。”
“是。”燃昼得了令，将众人一一打量一番，目光扫过唐门时，不禁怔了怔，复又笑道:“千仇宫只要少林、武当、丐帮、华山、点苍灭门而已。其他不相干的人，若是愿意归顺我千仇宫，宫主自是可以饶他一命。”
仪元师太合掌装模做样地念了声“阿弥陀佛”，面色却是极青，“说得这般轻松，我峨嵋派那么多弟子死在你们手里，怎可能就这么一笔勾销！”
众人思及那些惨死的同门手足，不禁义愤填膺，个个摩拳擦掌，身形欲动，欲将千仇宫诸人杀之而后快。
那黄衫女子笑道：“先听偃月说呀，你们都别急，抬头看看上面呀，看仔细了哦！”
众人依言抬头朝山崖上望去，不禁猛然倒抽了几口冷气。只见四面山崖之上，仍潜伏着数名千仇宫的女子，手上持着类似□□物，却是叫人看不分明。
唐门众人却是大惊失色，更有识货之人惊呼出声：“唐门的‘满天花雨’！”
仪元师太怒不可遏，再也顾不得风度，倏然拔剑，指向唐宜，恨声道：“还敢说你们唐门与千仇宫没有半分干系！你唐门早已是蜀中第一大派！我们峨嵋何尝碍过你们的眼了？”
又听一声清响，正是万御仙君挥剑直取唐宜面门而来，神色悲愤，嘶声道：“还我儿命来！”
大抵是怒急攻心，这一剑竟没有半分花式，只纯粹地凌厉斩来，就要落到实处时，骤然却被另一股精深浩瀚的内力所震慑住，剑势猝顿，杀气尽散。
“莫盟主为何拦我？”
莫玄风挡在唐宜身前，目光凛冽，大声喝道：“仙君怎能轻易受妖女蛊惑？”
燃昼眉目一挑，笑道：“宫主有令，今日无论如何，千仇宫都不会伤害唐门任何一人。”
唐陌忍不住蹙眉急声道：“唐门何德何能，得宫主这般抬爱？家父哪里得罪了宫主，宫主要害他这般为千夫所指？”
偃月撇了撇嘴，哼道：“这位小哥哥好不讲理！我们宫主并不想害你们唐门，是真心想放过你们的！”
只听万御仙君一声冷笑，“真不知唐门这是哪一世修来的好福气！也不知这是真有神灵庇佑你唐门，还是你们双方根本就是在演戏！”
唐宜嘴唇紧抿，沉声道：“既然众位不信，便将唐宜绑在此处吧。刀剑无眼，她们若真发动‘满天花雨’，纵然有心想要放过我，唐宜怕也难逃一死。”
唐陌怔了怔，见唐宜眸光坚定，竟是真有此意，不禁心下涩然，喉头一阵发紧，咬牙道：“爹爹，小陌和你一起！”
“小阡自然也要和爹爹共进退！”唐阡站了出来，亦是毅然决然，接着唐门弟子纷纷出列，“弟子誓死追随门主！”
唐门上下齐心，众人皆是甚为动容，仪元师太面色讪讪，也不再言语。万御仙君却是不依不饶，大手一扬，“好！这可是你们自己甘心被缚于此！可没有人逼你们！”
将离正欲阻止，蓦然却听得一声娇叱。
“且慢！”竟是燃昼君变了脸色，她顿了顿，复又诡异笑道：“万御仙君不是想为你的好儿子报仇么？如今亲手杀了你儿子的仇人可就近在眼前！”
众人皆知万御仙君之子曾远桥却是死在那魇夜君手下，而那魇夜君早已为齐飞所杀，此刻听得燃昼君此语无异于平地惊雷，齐飞更是神色怔怔，心思不经意又飘得老远，脑中竟又闪现纤舞那张美绝尘寰的脸，一时只觉锥心噬骨，有痛难言。
万御仙君身形一滞，怔怔了半晌，面上浮现出狠厉之色来，似是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控制住颤抖，沉声道：“你说，近在眼前？到底是谁？”
偃月眸中闪过深深的恨意，抬手指向齐飞，大声道：“是他！”
众人如遭雷击，面面相觑，皆感到难以置信。齐飞更是火冒三丈，攥拳怒道：“妖女胡说！”
偃月目中盈盈欲滴，咬唇道：“魇夜姐姐武功是我们中最弱的，她哪里能同时杀得了三大高手！”
燃昼冷笑道：“我知你们无一人不想将我们暗行四君千刀万剐，不过齐飞，惟独你，却没有资格！”她顿了顿，凉声道：“你这莽夫，难道从不用脑的么？灼日和偃月去了苏杭，丐帮苏杭那两位舵主便都被杀了，何以魇夜去了扬州，那么多人都死了，而你竟然还活着？”
齐飞面色煞白，嘴唇嚅了嚅，却是无话可说。
“魇夜她最擅长的便是摄魂之术，当初她潜入青楼，多番刺探，才挑中了武功最高的你做棋子。原本事成之后，她理应命令你自刎的，只可惜，她那个傻子，竟对你这棋子动了私情！”燃昼目中半是讥诮，半是悲悯，“你可知她手上为何要缠那么厚的绷带？齐舵主的烈火掌闻名天下，她不忍你身败名裂，竟用化肌之毒替你毁尸灭迹！她的右手，因为沾到了化肌之毒，已是皮肉尽销，只余白骨！”
扬州种种历历在目，齐飞脑中轰然做响，脚下一软，竟颓然跪在了地上。
“她又怕宫主察觉后再派其他人来暗杀你，竟三番四次对来提点她的信使下摄魂之术！她为了保你，当真费尽心机！到了最后竟还甘愿为你这狼心狗肺的男人出卖我们！你这条贱命，能留到今天，却是魇夜用她自己换的！”
齐飞只觉燃昼声音如同利刃，刀刀落在他心间，毫不容情。他虎目热胀不已，竟还生出几分泪意，喉间哽咽，颤声道：“万御仙君，你杀了我罢。”
众人闻言唏嘘不已，唐陌最是心善，闻言已是双目通红，强自忍着才没有在众人面前落下泪来。万御仙君也是怔忪不已，踟躇半晌，手中长剑几度举到了半空，却又收回。
齐飞深吸了口气，目中闪过痛色，决然道：“齐飞罪孽深重而不自知，如今再无颜面苟活于世！”说着缓缓举起大掌，眼看就要往自己天灵盖处打去。
“不可！”莫玄风心下大惊，奈何他离得远，已是阻拦不及。众人见难以回转，皆移开了目光，不忍目睹。
“施主，何必自苦至此？”
预料中的惨象并未发生，却是迦叶大师出手如电，制住了齐飞。
“施主当知，不知者不罪。”迦叶大师清泉目中闪过悲悯，手掌合十，缓缓道了声“善哉”，曼声道：“若人造重罪,作已深自责；忏悔更不造,能拔根本业。”
蓦然听得一声冷笑，却是那千仇宫主忽然开了口，她声音低暗沙哑，如同夜中鬼魅，“凭你竟还想去度化旁人？你以为光是忏悔便能拔除业障？你犯下的罪孽，便是你生生世世都洗不掉的烙印！纵然将你挫骨扬灰，都不要妄想能洗脱它，迦叶！”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风满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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