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山雨欲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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偃月忧心不已，势如风雷，正是片刻也不敢耽搁，不消一会儿便已回转。
莞莞神色肃然，手上银针漫漫刺下，辗转多处，犹嫌不足，转而捣鼓起一旁的瓶瓶罐罐，瓷瓶碰撞，砰然叮当，响声不绝于耳。
偃月紧紧贴着铁栅门，眼见桑宁面白如纸，满头大汗，又闻得室内乒乒乓乓，心下更觉慌乱，当真心急如焚，禁不住泪如泉涌，哽咽道：“白芷姐姐……白芷姐姐……桑姐姐她……”
莞莞手下并不敢停，杏眸中闪过一丝黯然，强自定了定神，蹙眉冷声道：“偃月别吵！”
偃月立时噤声，用力吸了吸鼻子，仍是抑制不住地低低抽泣，双眼红肿如桃，闻人渺冷眼旁观，不禁好笑道：“千仇宫的暗行四君怎地还这般哭哭啼啼的了？”
“要你管！你走开！我不要和你这个妖怪说话！”偃月扬袖朝面上胡乱一抹，喘着气恨恨横他一眼。却料闻人渺未置一词，反是似笑非笑瞥她一眼，不禁心中气闷，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笑我是不是？”说着足下猛然一抬，届时只听一声巨响，几根粗比树干的铁栅竟皆已生生扭曲变形。
此时莞莞刚将桑宁照顾妥当，指间银针还未及收好，惊得连连凑了上去，隔着铁栅便去触偃月的小腿，慌道：“快给我瞧瞧！”
偃月破涕为笑，“偃月不痛，一点也不痛。不信白芷姐姐你瞧，一点伤痕也没有！”说着拉起裤管，果然如她所言，竟然真的毫发无伤！
闻人渺心中暗惊：这偃月小小年纪，不想内力竟颇为高深！正在思量间，却见莞莞凛凛瞪他一眼，哼道：“阿渺！你再盯着不放，当心我剜了你的眼睛！”
偃月禁不住面上一红，咬牙道：“你都有了白芷姐姐了，怎么还偷看你不该看的？”水眸之中难掩轻蔑之色，转而拉住莞莞的衣袖，“白芷姐姐，若是这个妖怪敢对你不起，偃月一定会替你杀了他！”
这位千仇宫主以前莫不是被男人伤得极深？要不然偃月又怎么会一提起男人便这般苦大仇深？莞莞哭笑不得，又瞥见偃月目光坚定，一脸诚挚，心中赫然一暖，不禁莞尔而笑：“那今后我可还要靠偃月撑腰了。”
说说笑笑，一时这牢中竟是和乐融融。
事后莞莞自是又将银针、药瓶又悉数交出，偃月粲然笑道：“我就知道白芷姐姐没有骗我！”临走之际更是恋恋不舍，“白芷姐姐，偃月得了空会再来看你的。”
莞莞定定地望着偃月远去的身影，只觉胸口窒闷难当，喃喃道：“我确是辜负了你这拳拳心意。”
闻人渺淡淡道：“她那般防备男人，却不想这世上，‘人’都是靠不住的。”他抬眸正见莞莞眸中光华愈加黯然，顿时心下一紧，蓦然将话锋一转，柔声宽慰道：“可是如今你我身陷囹圄，尔虞我诈也实在是情非得已。”
莞莞不禁一愣，往日里这妖孽从来对她百般捉弄嘲讽，何曾如今日这般善解人意了？她颇有些无所适从，慌忙低了头转身去将桑宁扶起，见桑宁仍旧面色憔悴，不由得内疚更甚，低声道：“桑姐姐，对不起。”
桑宁虚弱一笑：“不打紧。妹妹不是说过么，这玉丁香不过只是加重孕吐，并不会伤及胎儿，妹妹又何须自责？姐姐能派上些用场，吃些小苦头做场戏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倒是妹妹你，可得手了？”
莞莞点头，将先前趁机藏好的药丸摊在掌心，“解药便在此处了，接下来该如何做？”
闻人渺沉吟半晌，方道：“只要我恢复了内力，这天下间自没有牢房能困得住我。如今我独自脱身自是简单，只是偃月一日来此好几回，怕是我还未及找得玄风来救你们，便已是打草惊蛇了。所以要逃，自然是要大家一起的。”
莞莞深以为然，不禁蹙眉，桑宁如今身怀六甲，而她自己又武功稀松，这外头守备怕也甚为严密，单靠闻人渺一人，定然难以成事。杏眸转了转，蓦然笑道：“若说这里哪一日的看守会最松，自然是武林大会的那一日了。”
闻人渺目中颇有赞赏之意，笑道：“正是如此，武林大会之日，便是我们脱身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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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云霞流火，暮色倾辉，眼前景象皆被蒙上了绯色。
梁暖玉凭栏而坐，手中半展开的信笺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若有所思地望着天边出神。
景墨静坐在旁，忍不住频频去瞧她，亦是愁眉难舒，几度欲言又止。自她今日收了家书，便一直心不在焉。他们离京已是三月有余，容祁两派龙争虎斗，势同水火。祁相不甘容相得了骆氏相助，转而联姻卫氏，恰逢西南起了战事，此次卫家军同宁王远赴西南，于梁家来说，实在不知是福还是祸。
“景墨……”梁暖玉拢了拢几欲滑落披帛，墨玉般的眸子暗色幽深，“你说，我是不是不肖女？”
景墨闻言一怔，笑着宽慰道：“两位梁将军都是吉人天相，你莫再胡思乱想了。”
梁暖玉下意识地将信笺揉成了一团，柳眉紧蹙，“爹爹与哥哥如今身在水深火热之中，我纵不能帮上什么，也该把将军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而不是为了一时兴起，偷偷溜出家来看什么武林大会。”
景墨垂了眸，低声道：“所以你现在想回去了么？”心下一紧，前日爹爹来信，经容相一派暗中动作，他大哥景弦已调回了长安，升做了兵部尚书！
梁暖玉摇了摇头，浅笑道：“来都来了，就这么回去，岂不是辜负了这三个月的大好光阴？”
景墨暗自舒了口气，偷偷瞥她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后悔和我一起出来了么？”
他眸光荧荧，明灭不定，不安地移向了别出，梁暖玉抿紧了唇，心头掠过一丝不忍，清婉一笑，避重就轻道：“景墨你看，天边晚霞这样多，明日这武林大会，怕是山雨欲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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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如梁暖玉所言，今日天色甚是阴霾，空中云团层层叠叠，稠如浓墨，行走在璧山之中，阴风怒号，山岳潜形，此时分明仍是白昼，却似是薄暮冥冥，已近傍晚。
山路难行，一路崎岖，各派弟子皆是面有怨色。齐飞不小心绊着根蔓藤，若不是张昭扶了他一把，险些就要摔个“狗啃泥”，他早已憋了一肚子怨气，此时再也按捺不住，愤愤道：“天杀的千仇宫！真是挑的好地方！好天气！我们为何要这般窝囊？她们说去哪里，我们便要去哪里？”
唐宜笑道：“我们对千仇宫一无所知，如今对方既已下了战帖，又岂有不应之理？”
仪元师太冷笑道：“如今江湖各派皆受重创，门中弟子已是人数凋零，唯你唐门毫发无伤，千仇宫对你唐门这般优渥，也难怪唐门主无所畏惧！”
万御仙君道：“仪元师太，唐门主也是造化不同旁人罢了，这是你我都羡慕不来的。”
仪元师太面色一变，呸道：“还扯什么造化？此行怕是前有狼，后有虎！”
只听一声音琅琅如玉，轻蔑笑道：“你还说什么共同进退，人家分明就不领情。我早说过这些个名门正派皆是道貌岸然之辈，你非要搅和进来！曾定一此人最是小肚鸡肠，哪里有半分仙风道骨？不过是白当了‘三仙五圣’之名。”
万御仙君面色一凛，循声望去，眼风凛冽一扫，只见那人长身玉立，气魄不凡，奈何他戴着顶兜帽，模样却是看不分明。而万御仙君久享圣名，何曾受人这般贬谪？心头暗怒，蹙眉道：“哪里来的藏头露尾之辈，何不报上名来？”
唐陌心下暗暗焦急，他师父最是护短，眼里又容不得半点沙子，此时尚未开战，难不成就起内讧了？他正想打圆场，却听一低沉男声朗声大笑道：“万御仙君这般沉不住气，岂不是大大丢了你武当派的脸面？”
此语对万御仙君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他心下自是恨极，然而到底顾念着脸面，也只得将这口气生生咽了下去，面上笑得一团和气，“剑圣言之有理，与这等无名小辈计较，确是自降了身份。”
将离心底冷笑：你这心里，分明恨不得将我和剑圣千刀万剐吧？
唐宜早料到会遭人质疑，从容笑道：“唐门身为蜀中第一大派，此次约战，更是近在璧山，我唐门又岂能置身事外？自是要助诸位一臂之力的。”
仪元师太只觉他那“蜀中第一大派”听着甚是刺耳，心下越发不悦，哼道：“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就怕是口蜜腹剑，到时你却从背后捅大家一刀！”
众人听她此语，顿时议论纷纷，更有几人随声附和，仿佛唐门当真就是千仇宫派来的内奸一般了。
莫玄风沉默已久，闻人渺自一去唐门便没了音信，就连他也说服不了自己不去怀疑唐门。然而他与唐宜打过几次交道，唐宜为人虽谈不上风光霁月，但也决不是卑鄙奸佞之徒。
他大掌一挥，大声道：“诸位安静！无凭无据，在这里妄自猜测，也不过是自乱阵脚！”
顿时四下安静下来，众人皆注目于他，待他下言。莫玄风虎目冷凝，眉间含威，肃声道：“若唐门真是内应，又岂会这般昭然若揭，惹人生疑？千仇宫行事诡秘，也许是特意为之，构陷于唐门。若我们此时内讧，岂不是正如了她们的意？”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皆是无言。莫玄风长袖一甩，厉声道：“如若有人疑心，就此请回罢。玄风决不勉强，也更不会怪罪！”
“贫僧相信唐门主的为人，愿与莫盟主共进退。”开口说话的这个和尚正是禅圣迦叶，他温文尔雅，幽静如竹，如若不是方外之人，怕也是个儒雅风流的人物了。
目莲大师手掌合十，“贫僧谨从师兄。”
万御仙君恨声道：“武当自是万万不会做逃兵，我儿更死于千仇宫那魇夜君之手，我自要去为他讨个公道！”
剑圣抚掌笑道：“果然虎父无犬子，莫盟主颇有当年武圣之风！我华山派自然要与你们同进退！”
众人见这里最德高望重的几位前辈都这般说了，哪里还有人敢有微词？一时只听众人振臂齐呼：“同仇敌忾！共同进退！同仇敌忾！共同进退！”倒真让人觉得齐心协力，众志成城。
将离若有所思地瞧着莫玄风，对了唐陌低声道：“莫宵这儿子光明磊落，委实不像他的种！”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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