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缠丝难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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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府大厅内，众人零零散散各坐一隅，心思各异。
景怀远眉目含笑，安然静坐，专心品茗。楼行之似笑非笑，满目讥诮地瞧着莞莞。楼勉把玩着手中酒壶，一会看看景怀远，一会又看看楼行之，双眉紧蹙，早前那爽朗的笑容，此刻却是再也难以展露了。
莞莞心中早乱成了一团，绿雪极是恭敬地递上茶盅，她心不在焉地接过手来，一口未用便放在了一旁。
红霜扯过绿雪，极是不屑地冷哼一声，低声恨道：“这害人精！自己丢了脸面也就罢了！还要带累公子！你又朝她献什么殷情？”
莞莞闻言杏目一凛，旋即随手理了理裙裾，冷哼：“贼喊捉贼。”
“你！”红霜气得满脸通红，绿雪慌忙将她一拉，低声提醒道：“红霜，不可对世女无礼。”
红霜忿忿不平，转过头去看楼行之，只见他紧紧地盯着骆莞莞瞧，不禁心中更是气苦。
诸人又静坐得片刻，便听得外间一阵骚动，景怀远将手中茶盅轻轻一放，笑道：“来了。”
莞莞坐如针毡，忍不住连吞了好几口唾液，头皮一阵发麻，心想，死到临头，大抵就是这种感觉。
大门缓缓开了，正是先前景怀远遣走的那小厮恭谨地将门推了开来，清声道：“侯爷，里边请。”
话音方落，便见骆昀阔步进了来，双眸森冷，面上风雷欲动。
莞莞一见来人，只觉福至心灵，险些喜极而泣，杏眸一转，当即扑了上去，半真半假地泣道：“爹爹！莞莞被他们欺压得好惨！”
骆昀今日本又告假不朝，景怀远那小厮找上门时，他正哄着孙惜言喝着参汤。好在他有先见之明，见那小厮神色慌乱地寻了进来，心觉不好，便诌了个由头单独出了来，再听得那小厮添油加醋地将楼府那场捉奸戏码详细禀来，只觉有如五雷轰顶，半刻也不耽搁，风风火火地便赶了过来。
他眼见莞莞哭得梨花带雨，早晨出门时的那身官袍竟莫名其妙地成了丫鬟的衣饰，颈子上牙印血液尚未凝固，似是鲜红欲滴，实在心疼得很，眉目一沉，寒声问道：“莞莞此时该是在太医院才是，怎地会来了此处？又怎地弄成了这副模样？”
景怀远点头道：“景某也很是好奇，何以莞莞会在此处？这位公子，又何以要李代桃僵？”他睨了楼勉一眼，笑道：“总不是楼家公子色胆包天，捉了莞莞为了一亲芳泽，成就好事吧？”
楼勉心下恨极，姓景的果真不安好心！这长乐侯乃是出了名的护犊，若真信了他那番话，还不得将楼家整个翻过来？楼勉将手中酒壶一抛，哼道：“景老板说笑了，若追究起来，这情债却还不知要怎地偿了。”
莞莞心下咯噔一响，慌忙拉住骆昀的袖口，可怜巴巴地道：“爹爹，我们现在便走可好，莞莞一刻也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楼行之冷笑，他心知莞莞先发制人，避重就轻，不过又是为了与他撇得一干二净，好蒙混过关，心中气极，哪里肯让她如意，当即大声道：“侯爷这问题问得甚好，只是与其问莞莞今日为何在此，又何不问问她，在扬州却是如何欺我、瞒我、负我、辱我的？”说着，只将上衣一拉，也露出肩头血淋淋的牙印，“侯爷且看，以莞莞的性子，又怎会吃亏？”
骆昀一愕，略一思量，想起今年府上诸多变故，恍然大悟，难怪这大半年来楼家在生意上对他骆家处处刁难，原来又是这小祖宗闯的祸事！瞧这情状，竟还是风流债了？他沉下脸来，转目一瞧，正见莞莞满目惊慌，连连摇头急道：“爹爹，可千万别把莞莞往火坑里推啊！”
火坑？楼行之凤目凛冽如刀，紧盯着莞莞，心中如遭火烧，鼻间重重一哼，道：“侯爷且看此事该如何了结？”
骆昀打量了楼行之几眼，暗忖，这楼家公子怕是同自家这小魔星一般，也是个倔性难驯的主，实非良配！莞莞那两房夫婿，容则素来最会疼惜人，梁寒珏虽是不善言辞，明眼人却也都瞧得出，他对自己这女儿确是掏心掏肺，当真情真意切。而这楼公子，心高气傲，指不定还得朝自己女儿甩脸子，显就是个不会疼人的，何况看莞莞这情状，竟是千不甘万不愿了。他从来最是护短，又哪里舍得让莞莞受半点委屈？
他左思右想，心生一计，目光慈爱，展颜笑道：“楼公子也是名满天下的俊杰，若真配得小女，倒也真是她的福气了。只可惜造化弄人，小女家中早有两房夫郎，本侯实在不忍楼公子如此屈就。不若今日本侯便将楼公子收作义子，替你另觅良配，定比小女还要贤良貌美上百倍千倍。”
好爹爹！你果然是疼女儿的！莞莞心下狂喜，赶忙身子一弯，便朝楼行之行了一大礼，笑道：“大哥在上，请受小妹一拜！”
这倒是个息事宁人的好主意。楼勉心下赞同，连忙大笑着附和道：“行之真真好福气！还不快拜见你义父！”
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三人，楼行之此时却是恨不得将这三人的笑脸都撕碎了得好，他心下恨极，胸臆间似有千斤大石，气闷难当，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行之，还愣着做什么？”楼勉见他沉吟不语，忍不住催促道。
楼行之眉目微扬，眸中闪过嘲意，转眸朝了莞莞道：“莞莞，今日那么多人都瞧见了，你却还要瞒到什么时候？”
诸人惊诧，莞莞更是面色煞白，忙分辩道：“大哥胡说什么？今日乃是一场误会，你我清清白白，决无苟且！”
楼行之冷笑：“那扬州之事也是子虚乌有?你我数夜恩爱缠绵，行之清白都给了你，你我之间，又哪里还有清白可言？”
莞莞两颊通红，又被他戳中要害，急得满头大汗，一时只觉理屈词穷，全然不知该如何耍赖。楼勉更是痛心疾首，只恨楼行之自寻死路。
楼行之逼近了来，一把捉过莞莞的双手，牢牢按在掌心，哼道：“不就是老三么？我乐意！”
诸人闻言，皆是瞠目结舌，莞莞更觉脑中訇然，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你疯了不成？”
但见那双凤目之中暗云汹涌，当真杀气腾腾。楼行之冷笑道：“怎地？我愿意，你还敢不愿意？当真要始乱终弃？”说着，瞧了瞧骆昀，道：“侯爷可愿替行之做主？”
谁想到这楼公子不走阳关大道，偏生要来挤这独木桥？骆昀暗叹了口气，笑道：“行之用情至深，本侯心中甚是感动。”
先前还是楼公子，这回倒成了行之了！莞莞垂死挣扎，“我长乐侯府表面风光，实则外强中干，早便入不敷出，楼家这等富可敌国的豪门大户，我骆家可聘不起。”
楼行之睨她一眼，狠掐她手心一记，哼道：“我还稀罕你这么点聘礼不成？”
景怀远久坐不言，此时拍掌笑道：“钱财哪及情意重？依景某看，这聘礼意思意思，也就罢了。何况，楼公子情到深处，怕是要携楼家万千身家陪嫁的，莞莞莫怕，你就是将全副身家都作了聘礼，那也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楼勉几乎要气晕过去，景怀远如此落井下石，真真可恨！此事若成，传将出去，可不成了天大的笑话？他正待要言，却听楼行之凉笑道：“正如景老板所言，爹爹以为如何？”
“甚好，甚好！”话已说到这份上了，骆昀哪里还好推拒？只是他转头见莞莞满目惊惧，心中还是到底存了几分忧虑。以他看来，这楼公子咄咄逼人，却是嘴硬心软，只可惜不对自家女儿的脾性，往后怕还有的是苦头吃了。
“恭喜侯爷又添得一位佳婿了。”景怀远抱拳一笑，当日因了楼家之故，景弦为讨梁暖玉的欢心自作主张地做了笔赔本买卖，景怀远每每想起，都觉肉痛得很。不想今日机缘巧合，一番推波助澜，倒使得这楼家家主做了笔大亏的买卖，心中当真愉悦之极。
大事既定，骆昀暂舒了口气，眼见窗外天色渐沉，便道：“今日时候也不早了，莞莞且先随了我回府罢。至于婚嫁细节，改日再细细谈过便是。”
莞莞惊魂未定，听到回府二字，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只强笑着推托道：“爹爹先行回府便是，莞莞出来甚久，方大人那处须得交代一声，还是先行回太医院述职才是要紧。”
楼行之暗嘲，这哪里是去述职？分明是去避风头了！倒也不戳穿她，笑道：“既是如此，行之便亲自送莞莞去太医院可好？”
“不……不必了！”莞莞只觉他那笑容骇人得很，心下生寒。
骆昀沉眸，他在旁看得分明，这楼行之心中却是有莞莞的，如今米已成炊，躲是躲不过的了，倒不如让这二人多磨合磨合了。遂叹道：“也好，行之你便去送她罢。”
此言一出，莞莞只觉如遭雷击，先前她撒痴耍赖，眼泪说来就来，而今真真到了悲愤之时，却是欲哭无泪了。懊丧之际，只觉手臂被人狠狠一拽，却听那人低声哼道：“走着瞧，你欠我的，下半辈子慢慢来还罢。”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缠丝难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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