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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米虫生活离她很遥远 ...
午饭时分,陈氏的娘陈大宝、姐姐陈广、外甥女陈柯都回来了,陈家有专门吃饭的餐厅,就在倒座南房里,一群人坐了两桌,女子一桌,男子一桌。
晋安就坐在她姥姥陈大宝身旁,陈广陈柯坐在陈大宝的另一侧。桌上的饭菜十分丰盛,足有六个热菜,两个凉菜,一个汤菜,热菜里更是有一道炖鸡和一道红烧排骨。
她来到这里七天,还是头一回吃到这么好的饭菜,往常在安家,都是些清淡素菜,只有在请冯大夫那天,吃到过肉菜,生活的水平从饭桌上就立见高下。
晋安心里有一丝丝的不自在,她抬头看看自己的爹爹陈氏和哥哥安瑛,坐在李氏那几人当中,身上穿的衣服、头上戴的首饰,都同那几人无法相比,尤其是安瑛,坐在陈静身旁,甚至都显得有些寒酸。
这里面有自己相当大一部分原因。
饭桌上,陈大宝不停给她夹菜,劝她多吃些,还说,回家后就吃不到这么好的饭菜了。
晋安拿筷子的手微僵。
她偷偷瞄了陈氏和安瑛一眼,陈氏似是没听到一般,安瑛脸上却明显一僵。
晋安突然就没了胃口。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陈大宝是个六十余岁,身材微胖的老太太,她笑起来时很慈祥,不笑的时候便有些严肃。
陈大宝年轻的时候曾经跑过江南,贩过几趟货,挣了些小钱。也因此,她家的家境在下凹村是数得着的。
她更是生了个好女儿,她女儿陈广打小就有些头脑,只是跟她跑了两趟江南,就摸着了门道,贩起了药材,还在自家田里也种上药材。每年药材成熟就运到南方去卖,然后再从南方贩了药材运到本地来,一年只需跑上一趟,轻轻松松便挣出一年的花用,还能积攒下不少银两。
陈广近几日正张罗着买地盖一处大些的新宅子,还商量着买几个使唤小厮和丫头,再多雇些长工,这日子是越来越好了。
她吃穿不愁,夫贤女孝,如今更是连重孙子都有了,她还有什么愁事儿呢?
要说愁事,也不是没有,眼前便是一桩,就是她小儿子一家。
提起她这小儿子,陈大宝就恨得牙痒痒,她这小儿子模样生得好,到他及笈时陈家已经颇有些积蓄,日子过得在下凹村也拔出尖儿来,上门提亲的人就络绎不绝,当中很有不少家境殷实的。
可她这小儿子,多少姑娘都瞧不上,偏偏就看上了安家的大女儿。
若说安家家主安老大同她倒有些交情,当年她们几个年轻女子一起下江南,安老大也在其中。可那个人是个死心眼子,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别人或多或少都赚些钱,只她,不但不赚,反倒赔了不少,连回家的路费,还是几个交情好的给凑的。那安老大从此就收了做生意赚钱的心思,只是一心一意从土里刨食。
笑话!就她家有数的那几亩田,能刨出银子来?赶上年头好,能够一年吃喝,年头不好,温饱都困难!
所以,当陈家翻盖了两次新房,添买了不少地时,安家仍是老样子。
可是谁能想到,她小儿子还就看上安家大女儿了。
尽管她极力反对,她这小儿子还是嫁入了安家,为这,她嫁妆也没多给连带着好几年没给小儿子及安家大姑娘好脸色。
到后来,她看那两口子妻夫恩爱,小儿子给安家添了一女一儿,日子过得也算舒心,见了小儿子妻夫俩才有了笑脸。
哪知道,小儿子又生下个傻女儿来,陈大宝不怨天不怨地,只能慨叹是小儿子命不好。
家里有个傻子,一辈子都安不了心,操劳到咽气吧。
陈大宝心里便有些暗恨她这小儿子,当初若不是嫁入安家,哪会有这么些个烦心事。
还好,这个傻外孙女现在好了,不然小儿子一辈子也别想享福得清闲。
陈大宝在一旁盯着晋安想着心事,晋安的心中也是心事重重。
她来到这里已经七天了,这短短的七天里,她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安大娘一家对“安瑾”的爱,这爱既浓且厚,有时甚至会让她有些无措——毕竟她不是真正的安瑾。
她从内心深处渐渐接受了安瑾的身份,把安大娘他们当做了自己的家人,她决定代替安瑾好好爱他们。她希望能安宁和乐地过下去,就象现在这样,过一辈子。
不知道她这个愿望能不能实现。
吃过午饭,又坐了盏茶功夫,陈氏便带着安瑛晋安辞别娘家众人,赶回秀水村。
王氏心疼儿子外孙,给他们捎带回去不少吃食布匹等物,三个篮子装得满满的。
回去的路上,晋安不再象来时那样兴致勃勃,低头只顾赶路。
陈氏看到她这样子,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伸手搂住晋安,微笑道:“傻孩子,那些爹爹和你哥哥都不在乎,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晋安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陈氏所指,她笑笑,没说什么。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照着土路旁绿油油的庄稼地。秀水河上波光粼粼,洒满碎金。远处的亦山清晰无比,仿佛就在眼前,只需走上几步,便可到达。
田中已经空无一人,四下里寂静无声,便是连鸟鸣都不闻一声。父女三人缓步走在路上,谁也不说话,默默感受着这片祥和宁静。
这一切对于晋安来说,犹如梦中,然而这梦如此真实,而且永远都不会有醒来的那一刻。
仲春时分,正是农忙时节,田中庄稼需要除草、施肥、浇水,半点马虎不得。
这日,安大娘和安珞一早便赶去田中,安瑛帮着陈氏收拾好家中杂事后,挎上篮子,要去田中帮着除草。
晋安如何肯在家中闲着,安大娘和安珞出门时,她便要跟着一同去,被陈氏拦下来,如今安瑛要去田中,她无论如何都要跟着。
陈氏拗不过她,只得同意,嘱咐了一回,仍是不放心,跟到门外又叮嘱再三,仿佛她是个三岁的孩子。
晋安有些好笑,心中却有什么东西装得满满的,要溢出来一般。她同安瑛走出很远,回头一看,陈氏还立在门前。
穿过一片菜园,走了约莫一刻钟功夫,便来到安家的田里。
安大娘和安珞正在田里忙着施肥,安家这片田,离村子近些,有近二十亩,还有二十几亩田离村子要远些。
安大娘那里晋安帮不上忙,庄稼地里的活她一点儿都不懂。她就跟在安瑛屁股后面除除杂草,挖挖野菜。
安瑛边拔草边教她,哪些野菜能吃,叫什么名字。晋安这才有幸得知,原来荠菜是这个样子的,上一世妈妈常常念叨的扫帚苗是如此模样。
这个时节的野菜最是鲜嫩,也最是繁盛,从田地的这头走到那头,已经装满一个篮子,安瑛让晋安坐在田埂上小憩,他则把带的水给安大娘和安珞送去。
田中劳作的村人渐渐多起来,不时有人从她们身边经过打声招呼,或是闲话两句。
天气已经很暖和了,晋安穿着麻布夹衣仍是出了一层薄汗,安瑛提着水罐给她倒了满满一碗水,晋安一口气灌下去,才觉得凉爽了些。
“嗯…哥…娘和大姐怎么不歇会儿。”
晋安对着安瑛这个小正太,叫起哥来仍是别扭。
“娘和大姐干惯了农活,不觉得累。小妹要是觉得累,可以多歇一会儿。”安瑛很有当哥哥的范,对她这个妹妹相当照顾。
晋安有些不好意思,挖个野菜哪里就累着了。
田埂的边上生着一丛丛蒲公英,有的已经长了花苞,在微风轻拂下摇摆。晋安看着它们碧绿的叶子微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说的就是她这种人吧。
晋安只略歇了一会儿就继续挖野菜,正挖得兴起,就听到安瑛叫她:“阿瑾!过来这边!”
她踏着田埂小心翼翼走过去,安瑛正在挖一株小树苗。
“阿瑾,这是一株桃树苗,你看,都这么高了,咱们把它移植到院中吧,或许明年就能结出桃子来。”
安瑛兴致勃勃把桃树苗挖出来,放到篮子里。
晋安再次为自己的无知汗颜,她还以为这是一颗普通的野草呢。
日头渐渐升高,篮子里的野菜已经冒了尖。安大娘和安珞过来唤她二人回家。
四人便沿着田间小路往村中走,安瑛和晋安每人提着冒尖的一篮子野菜走在前面,安大娘和安珞扛着锄头跟在后面。
村人们都陆续收工,三五个聚在一起往村中走,田间地头传来阵阵笑语。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回到家中,陈氏已经把饭菜做好,见到几人回来,一把把晋安拉到面前左看右看,生怕她身上少块肉似的,好像晋安不是去了田中而是去闯刀山下火海。
安大娘洗了手脸,看着自家夫郎对小女儿着紧的样子笑道:“你也别太惯着她了,咱们庄户人家,哪个不是起早贪黑的干活,她以后总要娶夫郎,要养活女儿儿子…”
话音未落,陈氏早红着眼圈瞪过来:“阿瑾她…她不是才好么…她哪里做过这些…”
晋安看陈氏似乎又有大哭一场的迹象,赶紧朝着安大娘猛使眼色,让她不要再说下去,无奈安大娘拿着汗巾在擦脸,根本就看不到。
“田里的农活总是要学一些,再不然,也要学些手艺,若是她愿意,去读书也成,就是有些晚了…唔…若是肯下苦功,也来得及…”
陈氏听妻主仍是絮叨不停,索性不理她,拉着晋安细看,猛然发现晋安的衣袖上有点点血迹,当下便惊叫起来:“阿瑾!你流血了!哪里?是哪里流血了?”
听到陈氏的惊叫,安大娘一个箭步蹿过来,动作敏捷堪比脱兔,她捧着晋安的手一叠声问道:“哪里?怎么回事?怎么流血了?”
安珞和安瑛也围上来伸着脖子瞧。
晋安哭笑不得,只是手被野草的叶子划了下,伤口不深,流了些血而已,当时她用衣袖擦了擦,估计衣服上就沾了些血迹,这几人用不着这么紧张吧。
“爹,娘,没事的,只是手划了个小口而已。”
“等下去冯大夫那里涂些伤药吧,不要化脓了。”安瑛也跟着添乱。
“涂了伤药你就在屋里躺着,哪也不要去,田里有我和娘足够了。”安珞满脸严肃,好像晋安不是划了个小口子,而是断了手脚。
晋安眼睛热辣辣的,她眨眨眼,压住喉头的哽咽,尽量平静道:“只是让草划了下,不碍的。”
“那也不行!”四个人异口同声。
晋安没想到这四人反应如此强烈,她张张嘴,看着手上那几不可见的小口子,最后只能一声叹息。
吃过午饭,安大娘和安珞只歇息了片刻便又去田中干活,陈氏便在屋中拆洗缝补衣服,天气渐热,要准备家人的夏衣了。
安瑛在东厢房前挖个坑,把那株桃树苗栽了进去,怕鸡鸭啄食,又用高粱杆和树枝子围了个篱笆。
晋安坐在门槛上看他忙活,想要帮忙又插不上手,只得把上午挖的两篮子野菜提过来,打算择干净。
安瑛给桃树苗浇了水,就和晋安一起择野菜。
荠菜分做一堆,扫帚苗分做一堆,安瑛最初不让晋安动手,但是看到晋安的脸黒了又黑,只得妥协。
“荠菜馄饨最是美味,扫帚苗则是做菜粥好喝,等到夏日,马生菜旺盛的时候,咱们再去挖马生菜,用开水烫了晾干做成干菜,冬天蒸包子吃。凉拌了吃也不错,还能治腹泻。”
安瑛娓娓道来,晋安才知道,原来野菜也有这么多名堂。
“对了,等下咱们便去买些猪肉,晚饭包馄饨吃。”
晚饭吃的是荠菜馄饨。
陈氏把荠菜用开水烫了,剁碎,和肉馅拌到一起,又用擀面杖擀了面片,然后便和安瑛一起包馄饨。
晋安只有在一旁看的份,她的手痒痒的,其实她也会包馄饨啊!
陈氏看她坐立不安,便笑着打发她到村边的菜地里掐些小葱和芫荽来,要放到馄饨汤中。晋安得了吩咐,一溜烟跑了。
等她回来,馄饨已经包好了。陈氏还烫了扫帚苗,拌了个凉菜。
等安大娘和安珞回来,一家五口坐下吃饭。
饭桌上,大海碗中盛着馄饨,汤中撒了嫩绿的葱花和芫荽末,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扫帚苗用麻油拌了,味道清新可口,配着高粱面和白面混着蒸的馒头,真是不错。
晋安吃得津津有味。
今早去给花花草草浇水时,发现俺种的香菜竟然开花了,白花,细小的花瓣,有些象满天星,就是没那么好看啦,巴西木也结了四个长长的花蕾,还有一丛丛俺不知道名字的小黄花,小蝌蚪已经长出后腿来了,巴西龟在晒太阳,俺家的小阳台啊,真的是生机勃勃。
去年冬天,香菜涨到十五块钱一斤的时候,老公说:“这么贵,别买了,家里不是种着呢。”感觉不是一般的好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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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米虫生活离她很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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