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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种田 ...

  •   烈日炎炎,就连山腰处饱经风霜的老树都热得冒油,更别提在田间辛苦劳作的人了。
      所幸李木雅分得的那点小田正好挨着排树,勉强能纳个荫凉。

      做完农活儿,两人便就地倚靠着树休息。
      绿叶搭在头顶,荫凉是有了,热度却不减分毫。太阳光一照,遮在头顶上的每一片叶子都油亮亮地冒着热气。光是看一眼都会觉得热。

      清晨打来冰凉甘甜的山泉水已被太阳烤得温热,李木雅小口小口喝着,补充从身体里蒸掉的水分,手里举着一串儿被草绳穿起来的蚂蚱。

      手一动,蚂蚱串儿就齐齐跟着来回儿晃悠。

      草绳上的蚂蚱没有一个是重样儿的。蚂蚱们颜色品种不一,却个个都是臭脾气,用手指轻轻逗弄,便能惹得它们十分恼怒。

      愤怒的蚂蚱们有蹬着腿儿乱踢乱踹的,有张大嘴用血盆大口里的白色小尖牙咬的,也有体型实在太肥硕动不了只能拿眼睛瞪的。

      李木雅低着脑袋,玩得专注。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肚肥腰粗、体格健壮的蚂蚱,觉得新奇。

      几只蚂蚱就能把这丫头逗乐。

      陈海格惬意地枕着手臂看她斗蚂蚱玩儿,被丫头身上纯粹的快乐感染,禁不住嘴角上扬,手指飞快地舞动了几下 ,唤她一声道:“呐!”

      一个绿色的物什在半空中划了道弧儿,落在李木雅脚边,——一只草编的绿蚂蚱,活灵活现,带着少年掌心的温度。

      “哇,和真的一样!”李木雅把草蚂蚱和活蚂蚱捧在一起看,上上下下仔细对比了一番,称赞道,“真厉害!”

      陈海格嘴里叼了根草,翘着二郎腿抖着脚丫子接受丫头的赞美,嘴上却无所谓地说:“随手编的,你喜欢就好。”

      “哈哈,我就会拿狗尾巴草编个兔耳朵。”李木雅揪草给他编了一个,“喏,礼尚往来,送你一只‘小幸运 ’。”

      伴着头顶聒噪的蝉鸣,陈海格接过那个毛茸茸的兔耳朵塞进衣服口袋里,嫌弃道:“这有什么好礼尚往来的?”

      李木雅也躺了下来,枕着胳膊看藏在绿叶间隙里的蓝天,任思绪飘远。

      “海格。”她轻声呢喃。

      “嗯?”陈海格偏头看她。

      丫头默不作声,盯着天空出神,过了一阵儿,久到陈海格以为刚刚听到的呼唤是错觉。

      她才轻声感叹:“我没有亲人了。”

      “反抗、逃婚、断绝关系,村人视我为异类,我也——,没有朋友了。”李木雅飘走的思绪停在了村集体大院新划了字的那面墙上,像风似的打着旋儿一笔一画地摩挲。

      “当时你怎么就站出来了呢?嗯?神气昂扬的,还要拿全部家当赎我?”李木雅侧头蹙眉看他,对上视线的刹那,眉头舒展,复又笑开颜来:

      她能察觉到,眼前人是有血有肉的,如她所处的这个世界一般生动、真实、充满活力。

      究竟是先有原小说再有这个世界,还是先有这个世界再有原小说呢?

      既来之则安之,答案并不重要。

      也许,原小说不过是这个世界里某一段现实生活的真实写照罢了。

      陈海格捻着手里的草,不吭声:帮便帮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四目相对,错开。

      不等陈海格作答,李木雅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嘶,那么多钱呀,我得给你上个保险。”

      她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叠得四四方方的碎花布,展开,里面躺着一枚生了锈的怀表,“你别看这块铁疙瘩长得寒碜,可是我最值钱的东西了。”

      “你看,这是它的牌子,我不认识,但不便宜吧!修修铁定还能用。”

      陈海格手指擦过表盘上几乎磨平的凸起,这牌子又娇贵又不防水,能用成这样儿的也是少见。

      他要把表抛回去,被二丫眼疾手快地按住。

      “是个好东西,你自己留着吧。”

      “不行,你得留着。咱俩儿结次婚,我不能让你吃亏不是?再说,这玩意儿都半废了,也不值钱。”李木雅说。

      “挺值钱的。收好了,别拿出来显摆。”陈海格往四周瞄了瞄,顺便敲了下丫头的小脑壳儿,“小爷不差钱。”

      李木雅缩着肩顶着被敲的脑壳儿,有点委屈地捧着被送回来的怀表:“我不是想给你钱,我是……”

      “哎。”李木雅撇嘴瞪了眼点头敷衍的陈海格,认真道:“你既然能拿全部家当帮我解围,我便能把最重要的东西送给你。这表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对我很重要。我把它交给你,是想表明,嗯,就像你拿出全部家当帮我一样,我李木雅也能为你拿出最重要的东西。”

      “今后,我们做一对共患难同享福的假夫妻,直到你下乡结束的那一天。在这期间我李木雅想做和你一起渡过难关的伙伴,而不是受你庇护的小妹妹。”少女抬起头,眼神里透着坚毅。

      陈海格看着重新躺回手心的怀表有些无语:“小爷可没拿出全部家当来。小爷没那么穷,全部家当就值两张红票子!”

      “你是不是把下乡带的所有钱都拿出来了?”李木雅问道。

      “唔——,是。”陈海格一脸无奈,“那也才搭进去一半,还有一半——”

      “还有一半是不是放进了咱们俩共同的小金库?”李木雅打断他,“还是说这钱只能你花?”

      “当然不,你花,你随便花。”

      “那你是觉得我没有能力和你共患难吗?是哪里让你产生了错觉,让你以为我是个只会哭鼻子的小娇娇?”

      陈海格赶紧把放在手心里抛着玩儿的铁疙瘩塞进怀里,满脸写着:你赢了,你说的都对。

      原来这少爷还会认怂,李木雅好笑地捶了一下他的胳膊:“这地儿我比你熟,绝对拖不了你后腿儿。”

      树荫下响起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这笑声有魔力似的,消去了不少暑意。

      陈海格和丫头并肩坐着,听她讲小时候的事。

      小丫头谈到自己爹娘的时候,眼里闪着明亮的光:

      “我阿娘呀,和你一样是下乡知青呢!白净净的,长得可漂亮了,你看怀表里那张相片就是她,怎么样?我和她长得像吧?”

      陈海格看着这丫头忽闪着大眼睛一脸自豪地讲着,完全没有意识到她自己是在自夸,忍不住逗她:“我赠你红票子,你赠我怀表,像不像交换信物?”

      “咋啦?”李木雅一脸疑惑地看他:不是都收下了吗?想反悔?

      “像不像?”陈海格用胳膊肘碰了碰她,示意她回答。

      “像。”

      “现在你给我介绍你父母,像不像见家长?”

      李木雅反应过来,笑骂:“你滚!”

      “怎么,我不配?”

      “配配配,你配,配一脸喽!”

      两人嬉闹起来,你推我,我推你,你推我拽地不知怎的就把人压在了草地上,脸对脸,眼对眼,挨得有点近。

      陈海格连忙撑起身,拍打滚了一身的草叶子,“要我说,咱俩当着阿姨的面儿,认个兄妹?”

      李木雅仰面躺在地上,看着他笑:“才不呢,咱俩明显是同年同月生嘛,结婚证明上都写了。”

      “这不还有日嘛!”

      “哦,那行,你是哪一日生的?”李木雅问道。

      “我,1号。”陈海格笑弯了眼。

      李木雅一脸信你才有鬼的表情,笑道:“哟,我也1号的,真有缘分啊!”

      “有缘千里来相会。”陈海格表示赞成:没缘能重生回来一睁眼就摊上你被卖吗?

      树荫下青草旁,是一条被脚踏出来的弯曲土路,又细又窄,一直延伸到山脚下。

      “这路不好走,你悠着点。”李木雅看着这人在崎岖陡坡上助跑起跳,提醒道。

      陈海格仿佛是第一次下乡亲近自然的毛头小子,顺着傍晚刮来的微风放飞自我,浑不在意地说:“村里的路哪有好走的。没事,我有数。”

      这句话无意间触动了李木雅,她想到原主就是踩着崎岖山路去上学的,于是问道:“城里路好走吧?你们城里人读书是不是很轻松啊?”

      “就,还好?”陈海格回头应道。

      “每个村里人都有个城里梦嘛,哈哈。”李木雅解释道,“我喜欢读书。我听人说现在高考恢复了,成绩好的还能去城里读大学呢!”

      “你读到几年级了?上高中了吧?”

      “嗯。”

      “我才初中毕业。别看咱俩年龄一样,我上学可晚了,条件不好嘛。”李木雅和他唠嗑,“村里也没几个读书的嘞,我一个女娃子读书还被很多人指点呢。”

      “不过我心大。”指了指自己的心脏,李木雅说道,“能读书就很快乐啦。那个时候,要趁天黑从这里徒步走到镇上,脚都磨得起泡,心里也是乐呵的。”

      陈海格从她用下巴点着的路口看过去,“如果有机会,你还要去镇上上学吗?”

      “当然!我还要去城里读大学呢!”李木雅憧憬地说。

      陈海格轻松的心情忽然就沉重了几分:上辈子,丫头就是在去镇上前发烧烧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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