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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願主厚愛你,親愛的廉:

      由於你的母親在逝世前的最後請託,作為她的摯友,我往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是處於人海中尋覓,打聽你與你父親的下落。

      因為當時時局紛亂,我別無選擇,必須離開日本,也就失去了在最重要的時刻迎接你的機會。
      等我再次踏上第二故土,日本的土地時,才輾轉從消息裡得知你父親在叛亂中逝世的不幸事故,對此,我深感遺憾與懊悔,為什麼當時沒有早點來尋找你?

      之後,我更是非常急迫於找尋您的下落,嘗試了各種管道,尋找您的蹤影,但是缺乏主上的恩惠,仍是杳無音訊,我願用個人信譽承擔,一切屬實,毫無掩蓋。

      直到三年前,我得知新上任的英國領事官希爾德‧布里諾將您領養的事實,我喜悅不已,寄發了幾封信到領事館內,但幾番等待,卻始終毫無音訊。

      我知道是自己錯過了你成長的最重要時機,現在才說著想帶你回英國,只顯得蒼白無力,但我仍然不想放棄讓你回國的契機。

      我深信你肯定有著和母親一樣的外貌,是個漂亮的男孩,足以一眼就讓我從人群中認出你的身分。

      你父親的遺產由於布里諾先生的領養,轉承給了他,加上布里諾先生本身在英國就擁有豐厚的資產,相信日子應該很優渥,但儘管如此,你母親在衛赫密茲家族的一份資產,也依然分毫未動地保留在我手中,我會靜心等待你願意接見我的時刻,如實轉交予你。

      如今,我已經是五十六歲的年紀,因為疾病纏身,已無法再度前來日本一探您的容貌。

      請求您,看在我已是苟延殘喘的耆耇之軀,願與我見上一面。

      如果您終於願意拿回這份屬於您與母親唯一的回憶與財富,請與我兒子做協商,一起回來英國。

      但願主的恩惠,讓我有見到您的一天。

      奧利佛‧克拉舒伯‧詹森

      放下信,正確說,是信從雙手上落下,三橋眨了眨眼,好像沒情緒似地。
      只覺得這封信裡面的內容很遙遠。

      日文版翻譯者的前述,那段寫給田島的話,他也看了。
      志剛賀司說,要悠一郎還給他原本該有的幸福。

      三橋不知道志剛賀司是誰。

      但這個人真的一點也不明白什麼才是他的幸福。
      這段日子建立起來,那些對未來的期望,早已跟著悠一郎的背影一同消失在黑暗中。

      他緩緩站起來,第一次,站得這麼挺直。

      室內很安靜,即使兩人面對面坐著,阿部也始終低著頭,不願與對面的男人有任何視線交流。

      臻名元希則是外表看似冷靜,內心混亂不已。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現在坐在這裡,不,其實他很清楚,從昨天他就決定要過來警告阿部,離英國領事館的案件遠一點,但從幾個鐘頭前離開喬屋後,他的情緒就始終沒辦法穩定下來,也連帶著有些混淆了自己前來的目的。

      當這種氣氛已經維持了有一段時間後,隆也忽然起身。
      「如果沒有什麼要說的,我就走了。」他說,卻在視線撇過元希的一瞬間,忽然征住了。

      高大的男人還是保持著原先的姿勢,只是雙眼透出的凌厲視線,是強烈的憤怒。
      阿部的記憶裡,有著元希的很多面貌,傲慢的、自我的、嘲諷的、吊兒啷噹的,卻從來沒見過這麼具有威嚇性的。

      「坐下。」男人用不容拒絕的口吻冷冷說著。

      視線交流了一會兒,阿部服從了。
      不是因為對臻名的威嚇有所恐懼,而是開始想知道今天的對話是為了什麼存在。

      「憑我的地位…」元希這句話是在又過了一陣子的沉寂後,才開口。

      「我可以輕易地捏死你。」

      阿部忽然繃緊了下顎,被輕易地挑起了憤怒,但還是壓抑下掉頭走人的衝動,瞇著眼睛,等著臻名元希的下一句話。

      接著元希露出自我嘲諷的笑容。「但也有…太多可以輕易這麼對我的人。」他沒有花任何心思去思考當前為什麼要說出這些話,他甚至不考慮著自己在說什麼。

      阿部看著元希不自覺顯露出弱勢的那一面,雖然訝異,表面卻看來相當冷靜。

      「在你面前,我是華族臻名家的長子,但你以為站在我的位置上,我什麼都辦得到,是嗎?」

      「我沒這麼想。」

      「不,你就是這麼想。」元希語氣是敘述著,然後身體趨前壓低,小聲地說著。「所以當年你弟弟的事情,你才會來找我,隆也。」

      阿部瞪著元希,自從他們之間因為這件事情有了嫌隙,彼此都會刻意避開這個話題,如今提起,口氣又帶著赤裸裸的挑釁,阿部繃著臉,捏緊拳頭,忍住往對方臉上打一拳的舉動。

      「你希望我幫助你,儘管你滿嘴都說著新時代。」

      「如果只是要談這件事情,那就真的沒什麼好聊的。」阿部不願意被這種話題挑起憤怒,只回了這句硬生生的話。

      元希看著阿部此時鄙夷的態度,回想從那天起,他就一直只能看著隆也用這種態度面對他,他壓抑著,不停的壓抑著,想著時間會改變一切,或者逃避著自己內心渴望有一天兩人會恢復如昔的關係,那崇拜著他,希望與他一起追隨新時代的少年會再度回來。

      就在對方開門準備離開的瞬間,男人吼道,將自己一直以來的壓抑都吼了出來。「你以為我沒為你嘗試過嗎?」

      隆也停住腳部,但沒回頭。

      「早在你來東京前,我就已經跪在老頭的面前,求他不要殺了你!」與其等著檯面上十七歲的阿部敗訴的一刻,十八歲的他,當時早已有預感父親會採取更輕鬆的手段解決這件事情。

      「這就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一個臻名家長子,唯一能替你做到的事情。」臻名收回了情緒,試圖用冷靜的口吻說出難堪的事實。

      回憶起在東京的那段青少年時光,他幾次碰了滿鼻子的灰,看見了政府的漏洞,也慢慢明白新時代其實只是掛在人民嘴邊,對這種貴族制度強勢的國家來說,還早得很。

      阿部低著頭,似乎想了一會兒。

      「那麼,謝謝你為我做的。」然後跨出了門。

      「我跟你始終還是不同路的人。」

      離開後把門關上了。

      聽著漸行漸遠的腳步聲,臻名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屋裡,他這時候才慢慢沉澱心靈。
      在過去他想過很多種情況,可能會被阿部知道這件事情的原因,但沒想到最後竟然是自己失控而說出來。

      不過猜想中隆也得知這件事情的反應,倒是分毫不差。

      「這樣想來,他還是老樣子呢。」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依舊堅持自我的理念。臻名勾著嘴角,露出有些無奈地笑容。

      那麼不管他勸還是警告,甚至是把隆也關起來,那家伙都不會改變想干涉英國領事館案件的作風了。

      那我呢?臻名反問自己。
      臻名家真的有那麼重要,值得他把自己關進這家族的籠子裡嗎?

      警察宿舍外,恭平在馬車旁走動,他已經等了一個多鐘頭,心情上有些焦慮,時不時看向宿舍的玻璃窗,即使什麼也看不到。

      「少爺還沒出來呢,不是說很快就會談好了嗎?」一旁的馬車伕看出了秋丸的焦慮,開口提了這話題。「秋丸先生要不要進去看看少爺?」

      秋丸是想,但還沒膽子這麼做,今天的少爺自從喬屋出來後,情緒似乎就一直很不好,儘管在自己面前有刻意收斂起來,那偶爾的怒氣,還是會不時的顯露出來,也因為這樣,恭平才會特別擔心。

      又看了看宿舍,還是毫無動靜。「還是…再等等吧。」搖搖頭,繼續焦慮地走動著。

      「啊!少爺出來了。」馬車伕說道。

      恭平立刻抬頭,一眼就看到了高大的男人在別人恭敬的開門中出來了。

      臻名不太想理會身邊試圖奉承的某隊警隊長,隨便幾句話回應過去後,走出了宿舍,第一眼就看見恭平連忙跑向自己的模樣,覺得有些滑稽。

      跑到少爺面前,雖然元希沒表露什麼,一句話也沒對自己說,嘴角卻有細微的上揚,恭平也總算放下心裡忐忑不安的感覺。

      進了馬車,一路駛向英國領事館的路上,恭平不時偷瞧的少爺那若有所思,始終看著窗外的面孔。

      「看我做什麼?」說這句話的時候,元希的視線還是沒從逐漸遠去的警察宿舍調回秋丸的臉上。

      恭平思考了一下,考慮怎麼說才不會有探口風的感覺。「沒什麼,就是好奇,你在想什麼?」

      元希轉過頭,看著秋丸,對方的視線因為自己忽然的關注而有點僵硬,他知道恭平今天對自己的情緒都有點退避三舍,當下看見這模樣,又覺得有些好笑。

      「我在想,舊時代的殘影,如果不從上層開始變革,就是會成為下屬的陋習。」

      恭平點點頭。「好久沒聽您說這麼有見解的話了。」

      「是嗎?」他確實很久沒有提過這種話了,他放棄這些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

      「難怪老爺總是希望你能執政。」

      「是嗎?」元希嗤笑。「老頭真希望我執政,當年就不會為了阿部隆也找我平反案件的事情,把我關在家裡了。」他快速地說了過去,看來很平靜,倒是恭平驚訝地睜大眼。

      秋丸沒想到少爺會主動說出這件事情的始末,畢竟當年少爺跟老爺關係鬧僵而被關在屋裡一年的事情在家裡鬧得很大,僕人們都知道,而原因到底是什麼,卻只有少爺跟老爺知道,連夫人都不清楚。

      「什麼聲音?」元希聽見了什麼,對恭平問道。

      「啊?」

      「我聽見鳥叫聲。」

      恭平這才想起了什麼似的,連忙從座位下的收納處拿出了一只用紅色絨布蓋起的鳥籠,這是他去喬屋接少爺前,就已經擺在馬車裡準備要送布里諾的禮物,現在才想起來。

      「裡面是…?」

      「您上次不是曾說過嗎?」恭平先開紅色絨布,一隻羽毛豔麗的小鳥展露在元希面前。

      看著這隻嘴角黑線穿過渾圓背部,一身亮麗色彩交疊的鳥。「八色鳥。」元希道出了鳥種。

      「是啊,您上次說布里諾先生喜歡鳥,所以我跟捕鳥人訂了一隻八色鳥。」

      元希盯著這隻鳥在鳥籠裡上跳下跳,被馬車驚壞的模樣,確實看得出是野性未降。

      「您覺得這種鳥,布里諾先生喜歡嗎?」

      「騙你的。」

      「啊?」

      「我說他喜歡,是騙你的。」雖然他知道自己說話總是容易讓人分不出真假,但還沒想到邱丸會相信他。「給我。」

      還不等恭平回應,臻名就搶了過去,隨著秋丸的嘆息聲,鳥籠被打開了,鳥兒毫不猶豫地展翅高飛。
      榛名看著牠往林地的方向飛去,消失在視線內,微微露出笑臉,然後低下頭。

      〝民心,千代…妳說得真輕鬆。〞

      「在笑什麼呢?少爺」

      臻名搖搖頭,不打算回應,然後再度看向窗外。

      「你幫我寫封信…。」

      「嗯?」

      「我準備回復父親了,但懶得動手,你寫吧。」

      有些苦悶的恭平到現在還是不知道少爺到底在想什麼,也不多問了,乾脆順著話題下去。「那…內容是什麼?」

      「告訴他,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好思考。」他看向秋丸。「這個月內我就會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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