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困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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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呃......”钟晖一时哽住，他有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死人复活？天外来客？杨·皮格马利翁的作品成精？一番头脑风暴之后，他决定实话实说：“我是钟晖。”
霞珠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脱口而出：“放屁！他早就死了！”
不待钟晖再开口，八颗赤红的凝元珠便在她身后整齐浮现。霞珠的瞳孔骤缩成危险的竖线，语气不善道：“先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是什么人？又怎么会认识我？”
“第一，我真的是钟晖。”钟晖一手指天，眼神坚定，“第二，因为我真的是钟晖，所以我认识你。”
他扒着门框比了个“请”的手势，试探着问：“这件事说来话长，要不你先进来，咱俩坐下来慢慢聊？”
霞珠犹豫片刻，还是跟随他走进了喜房。她眯起眼睛来回打量了他几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大概能猜到你想说什么。”钟晖无奈地笑了一下，“你是不是想说我看起来有点眼熟，很像一个人，一个不应该存在的人。”
“你怎么知道？”霞珠下意识地反问。
“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你就懂了。”钟晖说。
他打开右侧书房的门，那幅一人多高的精美肖像赫然映入霞珠眼帘。在看清画中红衣青年容貌的下一秒，霞珠清丽的面孔便不受控制地扭曲起来。她尖锐的指甲哆哆嗦嗦地指向画像，在空中划出一条抖动的波浪线，最终落在钟晖的鼻尖。
“你，你，你......”霞珠过了好久才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到底是谁！”
类似的红衣青年画像她见过不下数百次，但青年的长相从来都是一个谜团。霞珠原本以为，杨拙不画青年的脸是因为那位仅存于他幻想中的神秘人物本来就没有脸。然而此时此刻，这幅被藏在逐鹿殿地下最深处的画像原件击碎了她的猜想。
红衣青年竟然确有其人！
更恐怖的是，眼前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逐鹿殿禁地里、自称“钟晖”的男人，跟红衣青年长得一模一样！
对，一模一样！霞珠惊惧交加。她见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就隐约感觉他有点像杨拙亲手画下的那个“他”。从身高、到体态、再到发色和轮廓，无一例外地吻合。
可“他”分明只是个臆想的幻影，是杨拙被困镜花水月走火入魔的后遗症，怎么可能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甚至还认识她！
难道他是某种炼器邪术的产物？是会动会说话的人偶？杨拙闭关几年都在研究这个？
还是说她终于也被杨拙传染，变成疯子了？
望着霞珠风起云涌的脸色，钟晖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事实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
“简单地说，你就当做我有两具身体好了。之前那具身体的确死掉了，现在的身体才是我的本体。我本来就长这个样子，画像是照着我画的。”
霞珠往后退了半步，警惕地问：“借尸还魂？”
“......”钟晖无语凝噎，“对，借尸还魂。”
“那你就更不可能是钟晖了。”霞珠毫不犹豫地说，“借尸还魂这种巫蛊之术只是传说而已，早就被证伪了。”
钟晖摸了摸下巴，突然没头没尾地说：“我曾经在聚宝盆赌场一局赢了你五十枚绿色筹码。”
“什么？”霞珠一愣。
“你当时差点气炸了。”钟晖夸张地比了个手势，“要不是黄金夫人正好来了，你和杨拙当场就能打起来。”
霞珠的太阳穴突突狂跳。她想起来了，十几年前那个平平无奇的下午，钟晖赢她赢了个盆满钵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除了当事人之外不可能有人记得这么清楚。
他真是钟晖！
钟晖借尸还魂了！
她还暗自疑惑过为什么杨拙毫无征兆地放弃了他的复活大业，转而移情别恋到一个既没有名字也没有五官的神秘鬼魂身上。原来钟晖和鬼魂根本就是一魂双体，是同一个人。
霞珠收起进攻的姿态，问道：“你是怎么做到死而复生的？”
“我也说不清楚。我只能告诉你，我回到这里时并不知道距离我死去已经过去了十二年。”钟晖苦笑，“我也不知道这十二年杨拙经历了什么，只打听到他在逐鹿殿闭关，所以我急忙来找他，然后就......”
他举起双手，向霞珠示意缠在腕上的锁灵绸。
“然后就被他关起来了？”霞珠皱着眉接上了他的话茬，“这都不重要。我只问你，杨拙现在在哪里？”
钟晖有点尴尬地笑了笑：“他说他要去筹备婚礼。”
“那他就是在翡翠宫或者议事阁了。”霞珠若有所思，转身欲走，“我得抓紧时间去找他。”
“等一下！”
钟晖眼疾手快，拽住了她的衣角，微笑道。
“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礼尚往来，你也得回答我的问题吧。”
“逐鹿殿不是不允许任何人接近的禁地吗？有什么事严重到需要你冒着生命危险闯进来找他汇报？”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霞珠反唇相讥，“杨拙既然把你关在这里，就说明他不希望你跟外界有任何接触，我可不敢擅作主张告诉你外面发生的事。”
钟晖的大脑飞速运转：从书房那些政务奏折来看，霞珠从杨拙掌权开始就是他的心腹之首，还担任了议事阁的阁主，杨拙对她至少有一定的信任基础。
她独自一人前来，并且只关心杨拙的去向，为此能够忽略钟晖突然借尸还魂的可疑之处。说明她现在非常急躁，也说明她口中“外面发生的事”比死人复活更恐怖、更紧迫。
会不会是杨拙闭关前给予了霞珠某种特权，允许她在危急时刻来求助他？
但郄地魔域乃至人族三国早就被魔尊收入囊中，天灾秘境也被封锁严加看管。曾经混乱的魔域早已建立起和平的新秩序，甚至不需要最高统治者亲自出面维持。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大危机能十万火急到让霞珠不得不来请示杨拙？
等等。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天灾秘境是三年前才被封锁，而杨拙闭关也是三年前。
是单纯的巧合吗？还是说二者之间有某种程度的联系？
电光火石之间，钟晖脑海里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想。
他沉住气，面色不改地开口：“如果是跟天灾秘境有关的事，我建议你不要瞒着我。”
“天玄大陆上能从天灾秘境里活着出来的人不多，我算一个。”
虽然只是转瞬即逝，但钟晖仍敏锐地捕捉到了霞珠眼里的慌乱。他瞬间戴上一副游刃有余的面具，貌似漫不经心地问：“天灾秘境里藏着什么东西，你真的清楚吗？你能承担后果吗？”
其实钟晖心里也没底，故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为的就是引导霞珠胡思乱想，自乱阵脚。
霞珠一言不发，似乎陷入了纠结中。
“你当然也可以什么都不告诉我，直接去找杨拙。”钟晖乘胜追击，悠悠然道，“只不过，不管你什么时候去找他，你先见过我都已经是铁一般的事实。”
他笑眯眯地晃了晃霞珠的衣角，语气纯良无害：“你跟我也算老熟人了，久别重逢的场面还是应该描述的温馨一些，对不对？”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霞珠不寒而栗。现在她彻底相信眼前这个笑靥如花的男人是钟晖借尸还魂了，就这个笑里藏刀的卑鄙劲儿，除了钟晖还能有谁。
“所以呢——”钟晖拖着长音，双掌合十，冲霞珠眨了眨眼，真诚道，“霞珠大人，我也是真心替你着想的，你就跟我说说吧。”
“我保证，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杨拙绝对不知。”
霞珠沉默半晌，响亮地啧了一声，视死如归道：“好吧。”
“天灾秘境的确出事了。”
钟晖心里咯噔一声。霞珠接着说道：
“杨拙闭关前要我一直监视墓海里的沙漏石像，有异变第一时间向他汇报。”
“前些年那只沙漏每年才下沉三四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前天我按惯例巡视墓海时，发现那只沙漏一夜之间下沉了很多，几乎完全被海水淹没了。”
“所以我才连夜赶回来找他。我只负责监视和汇报，再多的我也管不着了。”
霞珠匆匆离开。钟晖一个人坐在床边，内心一团乱麻。
墓海里的沙漏石像在他和杨拙登上朝圣船只时就有了翻转的迹象。但钟晖从未想过，被莽苍人视为定海神针的“神的倒计时”，竟然会逐年沉向海底，还在最近几天骤然下沉。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尤其是相繇还潜伏在墓海海底。
钟晖不由得回忆起继神默对他的忠告。祂说过，必须赶在四大天灾秘境同时爆发之前，从相繇手中夺回父神的权柄。
四大天灾秘境同时爆发时，天玄大陆毫无疑问将迎来一场生灵涂炭的灭顶之灾，与末日无异。
难道说，神的倒计时，是在倒数末日来临的时间吗？
如果沙漏象征着末日的倒计时，又为什么会一夜之间骤然沉没呢？明明十几年来都很平静才对。
就在这几天之内，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导致了沙漏加速下沉。
几天之内......特殊的原因......
与前十二年不一样的地方......最近几天突然改变的地方......
钟晖苦思冥想未果，头痛地向后仰倒。
他回到天玄大陆至多两三天时间，还一直被杨拙关在地底，就算外界真的发生什么巨大的变化，他也无从知晓。
......不对。
钟晖猛地从床上弹起，额角渗出几滴冷汗。
他差点忽略了一件事。
“他回到天玄大陆”，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化。
那个特殊的原因，很有可能就是他自己！
钟晖越想越惊悚，在床边不安地来回踱步。墓海的异变非同小可，关系到整个天玄大陆的生死存亡，他必须了解更多的细节......他必须跟杨拙认真谈谈！
“你不累么？”
他的背后突兀地响起杨拙低沉的声音，钟晖回头望去，杨拙不知何时倚在了门口，正温柔地望着他。
“一直躺着身体会僵硬，所以起来活动活动。”钟晖若无其事地回答。
“也对，这里太窄、太闷了。”
杨拙点点头，勾了勾手指，薄纱状的锁灵绸立刻收紧，化作几只白玉镯子扣在钟晖的手腕脚踝上。他快步走过去，牵起钟晖的手，十指紧紧相扣。
“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去哪？”钟晖问。
“去翡翠宫。”杨拙浅浅地笑起来，“去真正的婚房。”
作者有话说
第105章 困境（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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