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困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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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的是，右边这扇门也没有上锁。
刚一进门，钟晖便被眼前一人多高的巨幅画像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画像中的杏发青年面容俊逸，手挽长剑，一袭红白相间的华美锦衣更衬得他身姿挺拔潇洒，仿佛下一秒就会一剑划破薄纸跃出画外。
钟晖有点机械地走近那幅画，都没注意到自己迈步时顺拐了。他愣愣地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滑过青年衣摆的褶皱。画师显然煞费苦心，笔触惊人地细腻，就连散乱的发丝都描摹得根根分明。
颜料早已干透，纸张略微泛黄，看来这幅画作有些年头了。类似的画像他在秘境边防处里见过，那一份是油印的，没有五官；这一份大概是原件。
画纸上栩栩如生的红衣青年有着与他别无二致的俊逸面容，琥珀色的桃花眼炯炯有神，笑得意气风发。
真的画得惟妙惟肖，甚至比他本人的照片还要好看。钟晖还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观察自己，一时间难以形容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环顾四周，除去正中央最显眼的巨幅画像，房间里的陈设一如既往地简洁。一面墙边立着一口红木橱柜，另一面墙边并排放着一台书架和一只木箱，挂画后方是一张小书桌。
那边是办公区，这边是休息区？
钟晖首先拉开了橱柜的门。他被扒下来的衣服不知道去哪了，里面还藏着他的手机，而整间喜房里最像衣柜的家具就属这口大橱。
橱柜里挂着几件带绒的大氅，内衬里衣叠得一丝不苟，他的运动服突兀地摊在一摞冬装的最上方。钟晖抓起外套，手伸进内侧的口袋捏了捏。还好，手机还在，谨慎如杨拙竟然会忘记搜他的身。
他果然是不太清醒吧，钟晖默默叹了口气，把手机摸出来塞进那摞衣服的最下方，又把外套丢回原位。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现在两袖清风，根本藏不住东西，还不如铤而走险赌一把。
合上柜门时，钟晖才注意到两扇柜门的里侧各镶嵌着一面全身镜。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奇怪，杨拙明明不喜欢照镜子，特意定制这种衣柜放在这里干什么呢？
还有那些衣服，基本都是暖色系，但他几乎没见过杨拙穿黑色以外的颜色啊。
钟晖啧了一声，把目光投向了对面的书架。
原木色的书架被各式各样的话本塞得满满当当，钟晖扫了一眼书脊上的书名，非常陌生，他一本都没看过。
噢，不对，还是有看过的。钟晖抽出那本名为《茶楼往事·七》的话本，随手翻了翻。这是部类似于深夜食堂的散文集，他只看过一二三，没想到作者已经写到第七部了。
可惜现在不是看闲书的时候。钟晖把书物归原位，转而打开了一旁的木箱。
掀起箱盖的瞬间，钟晖差点以为自己又穿越回去了——为什么箱子里会有一只足球？
他难以置信地捡起那只足球在手里转了一下，不是他熟悉的塑料皮革触感，更像光滑的气球，黑色的色块也有明显的涂抹痕迹。
钟晖突然猜到了隔壁干涸墨迹的真正用途。也许就在他回来的前一晚，杨拙才给这只完全没有实用价值的皮球上完色。
足球下面堆放着几个做工精致的木雕，有小狗，有大狗，有狼，有狐狸，甚至还有青面獠牙的双头魔犬。箱底压着一把泛着金属光泽的银色古琴，钟晖对传统乐器一窍不通，但他仍尝试着去拨了几下弦。
在比弹棉花还干燥的破碎琴音中，钟晖缓缓捂住脸，苦笑起来。
他想笑，笑杨拙执着过头就是在犯傻。他说他喜欢踢足球，可惜天玄大陆没有足球只有蹴鞠，所以杨拙就亲手给他做了一只；他说他想养一条狗，无所谓什么品种，所以杨拙把所有跟狗沾边的动物都刻了出来；他说他会弹钢琴，杨拙问他钢琴是什么，他开玩笑似的回答：“钢琴就是钢的琴啊。”
所以杨拙居然也信以为真。
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这些琐事，杨拙却较真地一件件实现了。
钟晖合上箱子，他终于明白挥之不去的违和感从何而来。
仔细想想，经常照镜子的人是他，那是他演员的职业病，暖色系的衣服也只有他会穿。书架上的话本是全新的、他没看过却可能会感兴趣的。箱子里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是他闲谈时提起过、天玄大陆上却不存在的。包括把常用的物品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而非储物戒里，也是他刚穿越时的习惯。
换言之，这间房间其实是为他准备的。
也许因为现在是冬天，衣柜里才只有冬装；到了夏天时，杨拙会把衣柜里的冬装都换成夏装吗？就像他真的在这里生活一样？
钟晖无从得知。
他一言不发站起身，绕过画架，走到那张书桌旁。
桌面上只有一只白沙沙漏，上方的沙子都已经漏空了。钟晖一眼认出，这是他从莽苍拿走的纪念品，但早在进入翡翠城之前就转送给了童家的小女儿。
他起初有些疑惑这只沙漏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转念又回想起自己临别时对童雨许下的承诺：沙漏翻转一万次，我就会回来。
一万次，谁会真的去数，谁又能数得清呢。
钟晖没有去动那只沙漏，默默地在书桌前坐下。
他环顾四周，想象自己真的是这间书房的主人：首先要把这幅过于耀眼的挂画收起来，其次书架的位置可以再偏左一些，再清空最上面一层，专门拿来展示那些五花八门的木雕......
如果他能回来得早一些，再早一些就好了。
与此同时，魔域翡翠城议事阁内，十几位议事长老整齐划一地跪伏在地，大气都不敢喘，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去。
原因无他，只因议事阁突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比议事阁阁主更尊贵的不速之客。
闭关三年杳无音信的魔尊大人竟然在深夜天降议事阁！这是比陨星撞大陆更恐怖的突发状况。毕竟魔域高层中一直有流言猜测，强如天神的魔尊是濒临走火入魔才不得不闭关的。
虽说魔尊闭关前的性情已经比他刚刚掌控魔域时温和了许多，但谁也不敢保证走火入魔之后的他会不会一个心情不好就随手砍几个脑袋助助兴。
杨拙冷冷地扫了一眼脚边匍匐的长老们，“都抬起头来。”
“恭迎尊上，恭贺尊上出关。”跪在最前方的中年男人壮着胆子直起身拱手道贺。在他的带领下，一众议事长老也纷纷冷汗涔涔地向杨拙行礼。
杨拙对他有印象，这男人应当姓董，曾是方家本家的家臣，也是议事阁组建时最早投诚的人族之一。
“霞珠在哪？”他问。
“回禀尊上，因为马上就要到更年祭典了，所以霞珠大人几天前去了莽苍视察秘境防线，今夜或明日一早应当就返回了。”董姓男人毕恭毕敬地回答。
更年祭典。杨拙顿了顿。这么快又到更年祭典了么？
他闭关前对霞珠下过命令，每年的更年祭典前都必须亲自去视察墓海一趟。并不是为了检查什么秘境防线，而是为了确认墓海里的某样东西。
神的倒计时。
那只巨型沙漏不知从何时开始一点点向深海沉没，速度极其缓慢，以年为时间单位才能勉强观测得到变化，但杨拙对此仍有不好的预感。出于谨慎，他没有轻易尝试破坏沙漏石像，而是派人守住四大天灾秘境周围地带。再后来他干脆下令封锁秘境，以防意外发生。
“如果观察到墓海有什么异动，第一时间来逐鹿殿向我禀报。”这是他闭关前给霞珠的特权，但这三年除了寻仇的魔族，从来没人来打扰他。
罢了，筹备婚礼这种事，交给以知书达礼闻名景国的方家人或许更合适。大部分东西七年前都准备好了，连带着整座翡翠宫都改建成了庭院，有专人负责按时打扫。只有婚服需要重新量身定制，足够赶上更年祭典。
他要在全魔域最盛大的节日上光明正大地牵钟晖的手，向他的臣民宣布这是他的爱人，是与他共享权力的最高统治者，更是全人族的救世主。
他想把钟晖藏起来，也想钟晖光芒万丈地受众生敬仰。
“你叫什么名字？”杨拙问。
董姓男人忙不迭答道：“回禀尊上，臣名董豹。”
“好。”杨拙微微颔首，“我有事交给你去办。”
董豹肉眼可见地低着头颤抖了一下，说话的语气愈发谦卑：“愿为尊上效犬马之劳。”
“我已有心悦之人。”杨拙缓缓说道，丝毫不在乎底下一众人五光十色的精彩表情，“我会在今年的更年祭典上与他成婚。”
他话音落下，议事阁鸦雀无声。
真安静啊。钟晖十指交叉搭在胸前，板正地在床上躺尸。房间里没有计时工具，一个时辰的时间显得格外模糊。他试过了，房间大门没锁，但锁灵绸在不让他出门这件事上表现出了宁死不屈的倔强，看来主人的权威还是在他之上的。
他萌生了再去左侧书房读一读那些过期公文的想法，却隐约听到几声女人的呼喊。
锁灵绸封了他的元力，但他的感官仍然是元尊级别的敏锐。钟晖猛地坐起身来，仔细辨认声音的来源。
似乎是......头顶？有人闯进逐鹿殿？不是说敢闯的人都死了吗？谁胆子这么肥？
钟晖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地摸到门边。女人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急促的脚步声。
那人正在快速往这边靠近！她熟知杨拙可能会待在哪里！目标很明确！钟晖深吸一口气，扯起锁灵绸语速飞快地念叨了一句对不住了兄弟，旋即握紧了烛照剑。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真打起来就没藏招的必要了。脚步声越来越近，钟晖平复了一下心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在他下定决心割断锁灵绸主动出击的前一秒，房间的门被粗暴地推开了。
他与来人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双方皆是下意识地先打量了对方一番。闯入者一头鲜艳的红发，头顶一对猫耳，面貌清丽，而且十二万分地眼熟。
钟晖不可思议地大喊：“你是.....霞珠？”
“你！你！你是！”霞珠也满脸震惊地尖叫起来，“你是谁啊！”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困境（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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