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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舞会(二) ...

  •   黄昏时分,莽苍总祭坛恢弘宽阔的宴会舞厅将窗外呼啸的风雪隔绝。悠扬的交响乐声缓缓流淌,钟晖挽起方梦雅的手,精准地踩住开场舞的第一个节拍。

      方梦雅最终选择了一身露肩及地长裙,白净的脖颈上缀了一根细亮精巧的金链。金链在穹顶吊灯的灯光下闪烁着微光,既符合景国人的审美又不显得俗气,在一众素净的白衣宾客中反而有种别具一格的美。

      “孟停云的眼光还不错嘛,虽然不如本少爷,但也勉勉强强了。”钟晖先是高高在上的评头论足一番,随即压低声音,衷心夸奖道,“你今天很漂亮。”

      这几日相处下来,方梦雅多少也习惯了钟晖说话只能听一半的别扭风格,笑道:“谢谢,钟晖,你今天也很帅。”

      钟晖立刻像只开了屏的花孔雀一般仰起脖颈,高傲地哼了一声,说道:“本少爷每一天都很帅好不好。”

      方梦雅忍俊不禁。

      开场舞结束得很快,在乐团调试乐器更换乐谱准备暖场舞的间隙,钟晖四处张望着寻找杨拙的身影。

      他总觉得杨拙昨天的情绪不太高,看他的眼神也不太对劲,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问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聊了半天有关出海朝圣的正事。今天一早大家就聚在了一起,他更找不到机会询问了,结果就拖到了现在。

      宴会舞厅虽广阔,但舞池中人影接踵,白茫茫轻飘飘的一片汇聚在一起。钟晖的视野仿佛被云雾笼罩,很难看得清楚。

      还没等他确认杨拙在哪,琴弦声再次奏响,暖场舞开始了。云雾们踏着轻快的步伐跃动起来,更是令钟晖眼花缭乱。

      “钟晖?你在看什么?”方梦雅跟着他的视线一起扭头,什么也没看到。

      “没,没什么。”钟晖回神应道。他本想着就算找不到黑发黑瞳的杨拙,找出赤发赤眸的孟停云总该简单一些。但在他的目力所及范围之内,丝毫不见这两人的身影。

      钟晖只好收敛心神,专心于眼下的舞会。

      庆典舞会的气氛很是轻松惬意,徜徉在舞池中的男男女女大多都是莽苍的年轻贵族,钟晖和方梦雅这般少见的景国面孔在其中十分瞩目。加上二人郎才女貌气质登对,早已吸引了周遭不少好奇的目光。

      “钟晖,好像有很多人在看我们。”方梦雅轻声道。她倒不是怯场,只是被许多双陌生的眼睛时不时地盯着,难免会感到些许紧张。

      “让他们看呗,看了又不会掉块肉。”钟晖满不在乎地说。

      他抬起手臂,方梦雅勾着他的指尖,踮起脚轻盈地转了三圈。宽大柔软的纯白荷叶裙摆随之飘扬绽开,宛如海蓝色地毯上一朵细腻灵动的浪花。

      这是暖场舞的最后一个动作,在方梦雅足跟落地时,二人的周围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有几对年纪与他们相仿的莽苍青年向他们露出善意的微笑。

      第二支舞结束,音乐的节奏渐缓,年轻人们说笑着撤出舞池中央,回到四周宴席的社交区域里去。接下来直到退场舞为止,都是来宾的自由活动时间。乐团会一直奏曲,喜爱跳舞的人随时可以带舞伴返回舞池,而不擅长舞蹈者大可以在宴席中饮食歇息。

      舞步一停,钟晖便松开了方梦雅的手,正欲随意找个借口抽身离开,迎面却忽然走来一对男女,挡住了他们去路。

      男人灰发绿眸,面庞凶恶,身材高大,健壮的肌肉绷在一套蕾丝花边的高领衬衣里,显得有些滑稽。女人则清秀柔和许多,金色长发梳成简单的低马尾辫,紫罗兰色的眼眸盛着盈盈笑意。

      “你好,景国的客人,很高兴见到你们。”她率先迈出一步,向钟晖和方梦雅友好地伸出手。

      钟晖心底咯噔了一声,这个组合他光从面相上看很熟悉,但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天玄至尊》剧情内的人物出场了,也不知是吉兆还是凶兆。

      他这一愣愣得不太客气,方梦雅握住了女人的手,用莽苍通用语说道:“你好,莽苍的朋友,能与你们在莽苍见面,是我们的幸运。”

      女人并不在意钟晖的短暂走神,依旧笑着对方梦雅说道:“你的莽苍语说得和你的舞跳得一样出色,如果不是你的黑色头发,我一定以为你是我不认识的圣教修女。”

      方梦雅礼貌地笑笑:“您过奖了。”

      “我是尉迟如英,这是我的舞伴澹台储义。”女人自我介绍道,她身侧的高大男人沉默地点了点头。

      钟晖暗道:果然是他们!

      尉迟如英和澹台储义,在《天玄至尊》连载后期登场,分别出自天玄大陆十大世家中排行第二的“幽纹鲨”尉迟家和排行第八的“灰浆乌贼”澹台家,可谓是强强联合的神雕侠侣。

      这两人看似是蜜里调油的普通贵族小夫妻,实际上是直接隶属于大主教手下的首席处刑官,在莽苍境内拥有对不敬神者先斩后奏的特殊权力。他们两人对莽苍继神教皆是忠心耿耿万死不辞,一旦发现有任何威胁教廷安危的可能性,都会毫不犹豫地扼杀在摇篮中。

      在书中,尉迟、澹台曾与魔尊杨拙有过一场恶战,彼时杨拙凭借神器和时运险胜,足以见得两人实力强横。钟晖心下略略推算,现在的年份应该是尉迟如英和澹台储义刚刚晋升处刑官的时刻,两人大约是二十四五岁左右,修为在七十级元圣的境界上。

      打不过啊打不过!钟晖肃然。

      尉迟如英却像是自来熟,已然和方梦雅相谈甚欢,谈话间自然地把他们领去了摆着各色冷餐的长餐桌前。她拿起桌上的玻璃水壶,斟满几杯紫红色的浆果果汁,举杯笑道:“景国戏文里有一句俗语,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感谢神赐的缘分。”

      钟晖和方梦雅没有折她的面子,以水代酒举杯示意。

      “你们来莽苍多久了?感觉怎么样?”尉迟如英放下高脚杯,仿佛邻家大姐姐似的亲切询问。

      “算上赶路的时间,已经快二十天了。这里的人都很亲切,雪景也很美,只是气温比景国低许多。”方梦雅说。

      尉迟如英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没错,莽苍是最美丽的土地,除了可恶的墓海天灾秘境之外。”

      “但是在总祭坛你们不必担心,这里有神的倒计时守护我们。”她补充道。

      “神的倒计时?”方梦雅好奇地追问。

      好样的!成功把我想问但没敢开口问的问题给问出来了!钟晖默默地抿了一口果汁,在心底呐喊。

      尉迟如英却没有立刻回答方梦雅的问题,反而转向了钟晖这边,貌似无意地调侃道:“咦,烈鬓白狮家这一代最出色的继承人怎么是这么恬静的性格,我第一次见到比储义话更少的人呢。”

      钟晖差点被果汁呛死,拼命把咳嗽的欲望给憋了回去。

      他当然跟恬静没有半毛钱关系。他一直不说话只是因为把握不住维持人设和打探情报的界限,有点担心会不会激怒这两位默吾兮忠实拥护者,干脆就先闭嘴了。

      毕竟他现在才三十八级,元王的门槛都没有跨过去,动起手来不是对手。没点理由,他不太好意思用平常贱嗖嗖的腔调说话。

      “或许他不懂莽苍语。”一直闭口不言的澹台储义终于发话,他故意说得很大声,低沉的嗓音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不屑。

      嘿,理由这就来了。

      钟晖把玻璃杯重重一搁,杯底和大理石桌面碰出清脆的响声,挑眉呛道:“本少爷只是口渴而已。”

      澹台储义不阴不阳地笑了一下,嘴里飞快地念过去一串咒语似的话。方梦雅没听懂,钟晖却听懂了,恨不得当场就掏掏耳朵。

      澹台储义方才竟然用古莽苍语问候了他的祖宗和他祖宗的生殖器官。

      “你骂了我。”钟晖说。这不是一个问句,而是笃定的陈述句。

      “什么?”尉迟如英回头看了一眼澹台储义,显得不可思议,不知是真的没听清还是单纯拉偏架。

      钟晖眯了眯眼,“你不要以为用古莽苍语骂人,本少爷就听不出来。”

      此话一出,尉迟澹台二人的态度才有些许波动。

      “你......景国人,怎么可能会懂古莽苍语?”尉迟如英难以置信地问。

      古莽苍语的确曾是莽苍的通用语没错,但那已经是两千年前的事了。现如今,复杂繁冗的古莽苍语已经演变为一种纯粹的宗教符号,即使在教廷内,也只有千不足一的极少数人精通古莽苍语,无一例外是神最忠诚的追随者。

      一个外国异教徒,怎么可能听得懂圣教最圣洁的语言?

      除非......

      除非,他也是仰慕圣教的信徒?

      尉迟如英和澹台储义接到的任务非常简单:接触并监视景国来客中名叫杨拙的少年,一旦发现他有妄想离开莽苍或亵渎神灵的意图,允许私下采取非常手段,但不允许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然而,舞会甫一开场,他们就没有见到过特征是黑发黑瞳、面容俊秀的目标人物。因此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人物资料中与他关系最近的那名景国世家子弟。

      钟晖。

      资料上写明了他是杨拙名义上的雇佣主,首席附带的评价是,心浮气躁,眼高手低,目中无人,难成大器。

      钟晖望着包括方梦雅在内吃惊的三人,清了清嗓子,故作高深地说:“本少爷呢——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才高八斗博古通今,对莽苍文化也是小有研究,古莽苍语最多算入门知识吧。”

      他随即用古莽苍语把自己这段话流利地重复了一遍,尉迟如英和澹台储义的脸色转瞬间风云变幻,竟隐隐露出尊敬之势。

      尉迟如英试探着说:“若我能敬神,则当以我肉身为冒险者掌灯?”

      这是《圣教密录》中的第一段经文。钟晖无比庆幸那天他在抽走词典里的三只纸卷后也不忘把这本书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他从善如流地答道:“若我能敬神,则当以我魂灵为迷途者引路。”

      随即他目睹了尉迟和澹台脸上的表情从尊敬到敬重再到崇拜的变化全过程。

      “我为我刚才的鲁莽道歉,”澹台储义干脆地说,“你是值得被承认的追随者。”

      尉迟如英心中对钟晖的轻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善意和好感。看来首席给的资料也有误,这分明是一位非常有潜力成为教廷执事的异国同胞。杨拙身为他的仆从,或许会耳濡目染,感受到圣教的魅力。

      钟晖摆摆手,佯装不耐烦道:“本少爷是成大事者,不拘你这些小节,快说说神的倒计时是什么。”

      尉迟如英娓娓道来:“神的倒计时,是矗立在墓海上的一座沙漏模样的石像。也许你们景国人会认为,那是一座岛屿,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那就是神的恩典,是从海底长出的神像。从古至今,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地想要深入海底,试图找出神像的根究竟在海底多深的地方。”

      她的语调逐渐扬起,难掩骄傲。

      “他们都失败了。”

      “但他们也发现,神像以南的海洋不会掀起天灾秘境的风浪。所以第一代追随者们认定,那就是神的遗物,是神遗留的庇护。”

      钟晖心说挖不到根的海中巨石确实近乎神迹,放地球上高低得封个定海神针什么的。

      “明天就能亲眼见到神的遗物,是你我的荣幸,”尉迟如英微微笑道,“也是每一个人的荣幸,请你们明天千万不要缺席。”

      钟晖张了张嘴,猛地意识到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明天尉迟和澹台将会和他们一起登船。处刑官不是保镖更不是普通的侍卫,他们是大主教麾下冷血无情的暗杀组织。

      所以,处刑官的随行绝对说不上是好兆头。

      钟晖忽然感觉指尖有点发冷。他身边的方梦雅当然不可能跟他感同身受,她正像每一位彬彬有礼的大家闺秀那样掩唇轻笑,气氛其乐融融。

      “走吧,我教你们莽苍的渔牌该怎么玩。”她说着,忽然凑近澹台储义的耳边嘀咕几句,壮汉随即走开了。

      尉迟如英笑着解释道:“他不擅长脑力游戏,一起玩渔牌太败兴了,还是等到最后一支舞的时候再把他叫回来吧。”

      她话锋一转,问:“对了,我能冒昧地问一句吗?你们两位是舞伴,还是莽苍意义上的舞伴?”

      莽苍意义上的舞伴就是暗指情侣,甚至夫妻。

      钟晖抢先答道:“就是朋友。”

      方梦雅似乎对这个答案有一点意外,微微瞪圆了眼睛。

      尉迟如英笑笑,颇有些惋惜似的叹息:“是么,我觉得你们非常般配来着。看来看不到你们一起跳最后一支舞了,真可惜。”

      钟晖一时没能想出合适的脱身借口,只好先接过话茬:“什么意思?”

      尉迟如英眨了眨眼睛,笑道:“不,没什么。景国人,我只能告诉你,如果你有心上人,今晚最好去问她:‘你愿意和我跳最后一支舞吗?’。”

      “我向你保证,她会很高兴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舞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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