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舒婷轩

2、不用急

　　02
　　庞统虽然离开朝廷也有些时候，但他也知道这儿那个小县台张文龙在朝里是出了名的廉洁，一般的官遇上他无不退避三舍，因为被他找上，绝对是那种类似为民请命干死干活但半分油水也捞不到的活。
　　像这种官对自己会是什么态度，庞统十分清楚，所以一开始是没有过来的打算，不过，先下可不同了，为了讨回自己在这儿丢失的财物，还有顺便找找那个小偷，他过去应该也不会受什么冷遇了吧？

　　马有失蹄，人有失手。
　　这是他第一眼看到张文龙的感觉。因为这位张县台对他的态度虽然算不上谄媚，但相比客气，是绝对有过的。
　　但这种态度，庞统更喜欢，麻烦少，而且问题好解决啊！
　　于是，他有些老大不客气的道：“张县台，贵县的治安真的不怎么样啊”
　　张文龙有些惶恐的道：“嗯，王爷指的是……”
　　“本王初至此地，便被小偷大白天的将东西偷了去，这般明目张胆，张县台，你们府衙是怎么做事的啊？”
　　“王爷恕罪，不知王爷有何财物丢失？下官立刻下令全城找那小贼！”
　　“那道不必，”庞统看着张文龙过于殷勤的模样，“嗯，本王觉得那个小贼绝对不是初犯，所以只是想要问问，这个小贼是否在案，就劳张县台查查啦。”
　　那张文龙也没有回去找什么文件，便道：“下官以为，王爷要找的应该是半月前刚到本县的一个小贼。”
　　“哦？张县台何以如此清楚？”
　　“因为这个小贼实在是明目张胆，他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必定是大案，”张文龙说着，“而且，他素来流窜作案……”
　　庞统截口道：“你说她是流窜作案？”
　　“是，是，但各县拿却一直没有办法。”张文龙惭愧的道，“下官就更无用了，他在本县做了不少案子，但下官连他是男是女还尚不知。”
　　“她武功怎样，我不清楚，但她的轻身功夫确实甚佳，要逮住不易！”庞统想起女孩在眨眼间便跃出数间屋子的身手，不经应了句。
　　“是是，”“张文龙随口应两声，转口道：“嗯，王爷，下官有一事相求。”
　　庞统道：“我也有一事相请大人啊。”
　　“王爷请说。”
　　“我被那小贼盗取身上所有财物，想请县台大人……。”
　　张文龙一怔，“嗯——下官自当尽心竭力，王爷在本县的时日，下官必定全力以赴，捉拿盗贼！”
　　这下轮到庞统一怔了，他可是送拍马屁的机会给这小县官啊，不赶紧银子珠宝献上来？庞统斜视了他一眼，这县台好像是真没有听出来，那刚才开场的殷勤，是怎么回事？
　　庞统顺口接道：“那我就多谢张县台了。对了，县台有什么事找我？”
　　“下官是想请王爷替下官向皇上递一份奏章。”那张文龙道，“本县今年大旱，百姓衣食难保，想请皇上发下粮食，暂缓灾情。”
　　庞统悟然心道：原来他刚才的那两下是为了这事啊，也难为他了。他道：“这事，”微微一顿，“这事我恐怕是无能为力的。”
　　张文龙忙要再说，庞统已抢道：“张县台，不是我不愿意奏请这道奏折，只是……县台，我想我还是先告辞了。”
　　“王爷！”张文龙急忙冲步上前，拦住庞统，“王爷，您是不相信下官的话吗？好，下官可带王爷去瞧瞧，请！”
　　庞统一皱眉，“张县台……”
　　“王爷请！”张文龙口里叫着王爷，但神情却已不允许庞统拒绝。
　　庞统拂袖放在背上，看着张文龙良久。
　　最后，轻轻叹气，在这他的带领下，穿过那条尚算不错的官道，向隐藏在朴实身后的破旧走去。

　　穿过一条条曲折的小巷，路边，老人、妇孺，衣不遮体，面有菜色的横在或倚在墙上。
　　庞统本来就相信张文龙所言，而且他久在战场厮杀，心中虽然恻然，但脸上的神情却平稳依旧，而张文龙这一路走着，越走越是激动，鼻翼开始猛地煽动，用力喘着气，身上的每块肌肉都抽紧了。
　　他低喝：“王爷，看了这些，难道您还不信吗？”
　　庞统没有说话，只是随便看看，那样子就好像走过一处随意的风景。张文龙叹了口气，心中只觉自己怎么会寄希望于这种祸乱国纲之人，但还是道：“王爷，前面就是他们暂时居住的地方。”
　　庞统默然的随张文龙走入。
　　密排着的茅草屋在眼前竖着，唯一的特点就是破。
　　屋前不远，一些女人正围着什么，也不晓得在做些什么，其他空地上，还有一些孩子，精神不错的在玩闹。
　　张文龙看了庞统一眼，他希望能在这张坚毅的脸上见到一丝同情，但他失败了，他看到的，只有淡然。他的心，禁不住又冷了一截。
　　庞统随张文龙向那些女人走过去。
　　她们围着的是一口大锅。正煮着什么。
　　庞统心中恻然，向锅中一望，应该会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吧。但就在他看清的那一瞬，他愣了，因为锅里不是他想的那些，而是整整一大锅颇稠的白米粥！
　　张文龙眼见着庞统神情怪异，忙也凑了上去，显然，也被眼前看到的白粥吓了一跳。
　　这时那群女人已经注意到这两个忽然冒出来的男人，而其中一个更是县台，忙开口问好。
　　张文龙在庞统询问的目光下，刚要向那群女人问这粥是怎回事，一个莽莽的小孩冲撞了上来，似乎是来这里找他母亲的。
　　庞统微笑着拉住了这孩子，“小朋友，你们这里没有东西吃吗？”
　　那小孩转着乌亮的眼睛，“以前没有吃，但姐姐来了就有的吃了！她还给我扇子玩！”
　　“是令千金在这儿布善？”庞统头也不回头随口向那张文龙调笑。
　　张文龙脸上大红，“下官尚未娶亲！”他自知道庞统当然不是真在问他这事，只不过是见这里明明尚有吃喝，自己还要“难为”他，故而开口调侃罢了。
　　庞统伸掌在那男孩头上轻拍，“你这扇子很好看啊，给我玩玩好吗？”
　　小孩看了看庞统，又瞅瞅自己的扇子，最后还是大方的递了过去，“给你！”他用稚气的声音说着。
　　庞统接过随手挥开，一怔，他急急看了那扇子的反面……“愘”——合上。
　　“庞……大人你怎么了？”张文龙心知在此不便叫“王爷”，随口改了称呼。
　　庞统冷哼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同张大人说今天布善的人是我而已。”
　　张文龙以为庞统仍在调侃他，刚想要他“适可而止”，却见庞统弯腰将扇子送回给了那孩子，柔声问道：“你的扇子真好看，我也想要一把，嗯，那个姐姐在哪啊？”
　　小孩想一个有些远的角落一指，“姐姐在那里啦，但她已经没有扇子了。”
　　庞统一笑不语，直起身，向张文龙道：“张县台就一起过去看看吧。”
　　张文龙兀自不明所以，只能跟在庞统身后，走了几步，他终于忍不住道：“王爷……”
　　庞统淡道：“刚才那把扇子是我的。”
　　张文龙愣了愣，想到刚才庞统所有的行为，“难道那个布善的人就是王爷找的小贼！”
　　“你说呢？”
　　果然如那个小孩所说，有个女孩在那个角落陪着一群妇人，而且，也如庞统所料，就是那个可爱的小女贼。
　　那女孩早已脱掉了庞统的男装，换上了一身女子的衣服，但却是那种粗旧的衣裳，但这并不影响她姣好的身材，她的背影看来还是一样的好看。
　　庞统忍住唇边要溢出的笑意，立在那女孩身侧，轻咳两声。
　　女孩条件反射的回头看去，一时僵在那里，她有些直直的瞧着庞统，“你，好，啊。”用比哭好不了多少的声音，她勉强打了个招呼。
　　庞统笑道：“我挺好啊，到是你看来不甚好？怎么，早上和我一起泡完澡，你着凉了？”
　　一阵绯红迅速抹上女孩的脸颊，“我哪有，哪有和你一起洗澡啊，我不过是……”她本想解释她是被人追才不得已跳进去的，但看到一个县官立在那里，下意识收口。
　　庞统接道：“是什么？不必不好意思，不过是你主动，我被动而已啊！”
　　众人的眼睛睁睁盯住女孩，一片无声。
　　女孩的脸这回已是涨成了酱紫色，窘到极点的她却只能用目光谋杀庞统。
　　庞统倒也没有乘胜追击，他低声道：“要想我不讲，就和我来！”
　　女孩脸孔褪回白色，狠命跺了跺脚，才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