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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有相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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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
“陛下,倾相扰乱朝纲,越俎代庖,淫威六部——”
前些日倾相还把兵部侍郎明目张胆的召进相府,责令其将前往边关的守将换掉,他们一插手,他居然把兵部侍郎直接换掉了。
每思及此处,兵部尚书胡子发颤,他这个侍郎上司当得果然最没有面子。
“陛下,倾相以下犯上,亵渎天威——”
经常上朝半个时辰后,还不见人影,此人当朝堂是他家后院,高兴了溜达溜达,不高兴了几天不来。每思及此处,右相商衍心肝发抖。
“陛下,倾相行为不端,种种恶行臣等有目共睹——”
“陛下,臣等忠心耿耿,一片肝胆,请陛下明鉴——”
近乎一半的侍郎尚书三朝元老异口同声,龙坐上那人总算是抬了抬眼,眉目清雅疏朗间却没有几分表情。
金銮之下如此声势,他们英明神武的皇帝却依然只是安静的让这些恨不能撞死,之所以说他英明神武,那是有依据的,昔年为太子时历经劫难,隐忍数年之后厚积薄发,扳倒外戚宦官,宫变中力挽狂澜,平定边疆,海晏河清,三国进献,这是天朝史上历来帝王所没有的政绩。
元年百废待举,雷霆手段整顿朝堂,安抚臣民,重农兴兵,近乎三年之内开启了倾元盛世,然而,之后三年这位史上有名的帝王实在是没什么进步。
且,他不远贤臣,却亲佞臣。
倾相如今的一切说到底还是皇帝暗中纵宠。
这位曾经劳苦功高护送皇帝登基的倾相也还没什么大的缺点,传闻中不过是以色事君,不过是好点儿男风,就在几年前男风在天朝是最为耻辱的一种风气,这让那些忧国忧民的朝臣们气得心肝整日里翻来覆去的疼,他们最怕的就是有人引领什么不良世风。
“陛下圣明,今日一定要给天国子民,列祖列宗,和臣等一个交代啊——”白发苍苍的老臣从殿外踉跄奔入,一头碰在地上,直快要磕出血来。
太子年少时,韩敬便是他的老师,又是三朝元老,算是最有资历名望的朝臣。自从东帝开始亲近佞臣,韩敬的很多进言不再被重视和接纳,这韩敬便一病不起,这两年没上几天朝,一直告病在家。如今趁着倾相这个月不在天都,带病在身组织了一个月,才有今天这等声势,没有他撑腰,那些怕倾相有心无胆的人哪敢在这里搞忠烈。
“爱卿平身——”良久沉默的皇帝终归开了金口,嗓音却是不太好,面对三朝元老他终于微微皱眉。
韩老太傅见略有成效,他们英明神武的皇帝不能堕落,那头磕的更响,可是金銮之上的皇帝却没了下文。
韩老太傅气煞,一时老泪纵横,头上磕出了血,太傅磕,跟随他死谏的也磕,一时大殿壮观至极,只是倾相的人都眼观鼻鼻观心的垂首而立,似是睡了。
金銮之上的皇帝似是有些着恼,不知到底生的谁的气,龙袖一挥,奏折落地,这一挥彻底让韩老太傅寒了心,起先磕头磕的尽兴的那些人渐渐安静。
老太傅一时满目苍凉,起身道,“陛下今日不能听臣之忠告,老臣不敢有怨,但不能让陛下英名流传青史,老臣之错,今日老臣就死在大殿之上,以赎老臣之罪,以报先帝之恩——”
韩老太傅这最后一赌让金殿上的皇帝发颤,可是他终归还是没说出什么,话既出,没等到挽留,摇首准备效法故人抱柱以死相谏。
“太傅这是病好了——”淡远慵懒的话语散漫传来,与这剑拔弩张的朝堂形势不甚相符,但是就那悠然闲、淡清雅低慵、似叹似笑的一声让跪地重臣手足发软心底发凉。
部分人其实想偷偷的起身的,官方理由上有老母下有幼儿不好因为一份奏折而中年早逝,通俗些不想死的太惨,谁能想到他、他竟然回来的这般快,谁能想到东帝的老师韩太傅组织能力这么差,谁能想到皇帝竟然色令智昏至此。
可是晚了,腿光顾着哆嗦,起不来。
老太傅这下也不忙着死了,老眼直冒火星,胡子颤着回头骂进来之人。
倾相,缓带轻衫,眼角眉梢风流蕴藉,眼波一转,风华落尽,唇边一缕笑,三风清肆,三分慵懒,三分孤傲,还有一分,冷。
以色事君也是要有资本的,如民间所传,他不是一般的好看,不是一般的潇洒,甚至有些妖,美则美矣,却难以让人有亲近感,满朝胆寒的群臣证明了这一点。
老太傅颤着胡子手指从头到尾开始指摘,嗓子都哑了,倾相对御座上皇帝微微行礼,然后惊鸿淡淡扫过朝堂,唇角依然含笑,“今天朝堂这么热闹,臣衣衫不整的就来了,还望陛下见谅。”
其实衣衫也算整齐,只是未着朝服,发丝凌乱,眉目还带着让人从梦中吵醒的慵意,带着眠卧花街柳巷的风尘气息。
皇帝表情依然如故,看不出悲喜,只是眼底意味复杂,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应答,再无他话。
倾相含笑掠过朝堂,“一月不见,本相还真是有些想诸位同僚了,听韩兄说诸位今日在朝堂上为本相进行了别开生面的接风洗尘。”
大殿沉寂,只有慵淡清音,一帘风月闲雅。
“大家莫要怪本相来迟,本相不过是先去和韩兄略略叙旧,不过以后有这种仪式诸位可以直接到相府,陛下龙体欠安,少扰为是。”
漫不经心的笑意,却让诸人心底发寒。
“你——”这时韩老太傅手捂胸口再说不出一个字了。
倾相闲庭信步悠然向老太傅,轻叹一声,字字缓淡,“您老人家这又是动的什么肝火,年纪大了,好好将养才是。”不顾脸已经发紫的老人家,恭谨道,“刚才韩兄还说担心你身体,以后国事您还是少操心,也少让您孙子少操心你?这不是两全其美?”
“咳——你这个妖孽!”老人家真的是动了肝火了,因为倾相从入殿堂来口中一直提及的韩兄就是他的心肝孙子韩庭。
老太傅一向刚直不阿,大义灭亲也干过几桩,唯独对小孙儿宠的无以复加,这韩庭年少,不考功名,整日与些纨绔子弟厮混,不知怎么让倾相勾搭上了,那就更不上进了,曾提着鞋满大街的追过倾相,搞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成为大街小巷闺房茅房的美谈。
所以说韩太傅呕心喋血的要扳倒倾相不全部因为忧国意识,私人仇怨也实在是结得深。
老太傅一口气提不上来,眼见倾相如此嚣张,座上他英明神武的皇帝眉眼不抬,一时间老泪纵横,抬腿就要撞死大殿。
倾相白袖微抬,瞬间领悟的几名官员蜂拥拉住老太傅,倾相依然含笑,眉目肆意,走近两步,用只有老太傅听得见的声音和气道,“今早我说太傅欲制我于死,韩兄对天立誓,若爷爷如此,他将自吊于家中。”
轻轻打个哈欠,“太傅还是回家看看韩兄去吧?”说罢转身风姿优雅的面朝皇帝。
韩老太傅听不清别人说什么了,一气有妖如此,二气家门不幸,气急攻心,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