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的金色阳光》舒婷轩

2、2

　　（三）
　　在父亲的要求下，我和母亲离开了医院，没有陪他一起守夜。
　　和母亲一样，父亲也不想让我这个女儿看见他的懦弱和眼泪，他直接要我先陪母亲找个旅店住下，医院的事就全部交给他，等到了送火葬场他会再通知我们。而在这之前，他给了我一封信，他说这是奶奶还有些来不及的话想说给我听。

　　在旅馆里，母亲坐在床沿发呆。我，打开了那封奶奶来不及亲手交给我的信。

　　小静：
　　已经四年了，你离开奶奶已经四年了。奶奶知道你是多么痛才离开这里的，但是奶奶也一直以为这种痛只不过是暂时的，等你忘却了就好了。直到在你爸爸那里知道，这四年来，你对学习的极度狂热但对生活的极度冷淡，奶奶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破坏了一个少女心中对爱情最美好的憧憬，让你彻底的封闭了自己。
　　这些话一直没有能告诉你，当年江老师告诉你分手全是奶奶去求来的。奶奶当时只是以为那段的爱情对正要面临中考的你是一种毁灭，只想要你好好认真的做回原来的孩子……想不到却让你陷入了无止境的痛楚。
　　江老师是爱你的，在几天前的下午我还看见他一个人在花园里徘徊，他向我打了招呼，问起了你的近况，他没有交任何的女朋友，或许谈不上在等你，但是那段感情他是用了真心。
　　去找他吧，奶奶希望看见小静幸福，也感觉到，江老师是那个可以让你快乐的人。

　　没有落款，但后面的时间，大概是去年。
　　去年，一切早已物是人非……我想起刚才车上看见的他，还有那个他小心翼翼牵着的女孩。
　　将手里发黄的信纸塞回信封，母亲刚好从床沿立起，“奶奶，她和你说了什么？”
　　“一件很早很早的事。”我回答。母亲似乎感觉不到我这个模糊的答案有什么不对，她喃喃道：“妈对我就好像亲生女儿一样，当年生你的时候，我亲妈没在身边，她将我照顾的周周全全，可自从和你爸离婚，我再来看她居然是为她送行……”
　　“妈，要不我陪你去老屋看看？”
　　“你坐了一天的飞机很累了，妈自己去吧。”母亲不着痕迹的擦擦泪。
　　“恩。”我顺从的应了。既然母亲不愿意让我看见她的泪水，那么我就当做自己没有看见吧。让她单独一个人，想要哭也可以痛痛快快哭一场。

　　（四）

　　母亲离开，偌大的双人房只剩下我一个。当我屏住呼吸时，这里的空气什么声音也没有。
　　五年了，已经五年了。巨大的叹息声在我心底想起，眼眶一热。往昔像打开盖的盒子，里面的东西都装不住了，争先恐后的跑出来。

　　那是第一次的，正面对他。
　　在那家叫做金色阳光的餐厅。那天是情人节。
　　“叔叔，你怎么了？”当我在一大堆浓情蜜意的情侣中看见一脸莫名和无助的他，直直走上去，打招呼。我知道他是我老师的男友，也知道，在这个地方，不到五分钟之前，他是我老师的男友的事已成为过去时。我相信他是认识我的，他去我学校接他前女友时有几回碰上过我。我每一次都有打招呼。
　　“叔叔？我有那么老吗？”我的招呼声成功的换来他的叫冤。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你理我啊！”我老实不客气的回答。“叔叔，你到是看一下，餐厅外头起码有十对情侣在等着吃饭，而你却一个人占着这里的桌子。”
　　他苦笑着看看外边，忽然说：“坐下来，我请你吃，就不占位置了。”
　　正坐在他的对面，好想告诉他，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自己在这里，不占位置，但在他的心里，有一个永远的位置。
　　话我当然是没有说出口，但在那天以后，我开始主动靠近他。
　　对于我的靠近，他从意外、抗拒、接受，然后，回应。
　　在我初三的上半学期，他已经是我真正的男朋友，在那段学业压力最大的时段，因为有他一切都显得不那么辛苦。
　　常常，上课我不听课，留着晚自习时逃到他那里去听他的教育；不想做的题说一声不会，让他绞尽脑汁帮我想最简单的法子；特意在他为我解析题目时发花痴看着他，让他使出十八般武艺将我的注意力拉回课本……
　　在周末，难得的空闲里，扯他去买漫画的拼图，威胁他拼完了再给我，但却悄悄藏起了一块，让他一顿好找后，发现缺的那个小块早已在它应该在的位置。偷偷配了一把他公寓的钥匙，当课业有空时，就跑到他那里给他清扫一下房间，让他深深体会一把我的“贤良淑德”，因为虽然房间看起来是干净了，但东西却往往失了踪……谁叫，通常我整理的东西，最后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