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暗香》枫叶白色

33、第 33 章

　　33、
　　太仆杨彪，尚书周毖，郎中蔡邕，还有其他几位正直严刚，看不惯太监所作所为的官僚，都在同一天接到了荀彧所捎来的王允的书信。
　　荀彧离开后，他们有的闭门谢客，铺开竹简构思慷慨激昂的奏表，有的召集门生故旧，商议一同弹劾宦党的行动。
　　太监与外戚积威下，众人都已隐忍多年，累积的怨怒爆发出来，热血贲张，不在乎个人前途怎样，只想振臂一呼，为天下士人张目。
　　张览一直跟在荀彧身边，注意四周动静，让他躲过可疑的探子。而那些官员都是打滚多年的老油条，做事也很缜密，因而这番串联的行动，想来不会被张让发现。
　　离开最后一位官员的府邸，荀彧赶快赶回住处，他派人去邀请的白身士子都已到了，正聚集在屋中高谈阔论。还未推门，就听见里面一人粗着嗓子道：“伍孚有荆轲之风，天下义士！绝不能让他死在张让手里！”
　　听声音是审配审正南。随即另一个声音略带讥嘲地道：“不然你要怎样？去劫狱？还是去跪宫门？或者你也打算来个荆轲刺秦，杀了那群阉狗？”
　　“刘子扬！”
　　恩？刘晔也在？他本说明天才回，没想到提前赶回来了。只这幅不合群的脾气还真是……荀彧无奈，整肃了神色，推门而入。
　　门一开，屋里的人都望过来。灯火耀耀下，十多张熟悉的面孔，都是素来与荀彧交好的士子。见荀彧进门，纷纷叫道：“文若！”
　　荀彧拱手见礼，口中接着刘晔的话道：“劫狱刺杀都是非常手段，不可取。然而朝中诸位大人已经决定明日上书，向陛下弹劾十常侍。”
　　众人听得，脸上都纷纷露出兴奋的神色。审配刚说了一句：“做得好！那我们……”就听刘晔在旁冷笑：“若这办法能行得通，宦官也不会横行那么多年，我们也不必受那么多闷气了。”
　　审配今天第二次被他打断，恼怒地道：“刘子扬，你若不想参与，门在那边，两个山字叠起，请！”
　　“子扬敢当街杀死太监，自然与我等是同心。”见刘晔要针锋相对，荀彧拦下话头，不容分说就把话题转了，“今天请诸位来，一是说明此事，二是朝中大人们荣爵在身，尚且不顾个人安危上书，我等更不能落后。而今京中士子云集，正是大有作为之时。”
　　许攸新蓄的山羊胡一翘一翘，道：“可我们都是白身，要怎么做？”
　　“列位虽是白身，却都有亲朋故友在朝为官。”到了这个时候，荀彧没必要拐弯抹角，直接指出。“只凭杨彪等几位大人，力量太单薄，但若是满朝官员都支持他们，就是另外一番情景。再者，我们自己也要有动作。”
　　“什么动作？”
　　荀彧从怀中抽出给王允看过的竹简，递给他们：“如果有意，请在这上面签名。”
　　毛玠提出异议：“缇萦上书乃本朝故事，现在这制度已经废止了。”何止是废除，是已经废除好几百年了。平民的奏章根本不可能递到皇帝手里，甚至可能在半途就被张让截下，那就一切都白费了。
　　不过人脉通贯朝野的荀彧来说这也称不上问题：“放心，我有办法将它送到皇帝手中。”
　　许攸摇头晃脑：“如果张让反扑，将众人全都下狱，又该如何？”
　　“有何进与之制衡，不会让他轻易得手，这是其一。杨彪等几位大人德高望重，将他们治罪难以堵悠悠众口，这是其二。论辩大会在即，而陛下对此非常重视。”向来对国家漠不关心的汉灵帝，这次却意外地挂心论辩的事。“张让如果此时动手，士子们一乱，论辩大会就无法再开。这是最重要的理由，陛下虽然病在深宫，但只要他还在位，他的意思就是最重要的指向，即使张让也不敢轻违。所以我们此举虽然冒险，却是险中求活的棋，最终结果一定是十常侍让步。”
　　大多数人都被荀彧说得频频点头，只有刘晔冷不丁道：“如果你错算了，张让发了疯呢？疯狗咬人最狠，被咬了可是会丢命的。”
　　“是啊，可能会死。”荀彧嘴角含笑，眼中一霎光韵波转，意动风流。“端看诸位有无觉悟，为救忠臣义士，不成功则成仁。”
　　话震得众人一静。入门来荀彧一直冷静理智，侃侃分析利弊，此时忽然说出意气之言，反而令人心头一震。
　　荀彧环顾众人，没有放过每个人脸上由轻微茫然逐渐激动起来的神色。事实上，他并非将血肉之躯轻掷于危险之中，他留下了很多后手，甚至还有万不得已时的兵力援助。但话一定要这样讲，才能激起大家的奋勇之心。士人最大的资本，从来不在权力或者兵马，只在一颗大好头颅，一腔激愤之血，和一副郁郁不平之气。
　　他深知，因为他也有。
　　被阴谋者耻笑为幼稚，被当权者嗤之以迂腐，被上位者厌烦，被下位者不解。但这就是士人最大的资本，敢以身当白刃，敢支撑天下之精神。
　　这就是曹操不能得到士人之心的理由，这就是士人能为曹操效命，却也仅止与效命的理由。曹操能得忠诚，却永远得不到那份深植骨血的信任，他们本就非同一类人。

　　审配当先道：“正该如此！不论怎样危险，也不能让伍孚横死！十常侍这些年做恶得够了，该给他们些颜色看看！”
　　毛玠谨慎地道：“文若分析有理，此举细想来有惊无险，张让希望立刘协为太子，不想将局面搅乱，不会牵连太多人。”
　　众人嗡嗡议论，却从中走出一人，不发一言，取过笔来就在竹简末尾署上了自己的名字。
　　荀彧向他一拱手：“多谢季珪兄。”面貌英俊身材魁伟的崔琰，也是今天所来的士子中，唯一一个有官职的。他本是县令，后辞官归隐，又被何进征辟到朝中，做羽林军内的一名文官。
　　他个性刚直不阿，荀彧也打算请他将这份奏表送进宫去，送到灵帝眼前。
　　见崔琰签名，审配等人也不甘于后，纷纷取笔来在简末写上自己的名字。不一时竹简轮到许攸面前，他一手抓着山羊胡，小眼睛转了几转，看向旁边的刘晔，递过竹简道：“子扬不签吗？”
　　荀彧今天本没叫刘晔来，也摸不准他对此事到底是什么态度。却见刘晔对着竹简紧紧皱起了眉头，神色纠结一刻，最终还是将竹简一推，拂袖就要离开。
　　“站住！”审配喝了一声，从腰间猛地拔出佩剑，横身拦住刘晔，“不肯签名，难道放你出去泄露机密？留在此地不许离开！”
　　刘晔瞥了一眼寒气森森的宝剑，扬起下巴：“你想软禁我？”
　　“是又如何？”审配也是刚强的性子，怒目横眉，伸指在剑上一弹：“你是宗室又怎样，莫以为占了血统之优，我便怕你！”
　　话音未落“锵”地一声，刘晔抬手出剑，剑刚提至胸前，手臂已被最近的毛玠一把扯住：“子扬！正南你也是，做什么！”
　　荀彧真是再好脾气也要被他们惹到，刚说了一句“正南子扬，什么时候了还要内耗！”忽听听外面车马辚辚，有仆人跑到门外报告：“先生，荀侍郎来了。”
　　……荀攸？
　　荀彧没想过荀攸会来，但屋里的众人不知，只当荀公达也是被请来的，毛玠赶忙借此缓和气氛：“文若是想请公达将我们的奏表送给皇上吧？倒也顺当。公达稳重，正是合适的人选。”
　　“……抱歉，少陪一会儿。”荀彧又用严厉的眼神扫过审配和刘晔，“两位请罢手吧，就算血溅当场，不过给宦党增添笑柄而已。
　　许是被他罕见的强硬震住，审配的态度有所缓和。
　　毛玠等人拦下了审刘二人的剑，荀彧快步走出来见荀攸。

　　一盏灯笼挂在走廊尽头，荀攸就站在那里等。不知是灯笼的光太昏暗还是什么，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青青白白的。荀彧走近了，荀攸行了个礼，见他身后无人跟随，便叫了声：“令君。”
　　“公达。”想起上次相别，连个招呼也没打，荀彧有点抱歉。然而想到他们乱七八糟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执着于那点抱歉又很无聊。便直接问道：“有事么？”
　　“令君的奏表写好了么？众人的签名呢？”
　　“……公达你知道？”
　　“恩。”
　　恩是什么意思，你怎么会知道的？荀彧盯着那张平静的脸，但就算质问也不会得到答案，无奈地一手按住额角：“奏表我会找人送上去，不用你帮忙。”
　　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他今天说服了很多人有点累，刚才又被审配那个火药桶吵得心烦，但指尖刚触及肌肤就被握住了，“头疼？”
　　“手很凉。”同时开口，又戛然而止。荀彧顿了一下。
　　“外面很冷。”荀攸平静地解释手凉的原因，并没有放开他的意思，“令君将奏表交给我，今夜早些休息，明日还有太多事要做。”
　　“……为什么一定要插手？”荀彧在考虑上书人选的时候，也曾闪过荀公达这个名字，但又否定了。与其说他不想让曹操势力参与此事，或者该说，他不想让荀攸卷进这危险。
　　又一次……心软了。已经被背叛得足够多，却依然在做出本能的维护，他终究是怀念着过去的那个荀公达，亦在叹惋着现今的分道扬镳。
　　握住自己的手指依旧是冰冷的，灯笼光照下荀攸的面孔同样冷淡，道：“做这么大事，把我剔除在外不合适吧？我是士族一员，也要借机博取声名，就像令君在军事上也有安排，曹将军也需要在政务上寻求支持……何况，崔琰性情太刚，可能会触来杀身之祸，由我送去更稳妥。”
　　“……为什么？”听见这样的答案，荀彧凝视那双总也看不清的眼眸。如果要谈利益，一千一万都有，但真的就只有利益吗？
　　“竞争中合作，是令君早就与曹将军确定的关系吧？既然是互惠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荀彧深深吐出一口气：“公达，我最后问一次，为什么？”
　　好像没有听见回答，执拗的问题直逼内心，荀攸是知道他在问什么的，可是荀攸不肯揭破，只是一味地躲开。他们的每次对话都混沌无解，就是因为他无头绪而荀攸在躲。一定有个核心的问题，庞大的线团中一定有根可以牵出来的线，但，线头在哪？
　　“……没有为什么。令君，你想听到什么答案呢？”
　　纸灯笼被风吹动，碰着墙壁发出噗噗的声音。灯下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离得很远，唯一的触碰，冷得像冰。即使是冬天，这个体温也太低了吧。
　　荀彧从他的手指中抽出自己的手：“……不，什么都没有。”是想把真心隐藏到底吗？还是说，只是在等待……线头暴露的一天？
　　荀攸看着他：“那么，奏表，我在这等你取来。”

　　小剧场：
　　荀彧：摔，为毛曹主攻开后宫就是一群小媳妇，劳资开后宫就是一群仙人球！子扬亲亲，你少惹点事行不？
　　曹操：……
　　某叶：……（老曹你最好不要让我看见你偷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