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拥抱的恋人》山上风下

52、谈话

　　穆行将眼皮打架的小树从椅子上抱起，轻拍就要眯眼的小脑袋答应他：“好，等你睡好了就去，睡吧。”

　　小树放心睡起了午觉，穆行把他带回房间，盖好被子，回到厨房和蒋贝一起收拾碗筷，两个人这样生活过日子的场景他以前从没想过，现在却乐在其中。

　　“明天就要上班了吧？”蒋贝擦着橱柜台面，他用过的厨房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

　　穆行将冲洗过的碗摆在沥水架上，点头回答：“明天开工第一天，得去给员工发红包。”

　　收拾完厨房，两人并肩坐地毯上看电影。屏幕里是经典的画面和对白，蒋贝从口袋里抽出个红包递给穆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给穆总发个红包讨吉利，祝穆总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总是给人发红包的穆行接过去，煞有介事地捏了捏厚度，笑着回道：“谢谢老板！”

　　等小树午睡醒来，他们便出门去逛庙会。年将近尾声，市集却还是一派热闹，蒋贝手里提着各种小树要的皮影、灯笼之类的小玩意儿，还有买了只尝一两口的小吃。

　　“爸爸，我要吃糖葫芦！”小树架在穆行肩上，指着不远处一个插满小红果子的梆子发出指令，“放我下来，我和小蒋老师吃东西，你去买糖葫芦。”小朋友把穆行安排得明明白白。

　　“小树同学，老师要批评你了，再吃甜的该长虫牙了。”蒋贝嘴上说着，还是将袋子里的零食一一拿了出来。

　　小树咬了口灯芯糕，拿出皮影玩具摆了几个滑稽的动作，正玩着忽然冒出来一句：“小蒋老师，我喜欢你和我爸爸在一起。”

　　说罢，小树大人一样叹了口气：“怎么还不开学，我都想子欣了。”

　　还好有酸酸甜甜的糖葫芦抚慰他的思念之情。

　　寒假最后几天，穆行白天上班晚上回家，蒋贝陪着小树玩游戏、看动画、睡午觉，等待开学。林姨放了个长假回来，整个人喜气洋洋的。

　　“等会想吃什么？”蒋贝拉着小树的手往回走，小家伙刚在小区广场和几个小朋友疯玩了一阵，该回家吃饭了。

　　“我要吃小蒋老师做的饼干。”

　　“要吃饭了，只能吃两块，知道了没有？”

　　“好。”

　　和小树说完话，蒋贝抬头望到个似乎见过的身影站在小区门口，对方转身也看到了他，蒋贝认出来是那天婚宴上遇到的女生——徐悠悠。

　　她怎么在这？她应该清楚穆行要工作，这个时间肯定不在家，那她来是找谁？

　　见到蒋贝，徐悠悠神情依然温婉端庄，眼神却是掩藏不住的变幻莫测。这几天她其实来过好几次，她当然知道穆行在公司忙，她只是想印证下自己心里不安的猜测。

　　蒋贝的出现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

　　原来他们真的住一起了。

　　徐悠悠心里一沉，一股不甘在心里涌起。

　　对方手里牵着的男孩眉眼间和穆行，应该说和穆菲很像。她尽力克制住心底的情绪，面上不露一丝痕迹地笑着问好：“你好，我叫徐悠悠。”

　　虽然不知道她来这的用意，蒋贝还是点头回道：“你好。”

　　徐悠悠弯下腰跟小树打招呼：“你好啊，小树，阿姨是你妈妈的朋友噢。”她想通过和穆菲的关系拉进与小朋友的距离，不料原本看到漂亮阿姨眼里有笑的小树，听到妈妈两个字小脸顿时垮了下来，退到蒋贝身后，不想再搭理人。

　　徐悠悠有些尴尬地起身，不论什么情况下都能保持标准的笑容，她问蒋贝：“我们……能聊聊吗？”

　　蒋贝觉得自己和她没什么好聊的，但直接拒绝一个女人的请求他做不出来，只能应道：“你等一下，我送小树回去。”

　　徐悠悠点头，对小树挥了挥手。

　　蒋贝将小树送回家后下了楼，出于私心，他不想带这个女人去云顶咖啡，那是他和穆行有着共同回忆的地方，于是他引着徐悠悠去了更远的一家饮品店。

　　这个时间的饮品店几乎没人，蒋贝将她带到靠窗的角落，绅士地拉出椅子，徐悠悠从走神里反应过来，道了声谢谢坐下。

　　蒋贝问她：“喝点什么？”

　　徐悠悠随意扫了眼点单簿，说：“蜂蜜柚子茶吧。”

　　“热的，可以吗？”

　　“可以。”

　　蒋贝去吧台点单，再回到座位时，手里端着两杯茶，徐悠悠接过去没有喝，只是两只手不时摩挲着饮品杯，蒋贝看出她的纠结也不说话，默默嘬着杯子里的茶。

　　过了许久，徐悠悠终究还是开始了今天的谈话：“从我懂事起我就喜欢穆行，都记不清有多少年了。”

　　她说：“小时候我喜欢当他的小尾巴，只要看见他就满心欢喜，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种心情叫做喜欢，直到我和家人去了新西兰，突然离开他，我觉得一天都过不下去，才明白自己对穆行的感情。”

　　说这些话时，徐悠悠眼神不自觉飘向窗外，沉浸在回忆的时光里，蒋贝相信徐悠悠对穆行的感情，更羡慕她能那么早就遇见穆行。

　　“我和家人做了很久的斗争才能回国，绝食、逃跑，甚至……自残。”徐悠悠的手臂伸到桌面，将手表向下推了一小截，露出纤细手腕上的一道疤痕，疤痕因为年代久远已经不明显，却看得出一个女孩为了见到日思夜想的爱人的无畏和决心。

　　蒋贝的心沉了下去，徐悠悠对穆行的感情比他想的还要深。

　　徐悠悠很快收回手，手表又回归原来的位置，浅浅的疤被遮盖住，却没法掩盖这个女人的深情。

　　“回国后我终于又见到了穆行，我和穆菲从小关系好，我每天去找穆菲就是为了见穆行，家里大人知道我的心意，穆叔叔和李阿姨对我也很喜欢，所以我向穆行告白了，他没有拒绝。”

　　“我们开始了交往，曾经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我之前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说这些时徐悠悠脸上的笑混杂着甜蜜和苦涩。

　　她和穆行确实有过一段很好的时光，虽然穆行并不算是个很合格的恋人，他很少主动联系她，不过她每次去穆行大学找他，邀他出去约会，穆行也很少拒绝，他有试过当一个称职的男朋友，两个人一起逛街、看电影、亲吻……

　　“我是真的很想和他结婚，他那时候那么辛苦，我和他结了婚，我就可以让我父母倾尽全力帮他！”徐悠悠的语调陡然拔高，蒋贝清楚地看到她握住纸杯的手微微发抖。

　　“他跟我说他不想结婚，他要分手。”女人眼里蓄积许久的泪水因为分手两个字最终落下，“我后悔了，我不要结婚了，只要能在他身边什么都不要了，他却还是坚决要分手。”

　　她的妆哭花了，显得有些狼狈，蒋贝拿出包纸巾递到桌对面，徐悠悠抽出一张擦眼泪，擦完将浸湿的纸巾紧紧攥在手心。

　　“他说他以后要独身主义一辈子不结婚，可我觉得只要他一天不结婚就还有机会。“

　　谈话到目前为止还算平静，徐悠悠诉说着他和穆行的过去，将自己对穆行的爱恋全部袒露，但接下来，她的话锋一转，“我没想到他会和男人在一起！”

　　徐悠悠愤然抬眸直视蒋贝，卸下所有伪装，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不解、嫉妒和愤怒各种情绪交叉。

　　蒋贝被她的眼神刺痛。他不怀疑这个可怜的女人对穆行的感情，但感情的事不是一个人付出的多，用情更深，就能得到另一方的回应，他能从穆行的态度里知道，穆行可能从没有爱过这个女人，她的深情是一场错付。

　　蒋贝至始至终的沉默让徐悠悠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她颤抖着声音说出徘徊在心里的话：“你能不能离开穆行？”

　　蒋贝被徐悠悠如此直白的话震惊了下，他不想刺激徐悠悠，但也不会有另外的回答。

　　“抱歉，我不会离开穆行。”

　　他没去看徐悠悠此刻的表情，沉默了几秒钟后，蒋贝瞥见徐悠悠手里没动过的纸杯被捏紧，满杯柚子茶因为用力的挤压从杯口和吸管溢出，甜腻的液体流过那只白净纤细的手，顺着手腕流经被手表盖住的陈年伤疤。

　　徐悠悠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露，蒋贝却感到脊背发凉。

　　捏扁的饮品杯被顺手丢进桌边的垃圾桶，徐悠悠淡淡地留下一句“你会后悔的”，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蒋贝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却无法预知会是怎样的情形。

　　他想象不出为爱疯狂，爱而不得的女人会在绝望下做出什么样的事，但作为男人，他可以自己面对和处理，这件事不需要告诉穆行。他还特意叮嘱小树不要将遇到阿姨的事告诉爸爸，条件是带小树偷偷去喝了杯奶茶。

　　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徐悠悠的话，马上开学，蒋贝忙了起来，幼儿园的老师提前两天到校，将幼儿园里里外外角角落落清扫一遍，再将教室重新装扮布置。

　　一切准备得当，只等孩子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