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拥抱的恋人》山上风下

53、闹剧

　　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变成了一场闹剧。

　　“老师好！”

　　“小蒋老师好！”

　　小朋友们在家好吃好喝一个寒假，又想念起幼儿园的老师和伙伴，大部分的孩子满脸兴奋，像归巢的鸟儿般叽叽喳喳飞进来，向好久不见的老师问好，少部分孩子虽然上了一个学期学了，这会儿还是舍不得和家里大人分离……

　　混乱就是这时开始的。

　　送孩子来的家长们围在幼儿园门口还没散去，人群莫名开始骚动起来。

　　只因小区业主群里突然出现了几张令人玩味的照片……

　　“群里发的是什么？”

　　“两个男人？”

　　“谁啊？”

　　“你们看，这个好像是穆行！”

　　“那另一个是谁？”

　　“这个，怎么看着有点像小蒋老师啊！”小班一个家长对蒋贝算是熟悉，认出了照片里的人。

　　“啊，不是吧？”

　　“他们在干嘛？”

　　“就是在逛商场，可能是刚巧碰上了，帮给穆行孩子挑衣服呢。”

　　“那这张呢？”

　　其中一张是在一条长廊里，能看到明显的酒店房间标牌，即使光线不佳，也能看出来照片里的两个男人搂着肩，并且衣衫不整！

　　不知道是谁喊出一句“同性恋！”人群顿时就炸了，这些家长多是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辈，对他们来说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事！

　　而在园里的老师和孩子们并没意识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蒋贝身边立着几个小朋友，他蹲下来亲切地和孩子们说着话，忽然就有家长冲了进来。

　　幼儿园只有一个男老师，家长们很快发现目标，跑过来将围着蒋贝的孩子飞快抱开，像是小孩碰到蒋贝就会染上什么不得了的传染病，就这样家长还不解气，各种恶毒的话语脱口而出。

　　蒋贝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身边一片嘈杂，他依稀从情绪愤怒表情狰狞的家长口中听到了“同性恋”三个字。他的心猛然坠落，明白了这些震惊、愤怒、异样的眼光从何而来。

　　其他的老师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慌忙去阻挡围上蒋贝的家长。

　　混乱中有人将买的早点砸向蒋贝，在他苍白的脸上砸出块突兀的红印，滚烫的豆浆顺着脸颊脖颈流进衣服，然而蒋贝却像感觉不到烫和疼，始终呆立在原地。

　　小树开学第一天眼看要迟到了，都怪昨晚上他兴奋得睡不着，早上赖着起不来床。他拉住林奶奶的手，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一进幼儿园就瞧见里面一团乱，小小的他看不见被人群堵着的蒋贝，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林姨望到了狼狈的蒋贝，大概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她能做的只有保护好小树。

　　林姨将还想看热闹的小树快速拉回门口，一边哄道：“我忘记带东西了，小树陪奶奶回去取。”一边赶紧带小树回家，今天这幼儿园是去不了了。

　　园里群情激愤，蒋贝像是只过街老鼠被围堵谩骂，越不过这堵人墙，他低着头，双臂颓然地垂在身侧，仿佛静止般一动不动。

　　蓦地有双手拽住了他胳膊，瘦小的身影强行挤开围堵的人群，破开一条路将蒋贝带离现场。家长们见状就要跟上，几个老师迅速张开手臂排成一堵人墙阻挡了去路。

　　李嫣然拽着蒋贝到了园长办公室，没有说话也没做停留，只是在蒋贝说“谢谢”时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混杂着愤然、失望和心疼。

　　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园长和老师们都在做家长的工作，蒋贝能清晰地听到外面传来的叫嚷声。

　　“这是当老师能做的事吗？这样我们怎么放心孩子在这上学！”

　　同性恋难道会传染吗？

　　“这也太恶心了！”

　　同性恋为什么就恶心？

　　“幼儿园里有个男老师我还以为孩子能阳刚点，没想到是个同性恋！”

　　同性恋就不是正常男人吗？

　　蒋贝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反驳欲望，可他嗓子发不出声音，腿也沉重得动不了。

　　“必须解雇！”

　　“对对对，不能让这样的老师留在学校……”

　　蒋贝心想，这就是徐悠悠口中让他后悔的结果吧。

　　穆行上午在公司开会，手机放在了办公室。会议室的门轻轻推开，秘书轻声走近穆行，将手机递给他，正在发言的人噤了声。

　　穆行对秘书在会议期间递手机的行为有些不悦，但不停振动的手机显然表明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

　　他示意会议继续，然后瞥了眼来电，屏幕上显示的是穆志强，同时他也注意到今天的手机特别热闹，微信、短信和来电都很多，出什么事了？

　　穆行拿起手机走出会议室，按下接听键。

　　“你这个不孝的东西！我穆家的脸都让你丢光了！”穆志强声如洪钟，上来就对儿子一顿劈头盖脸的教训。

　　穆行对穆志强的教训见怪不怪，直到听到穆志强的质问“你和这男人什么关系”才意识到事情和蒋贝有关，他立马站直身体。

　　穆志强的话还在继续，“简直胡闹！你说你不结婚我都忍了，你现在居然和一个男人鬼混到一起！照片都传到我这了！你现在马上到我这来！”

　　照片？穆行想到手机里的各种信息，没等他老子讲完就挂了电话，穆志强紧接着再打来，他果断拒接。

　　穆行点开微信，看到的就是他和蒋贝逛商场给小树买衣服的照片，酒店打了赵林瀚以后扶蒋贝回房间的照片，还有几张平时他和蒋贝在一起的照片，之后就是刚在幼儿园的场景，照片里现场一片混乱。

　　一个最新的小视频发过来，穆行点开后呼吸一滞：一群人正围着蒋贝谩骂，有人将一袋早餐砸向蒋贝，在他脸上砸下块红印……

　　穆行从没像此刻这般愤怒和心疼，一秒没有耽搁地冲出了公司。纪林从会议室出来只瞄见个一闪而过的背影，都来不及问出什么事了。

　　他拿出手机一看，心道大事不好。虽然这些图片最开始只是莫名其妙出现在景都小区的业主群，但很快就广泛流传开来。

　　幼儿园里的闹剧还在上演，家长情绪激动不肯离开，这架势像是蒋贝犯下滔天大错，恨不得将他游街示众。

　　回到办公室的王园长欲言又止，一脸为难，家长群情激愤地要求开除蒋贝，但和蒋贝在一起的是穆行，她只能斟酌着词句劝道：“小蒋啊，这事其实是你的私事，不过毕竟影响不好，我建议你先休息几天。”

　　蒋贝清楚王园长是顾及穆行的面子没有说开除他，但这种情况下他又怎么可能再留下来，女人狠起来确实什么事也做得出来，为了让他离开穆行，徐悠悠要让他在这个城市都呆不下去。

　　蒋贝沉默地点了下头。

　　门外又是一阵骚动，紧接着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穆行阴沉着脸立在门口，然而在看到蒋贝的刹那，那双漆黑的眼里忽而流露出几分温柔。

　　他进来一把牵起蒋贝的手，蒋贝起起伏伏没着落的心终于缓缓落下。

　　穆行没说多余的话，他只想将受了屈辱的蒋贝马上带离这个地方，他担心他烫红了的皮肤，担心他难过，担心他受伤。

　　走出办公室，穆行强大的气场让围观的家长们一时噤了声，眼看着蒋贝从他们面前被带走他们才缓过神来。

　　“这是什么意思？”

　　“就这么走了？”

　　然而没人敢跟上去。

　　蒋贝任由穆行拽着他的手，他的脑子依然混乱，这是他从未想过的场景，或许也是他心底害怕而一直不去想的情形。

　　穆行大步疾行，来的路上林姨打来电话告诉他蒋贝好像遇到了麻烦，他交待林姨将小树送到外婆那去，好在小树没有撞到今天的场面。

　　一进门，穆行便将蒋贝抵到门板上，第一时间脱掉他的外衣，扯下领口，轻触他脸颊和脖颈上的红痕。

　　烫伤的疼缓慢而强烈地袭来，看到穆行泛红的眼眶，还有他眼里溢出来的疼惜，蒋贝对他露出个很淡的微笑。

　　“疼吗？”

　　“有一点。”

　　“我给你擦药。”

　　穆行去找医药箱，他没了平日遇事的沉稳，越是着急越是找不到，翻了几遍也没看到烫伤药，他暴躁地将医药箱打翻在地，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这时候蒋贝反而镇定下来，他在打翻的医药箱里找出一支小药膏递给穆行，拧着眉说：“帮我擦药吧。”

　　穆行用最温柔的力道将他的上衣脱下，被烫伤的痕迹顺着脖颈蔓延到锁骨，不至于烫起皮，但在蒋贝白皙的皮肤上特别刺眼。

　　穆行一点一点将药膏轻轻涂抹上，拉起被子盖住蒋贝上身，连着被子将蒋贝紧紧拥在怀里。

　　“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穆行的呼吸呵在刚抹了药膏的皮肤上，灼热的气息和着清凉的膏药带来异常清晰的存在感。

　　蒋贝蹭着他摇摇头，声音温柔又平和：“你不用说对不起，是我先喜欢的你，能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幸福。”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想和你牵着手一直走下去。”他的目光坚定，双眸明亮。

　　穆行原本担心蒋贝会因为今天的事受到伤害，却没想到他比自己想象的更坚强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