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我观世人（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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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小崔太史就把我们要的书送来了，我想用不了几天，二哥就会把所有与相清有关的书都读完了，而我还需要很久才能把与楚渠有关的书读完，毕竟楚渠后来当上了皇帝，一国之君嘛，留下的资料总是比寻常人多一些。
宫中的局势远比我想象的还要严峻，自从那次听大哥提起东宫不稳之后，一连两个多月，京城百僚战战兢兢，各自紧闭家门减少来往，一直到夏天过去，中秋到来，京城形式才渐渐好转。
一连几个月闷在家里，池塘的荷花都谢尽了，实在无趣，四弟提议不如中秋时一同出去赏赏花灯，我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出府玩的机会，当即与四弟计划了起来，只悄悄计划到一半，阖府上下便都知道了，故而出门游玩的队伍从原本我和四弟两人渐渐加上了大哥大嫂，又拉上了二哥，变成五人小队了。
中秋当天太太叮嘱我们不要走散，当时我心想我们都不是小孩子，能怎么走散，结果一到街上，人山人海的，不一会儿我就与大哥他们失散了，也好在我不是小孩，只一个人也在街上逛得很是开心，见河边又放河灯的，我也买了一盏，提笔想了好久，不知道该许个什么样的愿望。
这时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很好听的声音低声笑问：“姑娘可是忘了怎么写字？”
我回头看去，是一张极为帅气的脸，有着仿佛浓墨染过一样的长眉，似天上群星一样闪亮的眸子，正捧着一只河灯冲我微微笑，一时令我感到了几分窘迫。
我只好匆匆写了一个愿望：“希望能找到更多与楚渠相关的资料。”
“楚渠？姑娘近来也在研究前朝史事？”
我点点头，不想多说，在河灯愿望的末尾认真写上了我的名字“徐静祺”，不料那人又凑过来，片刻后轻轻“呀”了一声：“原来你是徐家三小姐呀，难怪总觉得你面善，你眉眼与言素兄有几分相似。”
“言素”是二哥的字。
“你认识我二哥？”我送走了河灯，与这位长相俊俏的小郎君聊了起来。
“当然，我不光认识你二哥言素，也认识你大哥声白呢。”小郎君接过我的笔，在河灯上画了一只兔子，惟妙惟肖。
“你的愿望和兔子有关吗，你这兔子画的真像。”我忍不住称赞。
小郎君把河灯轻轻抛到河里，拍了拍手道：“姑娘刚刚从河边走瞧见卖龙须糖的了么，那小贩做的兔子才是一绝。”
“没有，我是从桥上下来的。”
“要不姑娘跟我走，我带你去看。”
“不行，我不知道你是谁，怎么能跟你乱走呢？”
“不如你猜猜我是谁？”小郎君面上显出俏皮一笑，一咧嘴正好露出两颗虎牙。
我愣了一下，无他，只是小郎君笑起来太好看了。我说：“你给我点提示，不然我不知道从哪开始猜。”
“那我告诉你刚刚我为何画了一只兔子，”他笑盈盈道，“我听家里人说给我定的姑娘是属兔的，我原本想着许愿能见她一面，不想还没许完愿望的，她就先出现了。”
我立刻想起自己便是属兔的，忽然心下了然：“你是薛二公子！”
“答对啦！”薛非栩轻快道，“徐三姑娘！”
忽然见到薛二公子，我一下有点害羞，偷偷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通，薛非栩全然不在意，大大方方的迎接我的目光，笑问：“看了这么久，你在想什么呢？”
“二哥他们没骗我……”我嘟囔道，薛二公子果真长得一幅好皮囊。
“你二哥说我什么了？”
“说你长得好看。”
薛非栩约莫是有些得意，笑得更肆意：“我今日见了三姑娘，也知道家里人没骗我。”
“他们怎么说我？”我一时有点紧张，我还不知道外边人是怎么议论我呢，我猜测极有可能是什么“三年前落水被救后性情大变”之类的……
薛非栩笑道：“他们说你小腰白齿，是个如意人儿。”
“好啊，今日一见才知道二公子伶牙利嘴，惯会调笑人。”
我和薛非栩相互打趣着渐渐熟络起来，我们沿着河岸走，河水脉脉，刚投放的花灯沿着水波纹渐渐远去，薛非栩问起我写在河灯上的愿望怎么会是想要知道更多楚渠的事儿，和寻常姑娘不同。
我犹豫要不要把我是穿越来的告诉他，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四弟一样能接受这一现状，片刻纠结后，我还是说出了真相。
“呃……怎么说呢，我大概是从未来而来的……我翻楚渠有关的旧史跟这有关……”
出乎我的意料，薛非栩没有把我的话当做玩笑或疯言疯语，他说：“你大哥声白同我说起过这个，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穿越’对吧？”
“你知道？”
“声白兄同我说过不少你的事儿，我晓得你和寻常姑娘不一样，”薛非栩笑着说道，“不过有好多事儿你大哥没说清楚，我得亲自问你才能知道。”
“什么事没说清？”
“我实在好奇你说的未来会有的那些器物，譬如‘电视’，听起来像是仙法，你可要好好解释给我听。”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没想到薛非栩就这么轻易接受了我穿越来的现实。
他说：“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况且今日一见，你与那些世家小姐确实大不一样。”
我也笑道：“你与那些世家公子也不太一样。”
正玩笑间，忽然听到有人唤薛非栩，扭头看去，一个与薛非栩长相很像的青年从人群中钻出来，向我们走来。
“大哥。”薛非栩称呼了一声，又介绍了我，“徐家三姑娘。”
我与薛家大哥薛驰光客气了几句，他是个好相处的人，就是看起来有点文弱，他给我和□□栩一人买了一盏花灯提着，笑眯眯地先走了，他说他要去喝山楂莲子茶，他就好那一口，他让我们两个慢慢逛，眼神中流露出的意思显然是将我和薛非栩看做一对儿了。
与薛大哥分别后，我与薛非栩继续沿着河边走，一路是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花灯，是我平日在闺阁所见不到的，一时倍感稀奇，□□栩见我喜欢，便给我讲起一盏一盏花灯的名字，什么“美人面儿”、“玉兔捣药”、“月上金桂”的，我见他知晓这么多，登时有些崇拜，不想他看了我两眼，一双若星妙目眨了眨，然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说他刚刚说的那些名字都是他随口编的，他也不晓得那些花灯名字。
“好哇，你耍我呢！”
薛非栩立刻告饶，笑眯眯道：“三姑娘莫生气，我请你吃冰糖葫芦消气。”
不一会儿我左手冰糖葫芦右手龙须糖，两手满满当当了，薛非栩本还想请我吃甜汤丸子，奈何我实在空不出第三只手来。
我一面吃一面绞尽脑汁向薛非栩解释电视究竟是什么东西，不晓得他听懂没听懂，他一言不发的认真听着，忽然问了我一个问题。
“三姑娘，未来当真像你说的那么神奇吗？”
“当然呀，但是那都是好几百年后的事情了，”我微感惆怅，忽然无比怀念现代城市夜晚的霓虹灯，“你和我此生是注定见不到了。”
“好几百年后……”薛非栩轻轻叹了一声，“人一生也不过百年呢。”
“是啊。”我应了一声，默默啃着我的冰糖葫芦。
“三姑娘，你说的那个未来里，咱们大齐还在吗？”
“不在啦，历来改朝换代是逃不过的。”
“那你是从未来哪个朝代回来的呢？”
“我所处的那个时代啊，那可能不能称作朝代……”我思索着该怎么说清楚所谓的“革命”与变革，总之我讲了好久也没能说清什么叫“封建社会”，反到那句“推翻封建帝制”吓了薛非栩一跳。
我和薛非栩停在桥上，两人都不说话，默默低头看桥下的河灯陆续穿过桥洞，飘向远方，看了许久，□□栩忽然问我：“三姑娘既然知道人间万事东流水，那又是如何打算这一生的呢？”
薛非栩这一下把我问住了，过去我总想着找法子穿越回去，后来在这时代里呆久了，过一天算一天，不知什么时候是头。
“我想，如果可能的话，”我斟酌着开口，“我希望能踏遍河山，好好看一眼天下的美景。”
薛非栩倚在桥的扶手上，歪着脑袋注视着我，河面粼粼光波映衬在他的眼睛里，一闪又一闪，像极了天上的群星。
他微微一笑：“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我心中一跳，有些担心薛非栩觉得我奇怪，毕竟在这个时代，标准的大家闺秀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藏在深闺。但他说：“你的想法很好。”
“如果有机会的话，”薛非栩望向河流的远方，“我也希望像你说的那样，那时我不用天天上朝，我们可以结伴而行。”
“会有那么一天的。”我轻声说，薛非栩也笑着望着我，似乎有一瞬间，我和他离得非常近，近到两颗心像是并在一起跳动。
夜色渐渐深了，我同薛非栩告别，要去找大哥他们，此前我们约好要是走散了，就去河上第三架桥汇合，告别了薛非栩，我沿河走着，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大嫂宋知落。
她站在河边桥头，与人交谈着，与她说话的青年说了句什么，她一下子笑弯了腰，那双动人的丹凤眼弯成了月牙儿一样的形状，眉眼间流露出我在徐府所不曾见过的快乐与温柔。
我远远看着，忽然意识到那青年不就是刚刚见过的薛非栩的大哥薛驰光。
薛驰光扶起笑弯腰的宋知落，两人的手不轻不重的轻轻碰了一下，这一碰就好像将两人烫伤了一样，两人各自都后退了一步。我远远瞧着两人不知又说了些什么，薛驰光最后摇摇头作了一揖，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大嫂目送着他走，在桥头呆呆的，半晌抹了一下眼角。
我在暗处等了很久，等到大嫂擦干眼泪恢复常态才装作刚遇见她走了过去，她已经又变成不咸不淡地温婉模样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我观世人（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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