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的复仇》哭泣的瓶子

8、床下

　　这一觉卫舟直接睡到了第二天，自他重生以来，这次睡得最久最香。

　　大清早醒过来时，他自己都有些睡懵了，呆呆的在床上坐了好久，直到太阳越升越高，阳光穿过窗帘照在身上，他才被晒的清醒过来。

　　“天，阿柯是不是对我的睡眠质量有什么意见。”

　　一觉睡了18个小时，他都有些怀疑自己人快睡傻了。

　　叹了口气，卫舟起床，快速洗漱穿戴好，然后站在窗前，一边看着外面一边把头发扎好。

　　因为不确定要在里世界呆多久，今天他需要去找一份工作。

　　某个房间里，一双阴冷的眼睛正凝视着屏幕里的画面。

　　黑暗的封闭的房间，屏幕的光线照亮了眼睛主人的半边身子。

　　他正端着一碗泡面，但却没有吃，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视频中的男人。

　　视线从男人裸露的脊背和胸腹上扫过，忍不住伸出手，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蹭了蹭。

　　突然，他暂停了画面，握着鼠标的手连续点按。

　　画面中，男人被阳光照射到的某一刻，在其脊背上隐约有金色闪耀。

　　他放下泡面碗，两手在黑暗中摸索，有什么东西被撞倒，但他并不在意。

　　随后他找到纸笔，开始对照着视频画面描画起来。

　　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时不时响起的鼠标点按声和画笔擦过纸张的沙沙声。。

　　他不停调整时间和角度，把能够看到的部分都一字不漏地画了下来。

　　直到画面定格在男人的正面。

　　迎着阳光，那深邃的眉眼和饱满的额头上，遍布着神秘莫名的纹路。

　　那看起来不像是纹身，而是从肌理下面透出来的淡金色。

　　画面中的男人低垂着视线，眼下已经没了昨天看到的淡淡黑眼圈，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他抬手点按鼠标，定格的画面再次动了起来。

　　男人的视线从楼下收回，然后看向了视频画面正中。

　　就像是被凝视一样，明明是看向虚空的眼神，却那样澄净。

　　他手里的笔被这个眼神惊得掉在了地上，但他却没有移开视线。

　　这样看起来就好像两人在对视一样，直到画面中的男人转身离开。

　　他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没有呼吸，现在憋的直喘粗气。

　　他急促呼吸着，再次调整播放时间。

　　男人低沉的嗓音从音响里传来，一双手猛地握紧，撞倒了旁边放着的泡面碗。

　　视频画面突然黑了，男人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被泡面汤打湿的主机。

　　安静的房间里，男人从嗓子里发出暴怒地嘶吼，掀起键盘就砸在了主机上，一时间落了满地的键帽。

　　这时的卫舟刚刚下车，的士车瞬间跑了老远。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然后抬脚走进了这次的目的地。

　　这是一处比较荒凉的小树林，树林后面有个门，门边挂着一个牌子。

　　【爱城牧野陵园】

　　陵园大门口并没有门卫，卫舟直接就推开门走了进去。向前五百米是一大片耸立着的墓碑，过后才是灵堂和焚化处。

　　一个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接见了卫舟，他是这处陵园的园长。而卫舟应聘的是焚化处的工人，今天就上岗。

　　卫舟简单的吃完了午饭，然后就直接开始正式工作了。

　　陵园和灵堂是最能见证人性的地方，他帮着一名中年工作人员，从灵堂推走一位老人的尸体的时候，他家的孩子们还在为家产的分配争吵。

　　很快，时间到了下午交班点，卫舟在更衣室内换衣服。更衣室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他在此之前完全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个他昨天见过的人。

　　正是之前他在电梯门前碰到的消瘦男人，不仅他自己惊讶，对方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很明显还记得他。

　　“你好，你是晚班的同事吗？”卫舟抬手脱下里面的衣服，露出了健硕的腹肌。

　　对方好似有些不好意思，整个人也显得有些有些难以接近。听到卫舟的问话也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默默地走到另一侧去了。

　　因为角度问题，卫舟并不能看到对方，所以也就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然后快速换下衣服，整理好头发就准备离开了。

　　走出更衣室，卫舟一边走着，一边打开手机想要找辆车来。他刚刚来到这里，出行都得靠打的。

　　可问题是，陵园这种地方人家本就不怎么靠近，这家陵园的地理位置又极其偏远，打车软件刷新了无数次，还是一辆车都没有。

　　站在陵园大门外，卫舟深深叹了口气，感叹自己自从进入里世界后运气貌似就不咋样。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卫舟回头看去，就发现正是刚才和自己接班的那位不知名邻居。

　　对方一头板寸，身高175左右，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靠近时，两手紧握着胸口的包带，看起来貌似有点紧张。

　　“你好，怎么出来了？”卫舟打招呼问道。

　　男人抿了抿唇，垂下眼视线不知道看向了何处，但走到卫舟身边就停下了。

　　“明晚的人和我换班了。”

　　男人的声音很低，如果不是卫舟耳力还行，周围也还算安静，他还差点听不清。

　　“好吧，不过现在要是想回家，可打不到车。”摇了摇手机，昏黄的路灯下，能够清楚看到屏幕上显示的画面。

　　男人先是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快速低头，来回踱步了一会儿，才再次抬起头说道：“我有车。”

　　这次的声音真的太小了，卫舟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问道：“什么？”

　　说着，还忍不住靠近了两步。

　　卫舟眼睁睁的看着男人整个上半身向后仰，好似在躲避什么。他有些疑惑，难道自己这么吓人的吗？

　　于是无奈，他只好再次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男人侧身站在灯光侧面，看不清表情，但整个人都恢复了刚才的站姿。

　　“我，我有车，你可以和我一起回去。”

　　这次卫舟听清楚了，他有些惊讶，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对方明明表现的很害怕社交，但还是愿意顺带自己回家，看来除了有些冷淡，人还是不错的。可能，这也是对方为什么会选择在火化部上班的原因了。

　　卫舟再次看了眼手里还在不停刷新的手机，心中不免庆幸，还好有车回家，要不然他就惨了，这里离市中心可远了。

　　男人低着头，带着卫舟朝停车场走去，然后上了一辆黑色桑塔纳。上车前卫舟还考虑到对方的情况，最后选择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天已经完全黑了，前半段路除了路灯，路边一个人都没有。路上车子里也很安静，男人两只手紧紧抓着方向盘，紧盯着前方，好似在出任务。

　　卫舟一手撑着脸，看着前风一片黑暗，时不时的还有几只乌鸦飞过。

　　“不介意介绍一下自己吧。”卫舟轻笑开口道：“我是卫舟，住在1001室。”

　　话音刚落，本来正常行驶的车子突然打了个弯，卫舟一时不察，脑袋磕在了车窗上，发出好大的一声。

　　刺耳的刹车声中，桑塔纳停靠在了路边，男人慌慌张张的想要去扶卫舟，但又不敢。

　　“对不起，你没事吧？”

　　卫舟揉了揉磕红的额头，面上也没什么不高兴的样子。他心里想着，大概是因为他住的那间屋子吓到了对方。看来小区内，大家对1001室都很是敬畏的样子。

　　“没关系，吓到你了吗？”放下手，卫舟还要去安抚对方，实在是男人的脸色很难看。

　　“没事。”男人看着卫舟，视线从磕红的额头上扫过，而后说道：“我只是有些惊讶。”

　　“我就知道会这样。”卫舟发出轻笑道：“昨天齐小溪也是这样，你们都很怕1001室啊。”

　　“也不是怕，就是觉得晦气。”懊恼的低着头，男人叹了口气道：“我叫李清，住在401室，专职夜班。”

　　“好吧李清，我们回家吧，我没事的。”

　　男人，也就是李清听话地点头。

　　车子重新发动，路上李清依旧话很少，但很贴心的给卫舟介绍一路上的环境。

　　哪里有好吃的，哪里的东西很贵，哪里方便打车，每一处都用最简练的话语介绍。

　　这让卫舟对李清的好感增加了不少。

　　虽然他知道这里只是萧柯的里世界，但他也同样清楚，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萧柯，所以他对每个人都很温和。

　　这么大的世界，想要在人海茫茫之中找到萧柯，虽然很难，但外来者对里世界的人都有很强的吸引力，不是恶意就是善意。

　　他相信在萧柯的里世界里，这些人对自己不大可能会有恶意，所以也就不怎么担心会被伤害。

　　很快，李清载着卫舟回到了小区，车子停在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库内。

　　卫舟对这里的环境并不是很了解，一路都跟在李清身后，李清也很贴心的直接把卫舟送到了家门口。

　　“今天谢谢你了。”站在自己房门外，卫舟看着李清笑道：“要进去喝杯茶吗？”

　　“不用了，你也工作了一天，还是早点休息吧。”

　　说完，李清就转身进了电梯。

　　卫舟突然觉得李清这个人，虽然有社交恐惧症，但人还真是不错。某种程度上来说，可能还有点强迫症。

　　可能是因为工作原因，李清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今天他在火化部也多次用稀释后的消毒水洗过手，导致他现在都觉得自己手上皮肤有些干燥。

　　想着明天要去买一管护手霜，再这样下去他的手非得脱皮不可。

　　回到家，简单的吃了个晚饭，看了会儿电视很快就睡了。

　　也不知道是凌晨几点，熟睡中的卫舟突然闻到一股恶臭。

　　黑暗中，他猛地睁开眼睛。

　　房内，只有空调呜呜的出风声，门窗都紧闭着，不存在外面的气味漂进来的可能性。

　　那股味道越来越浓，就像是流动的脓水在鼻腔里搅动。

　　卫舟很熟悉这种味道，前世他和恶灵厉鬼打过很多交道，这就是尸体腐烂的味道。

　　慢慢的，不知何时，房间里除了空调的声音，还出现了一种啪叽声，听起来就像是地上有些粘稠的东西被踩踏时的声音。

　　卫舟一动不动的躺着，黑暗中，双眼慢慢能看清一些东西了。

　　他看到墙壁上渗出了好些血浆，积攒成坨后落在地上，就发出了啪叽啪叽的声音。

　　同时，他还感觉到在自己的床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沿着床板蔓延。

　　卫舟放在身侧的手指突然感受到一股冰冷的凉意，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手指。

　　他只觉得手背一热，空气里的恶臭，染红的墙壁和床板下的异动瞬间消失无踪。

　　卫舟慢慢起身，在黑暗中静坐了一会儿。

　　他抬起手，打开了床头灯。

　　暖黄色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公寓，卫舟坐在床上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房间里并没有什么异样，墙还是白的，地板也是干净的，空气里飘荡着百合花的香味，那是他今天特地买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突然，卫舟弯腰，两手撑着地板，头下脚上地看向了床下。

　　幽暗的床底，因为光线的原因，卫舟看的不是很清楚，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轮廓。但他很确定床下什么都没有，甚至能看到对面他放在床边的拖鞋。

　　卫舟起身，打了个哈欠。

　　正在他刚刚下床穿上拖鞋的那一刻，脚下的地板貌似振动了一下，但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地震？

　　卫舟满脑子问好。

　　这个小区怎么这么能折腾。

　　但很明显，并不是地震，因为小区内并没有人们慌乱起床的声音。

　　他踩着拖鞋走到大门前，凑到猫眼查看了一下外面。黑漆漆的，除了轮廓，啥都看不清楚。

　　同时，脚下又是一震。

　　考虑了一会儿后，卫舟还是离开了凉爽的房间。

　　他静悄悄地打开房门，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在他身后，一只惨白的手从床下伸了出来，在床边摸索了一会又慢慢地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