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雾风铃》迎双

57、烟花

　　邱岐山拖着疲惫身躯从学校赶回来，在半路上碰到一个人站在停车场入口没动的邱啸宇，就叫了他一声。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邱父拍了拍邱啸宇肩膀，却瞧见他红着的眼眶，好像刚哭过一样。

　　“七七刚回来。”邱啸宇与邱父相视，“然后又被男朋友带走了。”

　　邱父故作严肃：“这丫头，我打电话叫她回来。”

　　“邱教授，您的夫人和您女儿刚刚大吵了一架。”邱啸宇说，“您女儿已经被您未来女婿带走了。”

　　邱岐山深深叹了口气，他目光徐徐看向前方，记忆犹如时间隧道将他拉回过去。

　　说话声音惋惜却又不知如何是好，最后，邱岐山只说了一句“你妈妈也在努力调整自己”。

　　邱啸宇觉得挺可笑的。

　　他嘴角噙着不屑，“我知道我这样说挺不孝的，但七七是无辜的，那些事已经过去了，我妈释不释怀都过去了。”邱啸宇仰头望着漫天星星，眼眶有些发酸，“要说最不该忘记这件事的人，那也该是我，每天活在内疚愧疚里的也该是我，我真替邱嘁嘁觉得冤枉。”

　　除了当初柴初一不告而别他感觉自己的世界漆黑一片，现在，他甚至觉得，有一双无形大手在遏制着他的喉咙，让他呼吸困难。

　　他紧咬着牙关，感觉口腔里充斥着血腥味。

　　邱岐山同样面露难色，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件事就像一团乌云，飘在他们一家头顶，每当他们就要忘记的时候，邱母的反应又会把他们重新拉回去。

　　“您知道刚刚，我看着七七从我怀里跑开，毫不留恋的冲进另一个男人怀抱的时候，我心里在想什么吗？”邱啸宇眼眶被雾气挡住，他苦笑，“她好悲哀，选我们做她最亲近的家人。”

　　邱岐山吸了吸鼻子，“但起码七七有你这样的哥哥，也算幸福了对吧？”

　　邱啸宇偏过头去，没说话。

　　母亲的角色是无可代替的，邱嘁嘁好不容易找到了让她幸福的人，她最亲近尊重的人，却亲手将她的快乐毫不留情砸在地上。

　　圣湖山庄客厅里的生日气氛还完好无损。
　　来回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邱嘁嘁的心情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贺之洲牵着她，在路过客厅的时候故意停下脚步等她。

　　“贺之洲。”
　　她带着浓重的鼻音。

　　男人握着她手的骨指不禁加重力道，“嗯？”

　　邱嘁嘁指指桌上，“蛋糕还没吃完。”她转头看向一脸沉默不语的男人，软下声音问：“我想再吃一口。”

　　良久，贺之洲点头说：“好。”

　　邱嘁嘁盘坐在地毯上，抓着蛋糕叉的手不停颤抖着。
　　她低着头，一下接着一下往嘴巴里递蛋糕，忍了一路的泪水终究在低头的瞬间倾洒而出。

　　泪花掉落在蛋糕碟上，一如她小时候被母亲责骂后忍着委屈低头吃饭那样，掉落进米粥碗里的泪水。

　　“这是我吃过最甜的蛋糕。”
　　她吃完，扬起脸。

　　“真的很好吃。”

　　贺之洲微凉的大掌捧着她的脸，身体徐徐凑近，薄唇贴着她脸颊，逐个亲吻着她满脸的泪滴。

　　他哑声道：“那就好。”

　　“咱不哭了。”贺之洲皱着眉头，眼底满是心疼，“好不好七七？”

　　邱嘁嘁点头，“好。”

　　两人相互依偎在沙发上，邱嘁嘁像个受了伤的小鸟，躲在贺之洲怀里疗伤。

　　没多久，贺之洲起身出去接了个电话，一直磨蹭了很久才返回客厅。
　　只不过他再次进来的时候，只是站在沙发后边，并没有走过来坐下。

　　“七七，过来一下。”

　　邱嘁嘁两眼哭的又红又肿胀，在沙发上靠了好大一会儿，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但还是坐起来缓了缓神儿，才起身跟着贺之洲出去。

　　出去之前，贺之洲让她把桌上的打火机也带上。

　　外面的风有点凉，她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还没说什么，身上就被人披了一件衣服，贺之洲大掌包裹着她的手，穿过游廊来到后院。

　　院子里整整齐齐摆放着烟花炮筒，放眼望去全是，不知道有多少。

　　邱嘁嘁愣住，“你刚刚打电话出来，就是在准备这个？”

　　贺之洲不答反问，“打火机呢？”
　　邱嘁嘁摊开手，红色的打火机平躺在掌心。

　　贺之洲又问：“有没有玩过烟花？”
　　邱嘁嘁摇头。

　　他笑：“好巧，我也没有。”

　　烟花还未点燃，男人眼里却泛起了一抹星光，他说：“那我们今天就玩个痛快？”

　　她答：“好。”

　　两人一起走到第一个烟花筒前，邱嘁嘁正要附身去点引线，却被贺之洲制止。

　　“嗯？”

　　只见贺之洲半蹲下，拿起烟花筒旁边的一根仙女棒。

　　“先点这个。”贺之洲说。

　　仙女棒点燃的瞬间，她的手背被男人裹住。
　　他下巴抵在她后颈，薄唇贴着她耳朵，借着闪烁的光斑，他说：“欢迎邱嘁嘁来到这个世界。”

　　“虽然将来会遇到很多事，但看你哭得这么响亮，相信你一定有办法战胜困难。”

　　当贺之洲第一句话在她耳边落下时，邱嘁嘁就再也忍不住爆哭起来。

　　在他最后一句话落下的下一秒，手中的仙女棒也随之燃尽。

　　邱嘁嘁紧紧咬着下唇忍着，泪花却控制不住的往下掉：“贺之洲你干什么？”

　　她哭得凶，男人却笑的坦荡。

　　“贺之洲你下辈子做我妈妈吧。”
　　邱嘁嘁带着哭腔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贺之洲哑口无言。

　　良久，他摇头。

　　“不能。”
　　因为下辈子我还要娶你。

　　“别哭了，一会儿你哭的水漫圣湖，引线都被你浸湿了，还怎么看烟花？”贺之洲话说的直，直接把邱嘁嘁逗得哭笑不得。

　　贺之洲温柔擦拭去邱嘁嘁眼角的泪，“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开始第二个了，我数一二三，然后一起往后跑。”

　　邱嘁嘁拿着火机，两人半蹲在烟花筒旁，点燃，转身跑开，激动又开心。

　　烟花窜向天空时，贺之洲再次从身后环抱住她，和刚刚一样薄唇贴着她耳朵。

　　“一岁的七七小朋友，这个世界是不是很奇妙？”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往后的每一个烟花点燃的瞬间，贺之洲都会在她耳边悄悄说上一句话。

　　四岁的邱嘁嘁，你头发有没有长得长长的？
　　八岁的邱嘁嘁，是不是跟人打架没输过？
　　十七岁的邱嘁嘁，长风破浪会有时，高考加油。
　　十八岁的邱嘁嘁，虽然会遇人不淑，但别难过，有个叫贺之洲的人，正在与你相遇的路上。

　　一直到第二十三个烟花燃尽，院子里的烟花才不到一半。

　　贺之洲带着她继续点燃引线，烟花再次在空中绽放的瞬间，掉落的烟花灰烬引燃了后面剩下的烟花筒，五光十色的浪漫齐齐冲上天空。

　　“邱嘁嘁”

　　“烟花燃起后会熄灭。”
　　但贺之洲的爱不会。

　　“纵然灰烬看起来狼狈，但却是烟花存在过的最有力的证据。”男人满眼柔情，望着她，哑声说，“虽然今天掉眼泪了，但我还是希望邱嘁嘁生日快乐。”

　　烟花彻底燃尽就已经是深夜，两人打算回房间休息，在路过客厅的时候，邱嘁嘁扯了扯贺之洲衣角，目光落在精心布置的横幅上。

　　她说，“我们拍个照吧？”

　　男人点头，转身上楼拿来相机。

　　在和之洲拇指按下快门的瞬间，邱嘁嘁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谢谢阿之。”

　　她满眼真诚，“我此生能遇你，无憾。”

　　男人眸色一顿，像是在消化她刚才的话。
　　下一秒，他长臂圈住她的腰际，附身加深了这个吻。

　　邱嘁嘁已经困得不行，想倒头就睡，结果还是被贺之洲薅到洗手间洗脸刷牙换睡衣。

　　即使是刷牙，贺之洲的手也不闲着，圈着她的腰硬是往怀里带。

　　最后还是她匆忙漱口，然后抱着睡衣跑到衣帽间换了身上的衣服才逃走。

　　贺之洲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刚巧邱嘁嘁换完睡衣出来，她视线不停地在两人睡衣左侧口袋处的绣图上打转。

　　“上次我穿这件衣服的时候，我们还没在一起。”邱嘁嘁问，“你是不是很早就暗恋我了？”

　　男人笑而不语，揽着她的肩膀往床上带。

　　“睡觉了，我很困。”他嗓音懒散。

　　原本觉得邱嘁嘁心情不好，贺之洲忍着身体的异样，就只是拥着她入睡。结果怀里的人辗转难眠，一直到天快亮也没睡着。

　　贺之洲起身，打算去冲个凉水澡，结果胳膊被人扯住。

　　她一本正经：“冲凉会感冒。”

　　男人无奈：“那怎么办，你又睡不着。”

　　她脸上蒙着一层娇羞，眼睛因为哭过晶亮又红润，怯生生地说：“那样……不是一样有助于睡眠吗？”

　　他笑：“哪样？”

　　小姑娘立马躺好，绷着一张脸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臂，气冲冲朝洗手间方向指了指：“你去冲凉水澡吧。”

　　贺之洲温柔刮了刮她鼻梁，“小没良心的。”

　　他骨指划过每一寸肌肤，如同略过珍世之宝，小心翼翼却又忍俊不禁，电触般的颤抖冲破了他禁锢心底的野心，呐喊与急促的交响曲强壮而优美。

　　掀起的热浪逐渐随潮汐退却，留下的痕迹却可触可及，换声与融息都变得灼热滚烫。

　　天际泛白，热恋的交响曲被相爱的人演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