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雾风铃》迎双

70、退房

　　邱嘁嘁接到溪柔的电话，吃完早饭就往约定好的地方走。

　　刚刚饭吃到一半，贺之洲就飞快闪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像个刚幼儿园毕业准备上一年级的小朋友。

　　他这样，其实也挺好。
　　小时候积压在心底的阴冷过往，如果能在这座小镇淡化，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溪柔约的地方是竹林，邱嘁嘁在竹林里转了六七圈，才终于在茂盛的林间找到临于溪旁的竹屋。

　　“小爸！邱姐来啦！”溪柔冲屋里喊道。

　　屋里男人不耐烦的声音传来，“你信不信，你要再敢喊我一声小爸，我立马把你五马分尸？”

　　尚云赫看起来像是刚睡醒，整个人懒洋洋的，像极了每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富家公子哥。

　　邱嘁嘁走过去，“你跟孩子计较什么？”

　　尚云赫挑眉，对上邱嘁嘁的目光，顿了几秒，“也是哈，你都能被小孩骗，你还不如她呢！”

　　邱嘁嘁：“……我挺想看看你身份证的。”

　　尚云赫嘴角一抽，“查户口不是用户口薄更方便？”

　　邱嘁嘁噗嗤笑出声，“我想知道，你真的成年了么？看起来好像还没溪柔稳重。”

　　尚云赫：“……”

　　杨溪柔不禁乐起来，蹦跶到邱嘁嘁身旁，搂着邱嘁嘁胳膊笑个不止。

　　尚云赫双手抱臂，“你知道吧？求人办事得有求人办事的态度。”

　　邱嘁嘁偏头看了眼身后的溪柔，“你确定？”

　　溪柔点点头，“我小爸其实很靠谱的。”

　　尚云赫自动屏蔽那两个烦人的字，要不然兜里的速效救心丸这个月刚开始就得补货。

　　三个人走到溪边。

　　邱嘁嘁问，“老爷子为什么对我有那么大敌意？”

　　尚云赫撇撇嘴，“看你不顺眼？”

　　邱嘁嘁扭头就走，溪柔连忙小跑着拦住她。

　　尚云赫淡定站着没动，“玩不起啊？”

　　邱嘁嘁冷笑，“玩？”

　　溪柔恨铁不成钢瞪了眼尚云赫，急忙跟邱嘁嘁解释说，“邱姐，其实我爷爷并不是讨厌你，他是讨厌所有登门拜访的人，觉得他们来并不是为了真的学手艺，只是看中了非遗这个头衔。”

　　“她只说对一半。”
　　尚云赫俯身捡起一颗石子丢进溪水，溅起一个小小的水花。

　　他摆摆手，让溪柔走远点，“我有话单独跟她说。”

　　溪柔横在他们俩中间没动。
　　她小爸什么脾性，她可太清楚了，不管跟谁说话，口头上从来没落过下风。

　　尚云赫脸色立马冷下来，“你确定？”

　　溪柔依旧没打算走。

　　邱嘁嘁拍拍她肩膀，“没事，你小爸又不会吃了我，而且你邱姐练过柔道。”

　　溪柔眼里立马就有了光，“那我就往后退二十米，不能再多了。”

　　尚云赫一脸女大不中留的不屑，“你到底跟谁姓？”

　　溪柔瞥了他一眼，“反正不跟你姓。”

　　等溪柔转身走开，尚云赫面试官上身，“学过柔道？”

　　“骗她的。”邱嘁嘁说。

　　尚云赫忽然就笑了，“也行，算你扳回一局。”

　　“所以刚刚溪柔说的原因，占几分？”邱嘁嘁直截了当问道。

　　尚云赫还算有诚意，“最多百分之三十。”

　　邱嘁嘁眉心不自觉皱了下。
　　才百分之三十，还最多？

　　“剩下百分之七十呢？”她继续问。

　　尚云赫朝她扬扬下巴，“当然是跟你本人有关。”

　　邱嘁嘁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什么时候跟尚老爷子结下了梁子，“昨天好像是我第一次见他。”

　　尚云赫卖关子，“但他不是昨天才认识你的啊。”

　　邱嘁嘁叹了口气，“跟你说话真挺费劲的。”

　　“一般一般吧，我对我自己很满意。”尚云赫目光不自觉落在不远处，像是监视犯人似的看着他的溪柔，疏离的眸光也多了几分柔和，“只要你能攻克我，让老爷子收你为徒不是问题。”

　　邱嘁嘁连连后退好几步，审视的目光在尚云赫身上左右上下打量了好几遍。
　　她吞了口唾沫，艰难回说，“虽然我很喜欢溪柔，但我没有给人当后妈的爱好。”

　　尚云赫跟听到明天世界末日的新闻一样，惊恐到发抖。
　　“你说什么？！”

　　他忽然爆笑不止，捂着肚子笑得都坐地上了，“后妈？邱小姐，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

　　不远处溪柔听到这边的动静，作势就要往这边来。

　　尚云赫见状，随手捡起一颗石头丢过去，威胁道：“不许过来！”

　　尚云赫撑地站起来，强烈的阳光照得有点晃眼，他微眯着眼，“只要你能让溪柔重新回去上学，我就告诉你为什么，并且承诺让我父亲收你为徒。”

　　“口说无凭。”邱嘁嘁说。

　　尚云赫撇撇嘴，“拿你手机，录音录视频都行。”

　　跟尚云赫这样的人打交道，邱嘁嘁多少也算有点经验了。
　　保险起见，她视频录音双管齐下，最后逼的尚云赫忍不住冲她竖起大拇指。

　　邱嘁嘁跟溪柔离开，尚云赫在后面大喊，“不急，你有一周的时间！”

　　邱嘁嘁摆摆手，连头都没回。

　　溪柔担忧道，“邱姐，你答应了我小爸什么事？”

　　“你只要知道，最后肯定我赢。”邱嘁嘁抚了下溪柔后背。

　　溪柔不禁回头看，她小爸正懒洋洋坐在溪边玩水，“邱姐，那你能不能在保证赢的情况下，稍微对我小爸手下留情一点点？”

　　邱嘁嘁停下脚步，一本正经打量道，“那…看在我们溪柔的面子——”

　　溪柔一脸期待：“怎么样？”

　　邱嘁嘁点头，“行吧。”

　　“邱姐最好。”溪柔欢呼。

　　邱嘁嘁回到旅店，在二楼楼梯拐角路过贺之洲房间。

　　他房间的门开着，阳台的推拉门也开了一半，窗帘随风飘扬。
　　邱嘁嘁放慢脚步朝里边看了眼，屋子里密密麻麻摆放着各种大小不一的箱子，和购物袋，看样子他是刚出去采购回来。

　　“你回来了？”
　　突然，贺之洲从那些箱子中间站起来。

　　邱嘁嘁慌忙迈开脚步离开他门口，身后男人喊道：“你等等！”
　　紧接着她就听到了什么东西翻倒的声音。

　　贺之洲急匆匆冲出来，在邱嘁嘁关门关到一半的时候。

　　他一身黑色休闲卫衣，脚踩白色运动鞋，俨然一副某高校的高材生的装扮。只不过在屋里倒腾箱子，他胳膊上粘着纸箱的碎末，头发丝顶着两块泡沫球，模样滑稽却不失帅气。

　　邱嘁嘁脸色无异，“干什么？”

　　“稍等。”贺之洲扭头回到房间，不过五秒又折回来，他手上多了一份文件夹，“这里是尚家的资料。”

　　邱嘁嘁看了眼，没接，“不用了，谢谢。”

　　男人脸上的笑意僵住。

　　很快他又恢复先前的微笑，“没关系，如果需要了可以来找我——”

　　“贺之洲。”邱嘁嘁打断他，“昨天晚上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贺之洲面色不改，“我从小阅读理解就不好。”

　　“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她无情关上门，隔断男人那双深邃炙热的眼睛。

　　门外，男人忽地笑了。

　　如果，
　　我说不呢？

　　第二天一早，贺之洲起床后，一个健步冲到阳台，然后鬼鬼祟祟的往左边走一步停一步，确定稍微偏偏头就能看到屋里情况，才屏住呼吸侧眸而望。

　　阳台推拉门的窗帘没拉上。
　　等他再看，就发现床铺平展，根本就没有人睡觉的痕迹。

　　贺之洲提到心头的心，忽然间掉落在地上，摔疼得他指尖都在颤抖。

　　回到房间，他失魂落魄地望着昨天刚兴冲冲买回来的各种生活用品，整个人麻木到不知道该先呼吸还是先眨眼睛。

　　三分钟后__

　　“退房。”

　　“啊？”老板娘嘴里叼着牙刷，嘴周全是牙膏泡沫，“小伙子确定吗？”

　　贺之洲满目颓废，“嗯。”

　　“可你昨天才买了一堆东西，那些东西怎么办？”老板娘实心替他考虑。

　　贺之洲心烦意乱，“随便你。”

　　突然，柜台里的电话响了。

　　老板娘抽了张纸巾，一手拿电话一手拿牙刷，“喂？诶诶是这里……什么？哦，好的好的没问题……对对对，定位上边的手机号码微信同步，你加我好友直接把钱转过来就行……没问题的，快递到了我帮你签收，放心吧，原封不动给你搬进房间。”

　　贺之洲没心情听老板娘电话里说了什么，只是多年来的习惯，那些字眼一个个钻进他耳朵，稍微抽出半分精力就消化了电话内容。

　　他手机上查询到飞往青阳的飞机，在老板娘电话挂断的那一瞬间，购票成功。

　　“我赶飞机。”
　　贺之洲催促老板娘赶快登记好，然后把他身份证还给他。

　　老板娘一脸看透一切的表情，她卖关子道：“你知道刚刚打电话的人是谁吗？”

　　“跟我没关系。”贺之洲淡淡道。

　　“诶？怎么能跟你没关系呢。”

　　这时，老板娘的手机响了。
　　是微信好友申请。

　　添加成功后，老板娘收到对方转来的四千块钱。
　　然后，她把聊天界面展给贺之洲看，“还说跟你没关系？”

　　贺之洲不耐烦扫了眼，就见左边一栏的头像和邱嘁嘁的微信头像一模一样。

　　老板娘问：“她刚转给我一个月的住宿费。”

　　贺之洲感觉，自己掉进万丈深渊的心，开始复苏。

　　老板娘满面红光，“还赶飞机吗？”

　　半晌，贺之洲笑了。
　　他摇头，“我也续一个月。”

　　回到房间，贺之洲坐在床边，缓缓掏出裤兜里的安眠药。

　　他望着小小的白色药瓶，眼底泛着浓浓无奈。

　　不吃药，他身体一点点在变差。
　　吃了药，他连邱时离开的声音都听不到。

　　窗外天色大亮，初升的太阳将光芒轻而飞速地洒满人间。
　　漫长黑夜里的寒冷举手投降，温暖划过指尖，诉说白昼的到来。

　　李稳打电话来，说贺清自首了，“谢谢。”

　　贺之洲深吸了口气，“忙着这边就回公司帮盛泽吧。”

　　“贺总你——”
　　电话里，李稳的声音充满了不敢置信。

　　“如果你不愿意，我不强留。”

　　“你不怪我？”李稳颤声道。

　　贺之洲偏头看向阳台，清晨的风吹动树叶，日光洒在叶子上，是朝气，也是希望。

　　他说，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