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雾风铃》迎双

69、违心

　　邱嘁嘁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像放电影一样从她脑海闪过。

　　楼下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她翻下床，一把拉开阳台的推拉门，然后就看到贺之洲调转车头，离开了旅店。

　　她怔怔望着空荡荡的店门外，忽然笑了。

　　邱时，
　　你在期待什么。

　　中间溪柔打来电话，问她人在哪，还跟她道歉，说祖父向来脾气古怪，希望她不要介意。

　　她当然不会介意，毕竟是她有事求人。
　　人不能要求世界上每一个人都对自己好脸相待。

　　骨气得有，面子得争。

　　下午吃过饭，邱嘁嘁根据老板娘的推荐，在附近转了一圈，回到房间天都已经黑了。

　　刚才上楼，碰见老板娘正在做饭，见她回来，老板娘非常热情邀请她一块吃晚饭，邱嘁嘁嘴上连说好好好。

　　回到房间，她刚打算躺床上喘口气，就听到老板娘站在楼下喊她下。

　　邱嘁嘁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阳台，刚开口准备拒绝，转头就看见贺之洲慢悠悠打开推拉门走出来。

　　他趴在阳台围栏，冲下边老板娘道，“马上。”

　　说完，他看向邱嘁嘁。

　　邱嘁嘁愣住，“你早上不是走了吗？”
　　贺之洲回想了下，“我那是去挪车了。”

　　邱嘁嘁扭头就要回房，“跟我有什么关系。”

　　贺之洲噗地笑了，“不是你先对我发起的疑问吗？”

　　邱嘁嘁瞪了他一眼。

　　贺之洲垂眸轻笑。

　　瞧邱嘁嘁要回房，贺之洲紧忙跟过去，人就被邱嘁嘁无情拉上的玻璃门阻挡在外面。

　　他指指楼下，“下楼吃饭去啊？”

　　邱嘁嘁拽着窗帘，“唰”一下拉得严严实实。

　　贺之洲尴尬摸摸鼻子。

　　十分钟后，楼下餐桌。

　　贺之洲轻车熟路从后厨端着一盆南瓜炖鸡，一脸笑意地端上桌，又转身到后厨端来两碗米粥，一碗放在邱嘁嘁面前。

　　“不用谢。”贺之洲低声说。

　　邱嘁嘁脸色没什么表情，“你想多了，我根本就没打算谢你。”

　　老板娘走过来，“快快快！热乎乎的黏南瓜豆包。”
　　她夹起一个放邱嘁嘁碗里，“快尝尝！”

　　邱嘁嘁道过谢，夹着吃了一小口。

　　很糯，很甜，也有些黏牙，口感和那次开机仪式的古城区买的青团很接近。

　　她下意识往贺之洲那边看了一眼。

　　男人低头正吃得认真，大口朵颐，看起来胃口很好，完全不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大总裁。

　　即使换掉那身剪裁合身的高级定制西装，他一身普通休闲卫衣坐在餐桌前，举手投足间的矜贵气质，依旧难以让人忽视，以至于老板夫妇双双看着他，等待他的第一口反馈。

　　贺之洲点点头，“不错。”

　　老板俩不由地松了口气。
　　老板娘拍拍胸脯，“我对我的厨艺还是有清晰认知的。”

　　饭后邱嘁嘁窝在被窝里看关于竹编的视频，阳台推拉门被人从外面敲了两下。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邱嘁嘁头都没动，还保持着看视频的姿势，“干什么？”

　　“南瓜粘豆包是用糯米粉做的，不好消化。”贺之洲的声音隔着玻璃门传进来。

　　邱嘁嘁按下视频暂停，“下楼出门右转，直行一百八十米，有一个老年人广场，广场有健身器材。”

　　说完，她继续看视频。

　　玻璃窗外一阵窸窸窣窣声，紧接着推拉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一条缝隙，刚好贺之洲的头那么宽。

　　他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你比我多吃了两个。”

　　邱嘁嘁转头，冲他干干一笑，“我们年轻人消化系统好，你羡慕了？”

　　贺之洲摇摇头，“你身体好，我也替你开心。”

　　“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像什么吗？”邱嘁嘁说。

　　贺之洲满眼期许，“什么？”

　　邱嘁嘁叹了口气，关掉平板，盘腿坐在床上，“算了，我说话难听。”

　　贺之洲懒懒靠在门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对我恶言相向。”

　　邱嘁嘁：“……”
　　邱嘁嘁：“你很闲吗？”

　　“你有时间么？”贺之洲正经起来，“下楼散散步。”

　　小镇的夜晚比城市宁静许多，吸进身体里的空气仿佛都忍不住替人松泛疲乏的身体。
　　整个人慢了下来，能清晰感觉到时间一分一秒从指缝、身旁溜走的脚步声。

　　“听说尚家老爷子脾气古怪，想要他松口，还是得从细节入手。”贺之洲先开口。

　　邱嘁嘁点头表示赞同，“我今天已经见识过了。”

　　贺之洲嘴角一动“怎么样？”

　　邱嘁嘁看了他一眼，“预料范围之内，话说——”她停下脚步。

　　贺之洲茫然，“什么？”

　　邱嘁嘁眉头微蹙，“你这么大一公司老板，不呆在公司处理事务，留在这里干什么？”

　　贺之忽然笑了，“如果我说我要……”

　　“打住！”邱嘁嘁打断他，“不要说什么陪着我的胡话。”

　　贺之洲脸上的笑意僵住。
　　她又说对了。

　　“贺之洲，贺总。”邱嘁嘁有些无奈，“当初是你对我说，分手了就不要再死缠烂打，现在你这样，算什么？”

　　“回旋镖飞回来了。”
　　贺之洲试探地小声嘟囔一句。

　　声音很小，但保证邱嘁嘁听得一清二楚。

　　邱嘁嘁直接被气笑了。

　　下一秒，她就只剩下了气。
　　因为贺之洲又跟着说了一句，“也不算没死缠烂打。”

　　邱嘁嘁眉头皱起，“什么？”

　　“除夕下午在墓地，你让我送你去高铁站”。贺之洲一脸无辜的说。

　　“贺之洲”

　　“嗯。”

　　“感情不是你觉得你好才有资格留我在身边，你遇到了不好的事就一定要把我推开，不是这样的。”邱嘁嘁吸了吸鼻子，“现在你觉得你身边的问题麻烦都解决了，又想让我回去，可是贺之洲，所有人都在往前走，没有谁会疼过了还傻傻站在原地等待。”

　　“对不起。”贺之洲喉结动了下。

　　邱嘁嘁摇头，“我不是要指责你。”
　　贺之洲望着她，“我知道。”

　　“你回去忙你的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邱嘁嘁拢了拢外套衣领，转身回旅店。

　　“以前是我自作主张。”男人说。

　　邱嘁嘁停下脚步。

　　“我早就知道你只想要一个推不开的爱人，但是七七，有些事情真的不是我能控制的，我知道你什么都不怕，可是我怕。”

　　邱嘁嘁怔怔回头，对上男人深邃的眼睛。

　　他颤声道，“我会怕。”

　　“从一开始，我就只想要你开开心心的过每一天，我高估了我自己为你遮风挡雨的能力，低估了人性，我知道这是我咎由自取。”
　　贺之洲嘴角动了下，借着路灯光影，她好像看到他眼眶泛起的波痕。

　　邱嘁嘁摇摇头，“以前的邱嘁嘁已经留在两年了，现在我不叫这个名字。”

　　她叫邱时。
　　邱时是她对自己未来的祝福。

　　“邱时。”贺之洲轻声默念了一遍，“很好听。”

　　邱嘁嘁再也没办法心平气和的和他一起散步，“你回青阳市吧。”

　　她转身离开。

　　月光洒落在她肩头，她离开的脚印被月光照亮。贺之洲站在原地，呢喃自语道，“我怎么就觉得，你又说了违心话。”

　　不是被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晒醒，邱嘁嘁是被楼下打扫卫生的大婶的聊天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才五点二十。

　　但楼下的说话声真的很吵，又用被子蒙着头磨蹭了一会儿，不仅睡不着，反而更烦躁。邱嘁嘁起床换了衣服，打算出去觅食，然后再去尚家。

　　简单收拾了下自己，邱嘁嘁背上布袋包准备出门。

　　手搭在门把手上，她神色忽然一怔。

　　昨晚跟贺之洲说的已经很清晰明白了，他那么聪明一个人，应该也懂是什么意思。

　　没由来的，她无声叹了口气，然后用力拉开门。

　　“早上好。”男人面带浅浅微笑，“邱时。”

　　邱嘁嘁目光向下，只见他手上拎着早餐，隐隐闻到又煎饼的味道。

　　贺之洲问，“准备去吃早饭么？”

　　邱嘁嘁不理会他，把人扒拉开，自顾自顺着楼梯下去。

　　老板娘在后厨听到下楼声，急匆匆冲到前台，她大口喘气，“邱小姐，是准备吃早饭吗？我们早上打了豆浆，现在正在包香菇馅包子，等会一起吃呀？”

　　邱嘁嘁笑着拒绝说，“不用了，我去外面转转。”

　　老板娘看向贺之洲。

　　贺之洲：“我们去外面吃。”

　　老板娘有些难为情，“可是，包子准备了很多，有你们两个人的份呢。”

　　邱嘁嘁扫了眼一旁的男人，“你最好别跟着我。”

　　贺之洲垂眸轻笑。

　　十分钟后，邱嘁嘁路过油条店门口。
　　犹豫再三，她正要朝店里走去，贺之洲就拦住她的去路。

　　贺之洲：“太油腻。”

　　说完，他从自己右手拎着的一堆透明塑料袋里翻出油条，然后用力捏了下，油汁顺着流进塑料袋。

　　邱嘁嘁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腻到没胃口。

　　“没骗你吧？”
　　贺之洲微微一笑。

　　紧挨着油条店的是一家煎饼店。

　　邱嘁嘁看了眼刚摊开的煎饼，热气腾腾飘香，尤其敲了一个鸡蛋，混着大葱的鸡蛋有种独属于童年的味道，她刚要上前，身后的男人又小声提醒，“选甜面酱，其他酱太咸，齁嗓子。”

　　他话都没说完，邱嘁嘁就没了想要尝尝的欲望。

　　她左顾右盼，最终看上了陡坡边上的那家包子店。

　　不给贺之洲发表意见的机会，邱嘁嘁冲进包子店，一口气给自己点了两屉包子和一碗豆沫。

　　紧随其后的男人一脚踏进包子店，她就已经喝了一口豆沫和咬了一口包子。

　　嗯。
　　这回贺之洲确实没再说什么。

　　他慢条斯理从消毒柜里拿来一个空盘，坐在邱嘁嘁面前，不慌不忙的把自己手上拎着的包子拿出来，挨个摆放在空盘里。

　　老板倒了一小碟醋给邱嘁嘁，也认出了贺之洲，“诶？小伙子？还没吃饱啊？”

　　贺之洲嘴角微动了下，“半碗卖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