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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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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后一周,一个满脸青茬,面色苍白的青年,手捧着一大束我生前最爱的白色雏菊,站在我的墓碑前悲泣。
原来,他也会为我流泪,这波死得不算亏。我的灵魂靠在他身旁,暗暗窃喜。
白色的雏菊在绵密的雨丝中是那么的纯洁,我无法将这个颓废的男人同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联系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年在我脑海里依然清晰,他心高气傲,善良又勇敢。
当然,如果忽略掉他现在那条略微跛脚的腿,他还是一位完美的丈夫和好父亲。
关于他瘸腿的原因,我想了好久也没有头绪,也许是我太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他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几步,跌坐在地上,他摸着墓碑上我的照片,自言自语说着些什么。
新坟里的人沉沉睡着,再也无法回应。
他的脊背弯曲,手指颤抖着,一只手虚握成拳头,好像再也无法承受内心极大的悲伤,崩溃地流下眼泪,融入雨水。
这天,是那么的冷。
那一刻,我突然好想给这个孤单单薄的身影一个拥抱。我试探着伸出双手,手却穿过了他冰冷的身体。
指尖传来寒凉的触感,我垂眸,手掌间是几朵晶莹的雪花。
我的灵魂穿越风雪,想去拥抱一个虚无的幻影。
心,绞痛着,雪花慢慢覆盖了地上的泪痕。
江望林的身影逐渐消散在风雨中,他和一团雪花散落在天地间。
这是我第十次幻想出的江望林,在我的幻想出的故事里,他一直活着,从未离去。
他结婚生子,从未爱我。
我猛然惊醒,公园长椅上落满了一层薄薄的雪花。我的围巾和大衣上一片雪白,裹着冷风,我伸展了几下冻僵的四肢。
我站起身,徒步走向不远处的精神病院。
我终于活过来,也终于记起一切。故事是我幻想的,现实是,江望林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十年了。
今天是他的忌日,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到这个曾见证他生命最后时刻的地方待上一会儿。一如既往,从未缺席。
精神病院的护工耐性不好,但好歹相处了两年多,也是有些感情的。她看到我走在冷风中,匆匆走上前,拽住我的手,问了好多问题。
我不愿意回答,她就抱怨似的对我说,“精神病就不要到处乱跑,发病的时候伤到人怎么办,到时候又是我的责任。”
我是个精神病,除了偶尔精神分裂,情绪不稳定外,比这里任何一个人都正常。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静下心和我交谈,他们都觉得我疯了。
记性不好是件痛苦的事,回到房间,我赶紧又看了一遍那本日记,害怕自己遗忘一点与他有关的东西。
被毒蛇咬是真的,危在旦夕时,是江望林救了我。我真的没想过会这么狗血,他为了救我搭上了自己的命。
如果他还活着,我一定会问他,值得吗?只是这次,他真的变成一束光去见奥特曼了。
我中了两种毒,本身的蛇毒并不足以致命,而另一种特质毒,会令人痛不欲生,血管爆裂而亡。
我无法想象,江望林单枪匹马去了废工厂,他那时已经是血癌晚期,被黑星殴打却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说,他昏迷的时候,手里一直紧攥着那个药瓶。那个他用生命换来的药瓶,比一切都珍贵。
他被装进麻袋里,扔在了偏僻的公园里的树林湖旁。
那天的雪下得真大啊,警察赶去时,他卧在雪地上,如婴儿蜷缩在母体里的姿态。他的身体被冻僵了,苍白瘦削的脸颊上落满了厚重的雪花。
原来,他生命垂危之际,从麻袋中挣扎着出来,掏出手机打给医院。他忘不了,手术室里还有个濒临死亡的女孩在等着他去救。
可惜的是,他到死也没来得及告诉他心爱的姑娘,他一直在爱她。
我多想亲口告诉他,我们在一起吧。即使生命只剩下一年,一个月,甚至一天,只要跟他在一起,就算是走过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