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雪黛

3、第 3 章

　　竭力奔跑的时候，耳边会响起呼呼的风声。即使双脚交替踏着地面，也会产生漂浮在云端的虚无感。不用照镜子，瓦尔就知道自己的眼睛这一刻睁得极大，尽管除去茫茫的雾气，他的眼前只剩下一些朦胧的灰影。

　　沿途他撞倒了许多物体，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连绵不绝，然而这些骚动遥远得如同虚妄。

　　据说一旦证实难以接受的预感，生物的本能就是瞪大眼睛──是不是急于看清从前没有看清的东西？

　　他无法停住剧烈的喘息，也无法停住迷惘的脚步。

　　虽然逃避不是他的风格。

　　众所周知，瓦尔做事向来鲁莽有余，倒是欠缺一份慎重。如此反常的落荒而逃，也许是因为他没有体验过所谓的恋情吧。拒绝菲利亚是很容易的事情，但他条件反射般地逃走──凛然拒绝将终止他已经习以为常的、和她的共同生活。

　　是的，古代龙不是一种擅长剖析自我的生物，不过他没耗费多少脑细胞，就意识到自己在内心深处不愿结束这种生活。

　　由于专注地思考和菲利亚心照不宣遗忘这个尴尬的可能性，他逐渐放缓了步伐。有一段时间他几乎开始纳闷自己身在何处，以至于小小地绊了一跤。嗓子渴得冒火。“也许我应该后悔，也许那种事情我不该主动去挑明。”周围的空气弥漫着一股湿漉漉的清香，把干渴的煎熬感映衬得特别鲜明。

　　这儿……

　　有什么不对劲……

　　除了香味，还有不对劲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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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种说不清楚的古怪……

　　行人看上去没有什么奇怪的，店铺的外观也平平常常。到底哪里不对劲呢……

　　话说回来，这么长时间没遇到一个熟人……

　　“想不到一口气能跑得这么远。”

　　瓦尔得出了合适的结论，

　　“我可真行。”

　　这儿当然不是他定居的市镇，哪怕乍看之下非常相似──全世界的小市镇总是大同小异的。准是这种似是而非的格局让他感到困惑，幸好这困惑是过去时了。

　　他漫不经心地东张西望，最后一个卖水果的小地摊吸引了他的视线。

　　平凡无奇的香蕉、苹果、甜橙之间──

　　摆着一种颜色鲜红的心型水果。

　　要费心想一想，才能想出它的名字。

　　“传说中的草莓……”

　　传说中的草莓？

　　看见有几个主妇模样的人在尝味道，他也战战兢兢取了一个。

　　唔，是那股清香的来源。

　　摊主殷殷地说着生意经，不甜不要钱云云。

　　说实话瓦尔是觉得不怎么甜，但是水淋淋的酸甜在齿颊之间散发着令人诧异的美味。他正盘算着买上一些，回去和菲利亚搭话时便于打破僵局，就听街上一阵喧哗。

　　一匹惊马横冲直撞地奔过来，路人争相走避。刹那间齐整的街道化作一片狼藉。骑手好像已经完全放弃，束手无策地死死抱著马脖子，什么都不管。瓦尔凝目望去，疯马直朝街尾拐角处的布店方向冲，顾客们倒是散得七七八八，却还有几个幼儿和他们惊慌的母亲茫然愣在原地。

　　“真TM烦！”

　　他一边咒骂，一边飞身扑去──最最见不得的事情是妇孺受苦。

　　好像……

　　来不及了……

　　背上的刺痒简直无法忍受，那是他的翅膀正在衣服里挣扎。“是否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龙的原形？”一瞬间的犹豫让他丧失了先机，跑得再快也达不到奔马的速度，只有飞翔才能赶上它。然而店铺已经近在咫尺，他唯一可做的就是用更为粗野的诅咒迎接流血惨剧的发生。

　　那些女人穿着式样异常花哨的衣裳，层层叠叠的蕾丝、翻卷的裙边、娇艳的色彩──就像古代妇女那种累赘的打扮。早年颠倒众生的时尚款式，在瓦尔这样的小伙看来非常可笑。俨然闺秀的女郎们还不是过着拖家带口出门购物的日子，而这身装束使得逃生无望。

　　“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振聋发聩的尖叫声，淑女中的一位撩起裙角，抽出了一根倒刺密布的铁棒。可怕的凶器狠狠砸在马头的同时，青年的心也被双腿的美丽线条、雪白肌肤震得狂跳不已。马血泼辣辣倾下来，他眼明手快扯过身旁的小男孩，搂入怀中。小儿已经受惊，眼里水花乱转，随时就会哭出来。

　　──要到明天，瓦尔才会明白这个绿头发的娃娃是他自己，是童年时代的自己。而此时此刻，他只是觉得小孩圆圆脸蛋尖尖下颌十分面善，喜爱之心油然而生。并非不重要的是，这个可爱娃娃的亲人，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绝代佳人。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