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车行》雁小驴

9、未完

　　最初的慌乱过后，石达开第一个恢复了平静。从山顶往下看，大营处火光冲天，喊杀声，战马的嘶叫声、炮子声、兵刃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李兄弟，见笑了，请先走一步，待本主将破妖之后，再联络不迟！”
　　曾贵听得石达开此言，心中千肯万肯，只是还轮不到他做主答应，只有把急切的目光投向李洪。
　　却见李洪哈哈一笑，盯着石达开答道：“谢了，不过，我李洪誓与石大哥共进退！”
　　在山下的火光与头顶的星光映衬下，李洪黑黑脸儿上一对眼睛闪烁着仰慕与诚挚。无由的感动涌上心头，石达开低头咳了一声，一挥手，向部下下令：“跟着本主将，快跑！”

　　山下。
　　税朝南夹在一群乱哄哄的人中间逃命，至于要跑到哪里，他也不清楚。不知何时，脚下的鞋子已经跑掉了一只，但比起其他人，税朝南算是幸运的，因为那些翼殿的士兵，大多数人打一开始就赤着个脚。
　　突然，税朝南右脚的大脚趾被人狠狠踩了一脚，还没来得及叫嚷，便又是轻重不一的几脚。前面的人纷纷向后退去，他的脚就是被扭头狂奔的人踩的。惨叫声充斥了税朝南的耳朵，忍着痛，他借着纷乱的火光向前观看，只见一名清军打扮的汉子手握双刀向他们冲来。那人的辫子在脖子上绕了个圈，辫梢咬在嘴里，一声不吭，只管旋风似地抡着手中的两柄大刀砍人。
　　清妖只有一个，而围在税朝南周围的远征军战士至少上百，但显然，他们全都被他的杀气骇住了。腿脚快的四散奔逃，来不及跑的便一个接着一个地跪下高叫“饶命”。但那孤身前来“剿匪”的清妖显然听都没听说过“杀降不详”这句话，他的刀在那些放弃抵抗人们的头上招呼着，一刀接着一刀地砍过去，杀人便如割草一般。火光映衬下，他脸上的表情如吸食鸦片，带着一种登仙般的陶然。
　　眼看着前面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税朝南的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白。惨叫声，跪拜声和求饶声乱成一团。然而，他并没有受到周围人的影响去下跪，而是直挺挺的站着。因为，父母生他到这个世界，不是让他为了苟全性命而随便弯曲自己的膝盖的。
　　那人提刀过来，鲜血顺着刀背的凹槽滴滴答答地坠落在地上，拖出一条污黑的痕迹。看到税朝南，他也怔了怔，不知道对方是何等来路。因为税朝南站在一众跪着的人当中，望着他的眼神镇定而冷漠，真有种鹤立鸡群、唯我独尊的气势。
　　“不管他，先杀了再说！”那人想着，举起了刀。

　　“得贵？”税朝南听到身边有人嗓音颤抖地喊道。此人慢慢爬起来，衣角擦过税朝南长衫的下摆。扑朔的火光下，税朝南发现此人头巾下的鬓角很长。
　　“是个老……贼……？”税朝南暗想。
　　此人拭了拭双眼，突然惊喜地叫嚷起来：“猴子，果然是你？”
　　不错，这煞神便是原翼殿圣兵，现清廷总兵周达武帐下的大将候得贵。
　　听到喊声，候得贵也愣了一下，但随即认出了来人。有那么一刻，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显得有那么点尴尬，但很快的，又变得无所谓了。
　　“王大人啊！”候得贵怪声怪气的问道：“你现在还跟着石达开混呢？是个人都跑了，你还这么效忠他，他升了你什么官儿呀？”
　　“嘿嘿，小卑职还是翼殿参护。”老王很谦虚的说。
　　候得贵嗤之以鼻：“现在我在朝廷总兵周大人帐下，人家可比石长毛仗义得多。前几日刚刚禀报朝廷，提拔我当了都司。”候得贵向北一抱拳，“你，还死不改悔地作长毛，别怪我不客气！”他越说越气，又举起了刀。
　　老王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口中叨念着什么，像是在祷告，不过连紧挨着他的税朝南都听不清。
　　候得贵踏上前一步，带着点嘲弄的口吻说道：“老王，念叨上帝呢？实话告诉你，你就是到了你家天亚爷哪儿，告我的状，老子也不怕！”
　　候得贵的刀并没有砍下去，倒不是顾惜昔日的情面，而是老王的身边还站着税朝南。冷冷地，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他觉得这个人讨厌极了，比那些哭喊着求饶的往日同袍还令他厌烦。
　　“先杀了他，再杀老王！”候得贵想着，刀在手里挽了个刀花，斜斜地向税朝南胸部凶狠的出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