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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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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公元前一九五年,汉高祖刘邦逝世。此后西汉王朝由皇太后吕雉临朝称制,一时间吕氏一族全倾朝野。而汉室诸王却只能忍辱偷生,唯恐受那杀身之祸。
而事情的转机,则出现在公元前一八零年。吕后受腹伤病所苦,几经御医医治,终不见好转。朝野上下无人不知吕后命不久已,王位的接班人选就成了刘氏诸王眼前的首要大事。
当中最有望成为光复汉室的刘姓王子有两位,一是代王刘恒,二却是齐王刘肥。
在称帝的欲望下,刘肥开始遍访民间异人为己所用。一切的故事,都要从那齐王刘肥说起……
富丽华贵的宫室之中,一名穿着奢华,体态肥胖的男子高高在上地坐着,脸上一脸的浮躁:
“天下之大,真的没有能为我刘肥所用的能人异士吗?你瞧瞧!来我这的都是些什么人。这个月已经是第十五个自称半仙之类的人来了,可结果呢!全都是饭桶!”
大厅内一众家臣见齐王怒火冲天,都把头低得更低,越发不敢出一言。唯有站在左侧首位的房建山却整了整衣冠,站出殿中:
“殿下,臣以为天下之大,并非无能者。而是殿下您轻慢能者,所以才会没有真正的能人依附于您啊。”
刘肥挑了跳眉,他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要是常人敢用这种语气忤逆他的话,他早就把那人身首异处了。但是偏偏他对这房建山的计谋却很欣赏,所以也就格外容忍了一点:
“哼,房先生,依你之间本王又怎么轻慢能人了?我广开门户,只要真有本事,本王一律亲身接见。就算是那孟尝君也不过如此啊。”
“陛下所言极是。”房建山微微一作揖,慢声说道:但问题也就出在您只能学前人,在府上等鱼儿进网。有道是大隐于朝,中隐于市,小隐于野。但依老臣之见真正的异人只能寻访于深山乡村之中,如果大王能主动寻访能人,这才够诚意让他们依附于您啊!”
刘肥略一沉吟,点头道:“有点道理。但照你说来,那些高人全都往深山里躲,本王上哪找去!”
对着刘肥的怒气,房建山只是淡淡一笑,但笑得胸有成竹:“启禀殿下,其实老臣早已查访处著名女阴阳家许负先生的住处。”
“真的?”刘肥大喜过望,“就是那个名镇天下,精通岐黄术数的许负?”
“正是。”
“她现在在哪?”刘肥霍地从坐上站了起来,如此良机,他可要快点行动。
“殿下稍安勿躁,许负先生就在齐地。”
“好!房建山你带路!众侍卫马上准备出发!本王这就去拜访许负!”
这一年流钟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冷,徒骇河在秋末便开始结冰,皑皑白雪布满了沨焚山的山头。天气难得放晴,即便是放晴了,那呼呼北风却还是不遗余力地刮着,象是要把世间万物都冰冻在寂寞的冬天里。
极度的寒冷容易使脆弱的生命死亡,即便不是死亡,恼人的疾病也容易出现。所以,这个冬天,独自一“人”生活在沨焚山的许负也来得特别忙碌。
“春生,把这包药拿回去煎给你爷爷喝,三碗水煮成一碗水,早晚各服一贴,明白了吗?”春生是流钟镇上的小孩,他爷爷的病其实已经拖了好些年了。要不是许负的医术,搞不好他老人家也熬不到今年的冬天。
春生用力地点了点头,憨憨地笑着,露出一口缺洞的乳牙:“许负姐姐,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煎药给我爷爷喝。”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拿了药后春生转身就跑。其实春生是个好孩子,他很喜欢他的爷爷。当他的父母已经厌烦照顾那体弱多病的老人家时,是他一个人主动提出由他来照顾爷爷,所以他才常会上来她这里取药。而且,春生也是村里少数不讨厌她在这住的人之一。
“那小子走了吗?”璃天从屋后钻了出来。在别人面前,璃天片羽和蛛雾他们是从来也不会露出人型。这是许负吩咐的,他可不敢不听。
“走了,你好象很不喜欢小孩子哪,小天。”许负慢慢坐到炕上,轻尝了一口茶。
“不要叫我小天啦,好像在叫小孩子一样。我当然不喜欢他了!上次我恢复原身在前院晒太阳,没想到被他撞了个正着。这小子!居然敢把我当玩具,扯得我的耳朵老疼老疼的!”说着璃天就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一想起上次的惨痛经历就心有余悸。
许负摇了摇头心里暗笑:“小天,想要别人不把你当小孩子看,那你就表现得更成熟些吧。”以人类的年龄来算,璃天大约是十六七岁左右。半大不小的年龄,最想的就是别人把他当成年人看,当然,这其中也有因为她的原因……
璃天看着许负,虽然许负的话使他心有不甘,可也无从反驳,唯有叉开话题道:“都这么晚了,应该没人会再来求医了吧。”
原本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居然令许负沉吟不语,过了片刻她才开口道:“我想未必……”
璃天正想问她的话是什么意思,门外却传来为数不少人的脚步声。这时候,有谁会一大帮人来到沨焚山呢?
他的疑惑並沒有持续多久。门打开了,为首的人特征明显,倒并不是说来者多有领袖风范。华贵超卓的是那身衣服,并非衣服下的人。
“许负先生在家吗?”刘肥一推门就开口嚷道,也不理会屋里有什么人。一如他平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专横。
单凭直觉,璃天就知道这个人讨厌得可怕。他向前迈了一大步,刚好挡在许负身前让刘肥看不到许负:“天色已晚,你找许负大人有何贵干?”
刘肥瞟了璃天一眼:“现在也算晚?哼,本王今日是特地来拜访许负老先生的。你快叫你家主人出来,别耽误了本王的宝贵时间。”
“王?哪来的王?胖子,我跟你说,你的时间宝贵,可许负大人的时间也不便宜!今天她没空见你,明天!后天!也没空!你还是快点走吧!”凭他这种态度也想见许负?没门!
刘肥正要发作,可他身旁的一众家臣早已挺身护主,大喝道:“大胆贱民!他可是汉室王朝的齐王,刘肥殿下!你竟敢如此无礼!信不信我宰了你!”
面对这种只能吓唬三岁小孩的话,璃天打心底里冷笑出来。什么春秋秦汉,对他来说还不是人类玩得一场游戏。今天还是称王称霸的人,转眼间就已化为尘埃。这些年来他是看得太多了,他不属于人类的世界,自然也不用顾虑所谓的地位尊卑。
但就在此时——
“小天,你让开吧。”许负清冷的声音响起了。
小天心里所想的,她实在是太清楚不过。尽管小天不属于人类的世界,但她却和小天不同。即使她拥有异于常人的力量,可她终究还是一个人类。这个世界的法则,必要时还要服从的……因为大多数人为的灾祸不但会祸害己身,更会祸及肇事者身边的人,甚至包括所住的村落。此人来头不小,她不得不小心。
“我就是许负。齐王请坐。”
他没听错吧?眼前这国色天香女子居然是传闻中的许负?许负不是一个老太婆吗?所有曾经见过许负的人都是这样形容的呀!
刘肥的失态终于让他的家臣也感难堪。一旁的侍从用手肘碰了刘肥一下,这才让他拾回少许意识:“这位倾国倾城的姑娘,你是在开本王的玩笑吧。像你长得如此标致,又怎么可能是许负老先生!”
许负听言,轻轻叹了一口气。人啊,果然是注重皮相的东西:“我的确就是许负,昔日的我因为想避人耳目,所以才会以易容之术化身为老婆婆替人面相占卜。而且如果占卜结果是由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家说出,听取结果的人也容易信服些。”
“呵,呵,姑娘果然冰雪聪明!本王是越看越喜欢你了!”传闻中的许负是个瞎眼婆子,而这绝色美女也是个瞎子。看情形,这女子应该是许负没错。光是许负的才能就足以让他不辞辛劳亲自动身来到流钟。现在再加上这无双的美貌——他一定要得到这个女人!
刘肥双眼流露出来的欲望,许负虽然看不见却依然感受到那份灼热。是劫,这是一场大凶劫!难道这场大劫真的无法避免吗?
“齐王谬赞,草民受之有愧。您在这荒凉之地找草民必定有所求,大家也别浪费时间了,请您就看门见山说出来意吧。”
刘肥双目精光一闪,微微弹了弹袖角才道:“许姑娘久居深山,不知对朝野之事所知几何?”
许负转过头避开刘肥的目光才缓声道:
“山野草民,谈何国事。只不过按家人所述天象,文昌星暗,紫微星起,恐怕是朝廷执龙首者要易主了……”
“好!刘肥拍案而起,出没于深山而能知天下大事!果然名不虚传!许姑娘,吕后的病也拖了不少时候了,现在正是刘氏诸王扬眉吐气的时刻。本王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辅助本王。跟我走,包你锦衣玉食要多少有多少。”
璃天在一旁听着都快气炸了,他很想冲上前用法术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个无礼的人。但是他又不能这么做,因为许负的手暗自握住他的。冷冷的手很纤细,握着的力度也不大,不过这就是约束。透过这只手传来的是许负的意愿,所以璃天又忍耐下来。
“您想我跟你回到王府无非是想知道究竟谁能一登龙图,如何才能一统江山。但决定了的命运是无法改变的。这样吧我可以替你占一卦,可是无论卦像如何,也与我无关,而您则请尽早回宫,今后大家各不相干。你意下如何?”
刘肥挑一挑眉,不置可否:“许美人,你以为就凭你一届平民可以和本王价格钱吗?开玩笑,只要我一天是齐王,齐地的一切都是归我齐王所有!本来我的确只想你替我洞悉未来,可是——见过你的庐山真面目后本王想要的东西更多了。
许大美人,你一定要跟我走。就算你是个瞎子,我也不介意你成为我的女人……”
刘肥那充满□□的脸凑向许负,竟想一亲芳泽——
此时此刻璃天还哪里能忍,他一把挣脱许负的手化身为狐,向着刘肥的臭脸狠狠地就是一口咬住不放。
“啊——妖怪!”刘肥痛得从座上跌倒在地打滚。在场的一干人等都被这突变吓得傻了眼,站也不是,救也不知怎么去救。最早回过神来的人迅速拔剑欲向许负砍去。但是——
铛的一声,火花四溅!
剑峰顶住在离许负头顶不过两寸地方,却再也无法逼近半分。半空中犹如有一层无形的障壁保护了许负一般。
其余的人见状纷纷拔剑,又向璃天刺去,意欲救主。就在此时,怪事又再出现!刘肥一众家臣手中的佩剑竟齐齐脱手,十数把精铁铸剑直往屋外飞去,尽悉插到雪地之上。
“璃天,过来——”听到许负呼唤,小天这才肯松口,跳到许负手中。
“失礼了,刘肥殿下。占卜结果已经出来,汉室新继任的皇上——绝不会是你!按占卜结果所指王气发于代地,代王刘恒殿下定为天下之主。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承诺我已经兑现,齐王,请吧——”
刘肥用手摸了一把火辣辣疼痛的脸颊,鲜血淋漓伴着血腥。他从地上仰视着一脸平静的许负,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屈辱。这个女人!不识好歹,还敢在这妖言惑众。朝野上下谁不知道他刘肥是众元老大臣心中的不二人选。刘恒那小子不过是宫女所生,如此低贱的血统怎能当上皇帝!
然而刘肥到底还不算太笨,他深知目前的形式奈何不了许负和那只狐妖。他狠咬牙对随从喝道:
“饭桶!还不快点扶我起来!快走!等着丢人哪!”
众人拥着刘肥一哄而散,平整的雪地被他们踩得尽是凌乱的脚印。
“哈,知道我们不是好惹了吧!”璃天化为人形,拍手大叫,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但刘肥的离开并没有为许负带来更多的喜悦,刚好相反的是她的面容平地添抹上几分忧愁。看得璃天好生不解:“他们都走了,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许负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今天的事只是个开始。小天,不好惹的人是齐王,我们这次惹下的麻烦可不小呐。其实你不应变身咬他的……”
“我不咬他你就要被他亲到了!难道说你想让这种臭男人侮辱你!”听到许负如此的责备,小天心里当然不是滋味。
许负是他的恩人,更是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人类。任何想出碰到她的人他都想赶走,因为许负是无垢的。他从未见过如此纯净的一个人类,虽然外表冷漠,内心却比任何人都要温柔、都要善良!平常人要是碰到许负一下,他已觉得那是一种污染,更何况今天那只死肥猪竟想非礼许负!咬他一口算是便宜了他。自己根本就没做错什么,为何许负还要怪责于他!
“我是什么意思你应该知道啊。你保护了我,我很感谢你。但是你的做法却太冲动,要知道那人是齐王。要是他疯狂起来对流钟的村民以不敬之罪实行连坐,那岂不是我们连了人家吗!”(*连坐:一人犯法,他的家属、亲族、邻居等连带受处罚。)
“我冲动?”璃田更时气得大叫起来,“那你倒是告诉我,在那种情况下除了得罪刘肥,我还能怎么做!”顿了一顿,璃天的声调却忽然降下了:
“我当然知道你的意思……怎么说你还是把我当成小孩子,既冲动又幼稚,完全不能体会你的深思熟虑。可是,我的心意你又能了解多少!”丢下重话的璃天转身就冲出大门。
“小天——”许负喊了一声,但这又怎能叫得住激动的璃天。许负无力地揉着太阳穴,小天的心意她不是不清楚,光是那份独占欲就已经够明显了。
一个小狐仙竟对她这个人类产生爱慕之心,注定了就没有好结果。她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在世人的眼中她早已成昨日黄花。再加上她心智远比一般人老成,老成得近乎垂暮之人,那似得小天少年率性,爱怎么干就怎么干。不说远的,就单纯以性格来讲,两人就根本不适合走到一起。
仙狐族的时间观念本来就和人类大不一样。小天正值成长期,他的世界会变得越来越大,他的思想也会走得越来越远。她很累,也不想去追赶什么。眼看小天为了迎合她而硬把自己的本性隐藏,去学那装模作样得表面的成熟,她心里真的替小天感到一阵难过。小天是小天,她是她,人本来就不应该为了某人而扭曲真我。这样下去,当小天完全成长,他就会醒悟到年少的爱慕有多么可笑,到时候他一定会后悔的!
所以为了小天,同时更多的是为了自己,她不惜多次强调她和小天之间的差距。她知道这样做会令小天怒不可抑,会令他倍受挫折。但谁又知道。在小天愤怒的背后隐藏了她多少的心痛,多少的不情愿……
她和小天之间不能有交缠。她有她的任务,在任务为完成之前,她是没有自由可言的。
可是,假设……只是假设一下,如果她和小天没有任何的障碍——许负一甩袖,霍地站了起来。
没有什么如果、可是的!这条问题不可以有答案,连想及也会是一种禁忌……
齐王府内像是炸翻了天,当齐王被人抬着回到府里的时候,王府的里里外外都可以清楚听到刘肥的惨叫声:
“哎哟!痛死本王了——你们这帮饭桶庸医!都在发傻呢!还不快给我止血!”
与周遭的混乱相比,刘肥的幕僚房建山倒是显得最是平静。他一直站在一旁,即没拥上前去当刘肥发泄的对象,也没离开王府逃避刘肥即将爆发的迁怒。当然他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光站在屋里。房建山很仔细地问明了每一个随行的家臣,整件事的大概他已经了解,所以才能如此镇定。
“大王此行受挫,请问你有何打算?”一切安顿好,所有的医生也退下后房建山如此问道。
刘肥半睁眼眸瞟了他一眼:“呵,我道是谁,原来是房先生哪。你倒是有胆站在我面前。全是因为你说什么亲自拜访才会有能人归顺我门下的傻话,本王这次才会受此大辱!你还是想想自个儿有何打算吧!”
当上司的就是这样,失败的时候过错全是别人的。自己则象是个圣人中的圣人,高高在上永不犯错。也不想想他出门前别人是怎样千叮万嘱的,叫他不能以骄纵示人,要诚意谦卑方能笼络人心……可到头来,他一样也没做到。也罢,反正就没想过他会自省,处理好许负一事或许才能免其一责:
“微臣的性命早就掌握在大王的手里,还有什么好打算的呢。但微臣所作的一切全是为大王着想。忧殿下之所忧,愁殿下之未愁也是臣的己任。这许负的事对殿下来说事关重要。臣就是因为这件事才不敢一死谢罪,所以烦请陛下早定策略,好让臣去得安心。”
刘肥大怒,扬起被子坐起来就开口骂道:“罗罗嗦嗦作什么!还用得着什么策略!我要那不识好歹的贱女人死!还要她死很惨很惨!让她后悔莫及!”
房建山拱手施了个礼,又道:“殿下息怒。这许负当然死有余辜,一来她伤害到殿下的万乘之躯;二来她曾预言代王当为天下之主。前者事重,后者更是重于泰山。大王,这条预言可是顶重要的大事啊!”
“此话怎讲?”刘肥扬了杨眉问道,他听出点苗头了。
“现在朝廷上下人心动荡,谁才是真命天子,万事还未成定局。虽说大王您声望日隆,但那许负享有盛名,万一这条预言让朝中重臣得知,搞不好真的回受其影响选那代王为帝。大幸的是,现在知道这条预言的都是我王府心腹,我已密令他们不得宣泄出去。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事就是立即杀人灭口,省得负许到处流散她那个荒谬的流言!”
听到房建山分析得头头是道,刘肥也不禁冒了一身冷汗。幸好自己也是要杀死许负的,要是他还留恋着那张举世无双的俏脸——倒真是有点难以取舍。
然而随即想到的新问题又立即让刘肥紧皱眉头:“那许负蓄养妖精,自己又有一身的妖法。连刀剑也奈何不了她半分,我们如何能杀得了她。”
房建山双目精光一闪,阴啧啧地就笑了出来:“大王此言差矣,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那许负再厉害又怎能敌得过数十数百人,又怎能敌得过齐地的大军。这点臣早已胸有成竹,据臣所知,许负和流钟的村民明是和睦相处,实则村民对她恐惧已久。让臣为大王您稍作安排,定能利用村民之手除去许负,必要更可以动用军队协助村民杀死许负。这招既可保存齐王的名声,又可以借刀杀人省时省力啊。”
房建山的一席话说得刘肥不住微笑点头。好一条妙计!这房建山肚子里的诡计就是如此对他胃口。许负还有那只臭狐狸,你们等着在黄泉下哭吧——
刘肥离开流钟之后的几天一直在下雪,天阴沉得不见一丝阳光。然后的某一天,一个从未在流钟出现过的男人,他抱着一名村童的尸体来到了流钟。
那小孩早已气绝,尸体也变得僵硬起来。血虽已放尽,只剩惨白,但无论怎样看那尸体还是触目惊心地可怕,简直就像被野兽袭击过一样。颈部创口甚深,令的头部几乎要和身体分离开来。躯干被撤得稀烂,肚皮剖开,肚里的内脏已不知被吃了多少,只遗留下一堆灰白的肠子裸露在外。死者的双目圆瞪,涣散的瞳孔仍旧强烈地表示出他临死前的恐惧与痛苦。
“春生——”孩子的母亲惨叫一声,扑倒在小孩的尸体上嘶嚎起来。
如此惨像,不多时便把全村的人都吸引过来。
“哎哟老天,这是怎么回事?”“是狼咬的吧,你看那伤口。”“胡说!大冷天的,哪来的狼。再说自从那个巫女来到这里住后,这附近就没有野兽出没了。”“但春生这种死法,的确是被野兽咬死的呀……”
村民的议论声沸沸扬扬,众说纷纭。在村民的一片嘈杂声中,村长站了出来,他向那陌生男子问道:“年轻人,是你一个人发现春生的尸体的吗?”
陌生人点了点头:“俺只是个过路人,在经过沨焚山下那片林子的时候忽然听到孩子的哭喊声。俺当然是马上赶过去救人哪,可惜的是,当俺赶过去的时候这孩子已经让狐狸给咬死了。”
“狐狸?是什么样的狐狸?”春生的爹闻言激动得冲出来,揪着陌生男子的衣领问。
“茂根,你冷静点!好好的,你这是干什么!让人把话说完呐——”村长和几个村民好不容易才把春生的爹拉开。
那陌生人倒没发怒,可是总有些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瞪了茂根一眼才继续说道:“那狐狸通体雪白,透着一股邪气。它一见有人来就一溜烟地往山上逃,跑得可快了!当时我赶着救人,也就没追上去了……”
是许负的白狐?!
村民当场哗然了。谁都知道那巫女身旁养着两只白狐,净白机灵得不得了。还曾有人见过那两只狐狸能变人形,是得道的狐狸精。
“一定是那妖女干的!我家春生给我讲过,他以前耍过那只白狐玩,还说那只狐狸的牙可尖着呢!一定是因为这样,我家春生才会被妖女的狐狸咬死!那狐狸是来报仇的!”茂根更激动了,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我就知道那个巫女留在这迟早是个祸害!亏我家春生还常常替她说好话。可是……可是……我的春生呐,你这样就被人害死了……呜呜呜……爹一定要替你报仇!”失去爱子的痛苦,忌讳许负的压抑让这个平凡的庄稼人变得狰狞。失控的杀意一旦萌生,就足以令脑内失去思考,只留下残忍……
“春生他爹,你又不想想那巫女是什么人!还说报仇呢,小心连自己的脑袋也保不住。”也有村民这样劝道。
“我管她是什么人!她现在害死我儿子!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杀死这妖女!大伙跟我走,我们一起去杀掉那个许负!”
“但是那许负平日也么做什么恶事,这次或许是误会也不一定啊。”还有些村民在细细私语。
茂根转头大怒道:“你们没听到那位义士的话吗!他说咬死我儿子的是只白狐,这个地方除了许负哪里还有白狐。今天我的儿子被她害死,没准明天她又会害死谁家的孩子!就像害死我家春生一样!”
茂根的一番话血泪俱全,村民一下子又沸腾起来:“茂根的话说得没错!我们干脆就趁机收拾了那妖女吧!我们也受够村子附近住着这么些怪物了!”
村里的壮丁纷纷抄起锄头铁器,跟着茂根一路就往沨焚山冲去。事情来得突然而暴动,一发不可收拾,于是谁也没留意那个被春生爹爹称为义士的陌生男人已经悄然离去。自然也不会有人看到他那奸诈无比的笑脸。
齐王殿下和房先生果然料事如神。没想到不用他多费唇舌,那帮愚民就已经中计。实在是轻而易举啊!
根本所有的事都是他们的精心安排。带着王府精养的大黄犬埋伏在林子里,等候独自上山的村民。刚好等到得是一个小孩子,两三只五尺大的猛犬去攻击一个七岁大小的孩儿。杀死他,比吃豆腐还容易。糟糕的是犬儿把那小孩咬得太烂了些,弄脏了他的衣裳。
果然是不识大字的贱民。太容易被骗了。其实只要细心一想就可以知道,区区狐狸怎么可能咬出如此厉害的伤口。可他们还是把他的话信了个十足!
啧,这也不是他该管的事了。就让他静观其变,要是村民失败,他只要在这里放个信号齐王的军队就会出动。唉,这鬼天气!真要把人都冻僵喽。
许负静静地坐在房里,从表面上看不出一丝异样。可是她自己知道,这些天来她的心没有一天是安定的。
因为,璃天不见了。自那天吵架后他就一直没回来。片羽也走了,她说要去找哥哥。所以她的身边现在只剩蛛雾一人……
真奇怪,明明已经坐在温暖如春的屋里,但自心底里冒出的这股寒意又是怎么回事呢?是因为——太安静了吗?可笑呐,一直习惯孤身一人的她也会有在意寂静的一天。
璃天和片羽的消失是应该的。他们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她也没想过要他们报什么恩。所以……或许这正是结束的好时机吧。
山脚下的一阵异动让许负站起来想蛛雾问道:“蛛雾,外面发生什么事?怎么这么吵?”有道是“批明者不批自身命”,这句话真是半点不假。她看不见自己的命运,就连这种小事也只能劳烦蛛雾。
“主人——一大帮村民拿着武器正往我们这里走来。”蛛雾的声音里带着惊惶,可见得来者真是来势汹 汹。
到底还是逃不过,原本就在想刘肥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只是没想到他真的会用到最卑鄙的手段——利用流钟的村民来杀她。
不过,流钟的村民虽然不喜欢她,但总不至于想要攻击她。刘肥他到底做了什么?
“许负你这妖女!你给我滚出来!”茂根气焰最盛,一双牛眼满布血丝,赤红得任谁看了也叫害怕。
“蛛雾,你扶我到屋外。”许负镇静的神态让蛛雾慌了神:“主人,你不可以出去。那些村民每个人都目露凶光,来意不善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呐蛛雾。光是站在这里也解决不了问题。我还是要出去——”许负依旧平静地说道。
“是,主人。”蛛雾垂着头不语了,他知道主人所说的话从来也没有转弯的余地。
村民见许负出来益加鼓噪,叫喊之声响彻山林。
“许负!你这妖女!快把狐狸精交出来!”
狐狸?怎么会扯上他?许负不解问道:“各位乡亲,请你们有话慢慢说清楚。狐狸——小天他们现在不在这里。”
“不在!”茂根怒火中烧,他踏前一大步逼近许负。“你少在这骗老子!是你把那畜生藏起来了,对不对!呸,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把它藏起来它就会没事!今天我连你也宰了,让你们这些妖怪给我儿子填命!春生啊,我的儿!你死得好惨啊!”
“你说春生死了?”许负煞白了俏脸,身子不由自主便后退了两步。不要让她猜中,不要让她最不希望出现的事发生!
然而茂根那哭一样的声音彻底打破了她最后的希望:“头快被那畜生咬断,肚子里的东西也不知道被那畜生吃掉多少。你说这孩子他能活吗!可怜我的儿呀,就因为和你养的狐狸逗着玩,今天居然就死在它的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