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风一时起》留醉去

5、银杏

　　第二天一大早，南陌带秦洵进了早点铺。

　　秦洵刚坐下就趴在桌子上，全然不管桌子上的油渍。南陌把人拎起来点，拿出帕子把桌子擦了一遍后将人放回去，再轻轻摇醒了他：“秦洵？水遥？醒一下，要吃什么？”

　　秦洵迷迷糊糊地说：“都行……别太油……你看着点吧……”说着他又要趴下去，南陌眼疾手快给桌上扑了一条帕子，让秦洵安心躺着，自己叫来人点菜。

　　早点很快就上来了，南陌再次晃醒秦洵：“吃了再睡吧。”

　　秦洵声音闷闷的：“你那么早叫我也玩不了，外面现在没好玩的。”

　　南陌道：“早餐要吃的，不然对身体不好。”

　　秦洵哼哼两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抗议所谓的不健康，不过他终于勉强把自己撑起来，随便扫了眼木桌上摆着的吃食，馄饨、茶叶蛋以及一屉小笼包。他扫了一眼后蹙眉道：“油。”

　　南陌将馄饨推过去：“馄饨不油。”

　　秦洵拿着勺子指指小笼包：“油”

　　南陌道：“吃一个吧，剩下我吃。”

　　秦洵拿过醋浇了小半罐进汤碗里：“你没给自己点吗？”

　　南陌摇头：“我不爱吃馄饨。”

　　不得不说南陌吃东西的样子真的很好看，细长的手指拿着筷子，夹起一个小笼包放进酱汁里蘸了蘸，再用另一只手拖着下面防止多余的酱汁掉下来，然后斯斯文文地送入口中。

　　秦洵吃的时候是不是用余光看一眼，终于在咽下最后一个馄饨时问他：“你是哪一家的大少爷吗？”

　　“怎的这么说？”南陌抬眼看他，细长的手慢条斯理剥着茶叶蛋。

　　“你这吃相我一看就知道是大家族里带出来的教养。你不会是哪个大家族逃出来的少爷吧？”秦洵突然福至心灵，眼睛亮了亮：“因为不满家庭的教育，决心要自己闯出一条道路，然后——”

　　“然后迎娶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成为富可敌国的省城首富？”秦洵话还没说完，南陌就淡然接了下去，将秦洵接下来要说的堵了回去。说完南陌抬眼，忽然笑了：“是这么样吗？”

　　秦洵喉咙紧了下，不自然咳了一声道：“……对。”

　　南陌无奈地笑了，在秦洵眼里却觉得他笑得极为宠溺，好像自己是就是他那小媳妇一样。他压下心头奇怪的感觉，解释道：“我看小说里面都这么写。”

　　南陌笑够了，总算正经了下：“我的确不是什么大少爷，娘倒是没落家族出来的小姐，后面还差点进了勾栏院。不过她自小就教育我每日三省，不可做这不可做那。古板至极。”

　　“那我娘好，就是担心我。”秦洵吞下小笼包，嚼了一会，勉强下咽，倒了杯水慢慢喝，情绪却倏的低落起来：“我这次出门没同家里说，娘一定担心死了。”

　　南陌道：“你有家人在省城吗？”

　　秦洵不确定道：“我大哥好像就在政府里面工作，但我千万不能去见到他，不然我就死了！”

　　南陌安抚道：“别怕，令兄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下秦洵可有话说了，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堆，但基本上都围绕着几个关键词来描述——古板，冷酷，严肃，以及面瘫。

　　通过秦洵的描述，南陌脑海里默默浮现出了一个十分严肃的面瘫，再把秦洵的脸变几分安在面瘫的脸上……南陌心里恶寒了一下，心说自己脑补了什么东西。

　　对面的人还在滔滔不绝，控诉他那冷漠无情的大哥在他小时候是如何和他姐姐一起整他的——虽然他姐姐是无意的——就这样说说，最后秦洵悲愤欲绝说道：“这个男人，以后绝对娶不到媳妇！”

　　南陌：“……”看出来了，你对你大哥有很大意见。

　　早餐吃完了，南陌付完钱带着秦洵走出门：“走吧。”

　　秦洵好奇地问道：“去哪儿？”

　　南陌笑道：“城里，一个十分美丽的地方。我相信你会喜欢。”

　　“所以是哪里？”

　　“你去了便知道了。”

　　此刻的秦府，秦老爷正在怒吼：“找！都快去找！把人赶紧找回来！”

　　下人们连忙散去，可无边镇就这么大，大大小小的地都找过了，就连老鼠洞都往里面看了不下两眼，秦洵的影子愣是找不到一点儿。墨老板的小茶馆更是苦不堪言，一群人来来回回问了好几次同样的问题，最后墨老板干脆直接关门歇业，绕去了竞争对手那边讨清净。

　　到了正午墨老板从后门悄悄溜进去，思虑片刻后觉得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法子，秦夫人迟早要疯 ，最后无奈叹气，提笔写了封信差人送到省城去。

　　而此刻，秦夫人坐在秦洵的房间里，手里还握着秦洵留下来的书信。黑白墨水写下的的童稚言语并没有给予秦夫人太多安慰，反而让她心慌和落泪。这个孩子能跑到哪儿去呢？也不和家里说一声。说到底还是她这个娘做的不好，孩子不应该被封锁在狭小的镇子中。

　　秦夫人就这样坐在秦洵的房间里，突然想到一个人。秦薄在政府里做官，那一定有人脉可以找到秦洵!

　　想到这秦夫人忙擦了眼泪，喊来秦老爷，安抚了爱人的情绪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如让薄儿带洵儿在省城玩一段时间，到时薄儿回来了把洵儿一起带回来，一样的。”

　　秦老爷的脸色依旧不太好，但语气已经冷静了许多：“薄儿在政府工作本身就忙，洵儿有心脏病顾不过来，早些把人送回来才好。”

　　“不急那一时，”秦夫人劝道，“洵儿也长大了，总要见见世面。”

　　好说歹说总算说服了秦老爷，当天秦老爷就写了封信，差人连夜送到秦薄那里。

　　秦洵倒是很快乐，因为南陌带他去的地方是市中心的公园，中心有一棵古老的银杏树，据说一到秋日一片黄金。

　　“应该秋天出来看的。”秦洵看了一会：“我家可没有这样的老树。”

　　“你家？”

　　“一个很小很小的地方。但是对我，还有那些孩子们来说，很大。”

　　秦洵的目光没有离开这棵树，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眼里却一片柔光。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喃喃着：“奇怪，我好像见过这棵树？好像还做了什么事……”

　　南陌站在他身侧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看树，像是在回忆往事。风一吹，衣摆动了动，秦洵回神，绕着树走了几圈，挑了个好位置打算拍个照。

　　他举着相机看着取景框，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对，他放下相机思索着，又举起来打算好好看看，却看见框中的人影，秦洵眼睛一亮，放下相机看着南陌：“南陌，可以帮个忙吗？”

　　“什么？”南陌回神。

　　“给我做个模特，就是站在那就行了。”

　　南陌很疑惑，但南陌不说，乖乖依言站在树下后，秦洵看向镜头，这“咔嚓”一声摁下快门。他满意地看着照片，对走来的南陌拍马屁：“我到时洗出来了给你看。你长得这么好看，天生就是模特儿，放到外面，轰动世界只是时间问题。”

　　南陌道：“那我等你的成品，我相信一定很好看。”

　　秦洵一笑：“秦洵出品，必是精品。”

　　南陌扭头：“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