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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二人厨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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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过后,心有所动。最亲近的董留成成了人家,王志山落了单。他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不由得暗暗自叹:
“是啊,我该像告别单身!”
他需要一颗生命中的太阳,照亮了前行的路。可人海茫茫,他不知的是,他的这一半太阳,究竟身在何处?何时会出现在身旁?
董留成和花明容婚后没有疏远王志山。两人一有时间,便会请他来,到他们的厨房里,做一桌好饭、好菜,邀他共享围坐饭桌前的时光。
小厨房安置在农行储蓄所。
厨房收拾妥当,二人生了火。
灶火点亮,花明容做过饭后,让出厨房,到一旁择起了菜。
花明容让出厨房,厨房成了董留成的天地。他挽起手袖,开始了他独特的厨艺。原先平常的家常菜,经他的手,会花样翻新,猪后腿肉的瘦肉,切得细丝细条,加入花椒、八角粉末,在油锅炸得“滋滋”作响,一出锅,成了香飘四溢的五香肉丝;而肥厚的白肉,被他扣上腌制许久的腌菜,蒸得金黄,夹杂着腌菜多日的酸甜,吃在嘴里嫩而不腻;花明容最爱吃的小鲫鱼,他会选择上午煎炸,傍晚配上去腥的大葱和姜末,辅以鲜红的辣椒粉和红糖,倒入煎好的小鲫鱼,“啵波”熬制,直到汤干入味,起锅后花明容入口即化,连鱼刺都是酥软。
董留成每天翻新着花样,让婚后的花明容体重骤增。她的脸上挂着笑,见了昔日的闺蜜,一个劲地拍打着小肚子:
“又长胖了,又长胖了!”
小厨房开火后,董留成没有再不顾税务分局的食堂。
清晨,花明容从睡梦中醒来。楼下院子里多了自来水的水声。是董留成早早起身,准备洗漱后出门。
董留成走后,花明容下楼。她和张良宝提着保险箱出门,上营业所拿回一天所需的现金和票据。
早饭前,储蓄所的单身汉们去了食堂。而花明容则进了自家厨房,准备了当天早饭。
上午十一点钟,董留成从分局回到储蓄所。
花明容人在厨房。锅碗瓢盆交响中,饭的清香和着菜的香气,四散溢出,却隐身窝在老房子扭动身子,不忍离开。
他走进厨房,灶具炊具焕然一新;液化气吐着火舌,舔食锅底,将站在灶前的花明容映得红艳。
锅里头在煎鱼。鱼儿进了锅,在油渍和高温到浸润下,“滋滋”作响。
金属锅灶折射着光泽,闪着锃亮,为古香古香的老屋增添了现代化质感。
花明容手袖高挽,发髻高盘,腰间多了一条别致腰裙。与之前相比,她多了端庄。
见到董留成笑盈盈走来,花明容一声惊叫:
“哎呀喂,你回来了?怪我,怪我。忙半天了,还得让你再等一下。”
饭菜上桌,董留成接过花明容盛来的饭,满口清香。米饭特有的回甜,让两人多了家的味道。夫妻俩聊着下午要准备的菜,董留成应下采买的差使。
饭后,明容去了柜台。而董留成动身,再次去了税务分局。
这一天,董留成坐上杨辉的车,去了一家企业公干。回来中途,两人过路上海湖,欣赏湖边风光无限,湖里游走的水鸟不时起落,点缀其间。
驾车的杨辉瞄了眼董留成,突然张口道:
“老流,要不要捕几只水枭鸬回去,给花明容做道菜?”
董留成一时愣了:
“水枭鸬?”
水枭鸬是一种水鸟,算是上好的滋补佳品。
两人打小在江海坝子长大,对水枭鸬不陌生。董留成老家有一大片水塘,水塘多了飞去飞来的水鸟,他最为熟悉的,正是水枭鸬。年幼时,他看到水枭鸬在水里游走,有人专门以捕水枭鸬为生。捕获的方法特别,是在水塘里插上一竹篙,竹篙挂了一根不显眼的鱼线,鱼线上打了个名为“鲁班窠”的结,结上有小鱼,专诱贪吃鱼的水枭鸬入窠。一旦水枭鸬被小鱼诱惑,会一口吞下小鱼,细长的脖子被“鲁班窠”卡住,越是挣扎,鱼线便会步步收紧,直至无处可逃,乖乖进入捕水枭鸬人的篦篓。他年幼时吃过被这种古老法子捕获的水枭鸬,知道它入药生津止咳,有着非同寻常的滋补药效!为此,他亲眼看到这种专门诱捕法子,可它手法独特,只须用上一根竹篙和一条鱼线、几条小鱼,便了可收获满满。可现如今,水枭鸬早已在水塘中绝迹,捕获方法失传,又如何能捕到呢?
想着这些,董留成心头闪过准备要孩子的花明容,问杨辉:
“那,你有什么办法?”
杨辉诡异地笑了笑,停下车。稍息,他来了车前,手中多了一把□□。
看到枪,董留成明白了,原来杨辉有备而来!
他心动了,看着杨辉给枪膛填火药,听他说起了枪的来历:
“这把枪是派出所收来的。我缠李昌,要来玩几天。今天扛枪遇上鸟,正好派上用场!”
两人猫身,钻进芦苇丛中。
不前处,一群水枭鸬似乎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到来。它们丝毫感受不到危机,仍旧在湖中嬉戏。
天气阴冷,刮着嗖嗖的北风。两人紧了最紧身上厚厚的防寒服,盯着水枭鸬身上的羽毛在阴天的散射光下,耀动着光泽,小巧的身子一会浮上水面,一会潜入水中,像极了湖中的精灵。
两人屏息静气之下,杨辉抢托一抬,扣动板机,“砰”的一声枪响,顿时惊起了一滩惊鸟乱飞。
湖面水花四溅过后,三、四只水枭鸬的身影,静静地飘浮在了水面。
董留成大喜过望,开始脱衣服。在除去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后,他叫了声“冷”,一头扎进湖里。
初春湖水乍暖还寒,冰冷刺骨。
董留成凭借曾经是学校游泳种子选手的功夫,快速游进湖中。一只,两只,待两只水枭鸬拿在手,他举高了,向杨辉示意;杨辉看到远处另有一只,双手在嘴巴前合拢成一个喇叭,大声道:
“老流,那里,那里还有一只!”
董留成听清了,继续往前游。
在杨辉的注视下,董留成一点点往前游。几分钟前还能看到他身边泛起的浪花,几分钟过后,他越游越远,渐渐地成了一个黑点。杨辉害怕了,冲他大声喊道:
“老流、老流,差不多了,该游回来了!”
小黑点最终折了个头,开始游回上岸。
等他起身,已是四只水枭鸬拿在手中。
董留成带水枭鸬回到储蓄所,正要兴高采烈地向花明容报喜,谁知花明容一看他头发湿湿漉漉的,明白是他大冬天的,下了水,立即火冒三丈:
“说,你老流是不是不要命了?什么滋补品,多大一个补品,要你这么蛮干?感冒了怎么办?”
这不说还好,一说,董留成顿时大大打了一个喷嚏,全身打起了哆嗦。看着花明容担心他,他呵呵笑着,小跑着,四下升起炉子,开始将水枭鸬放入沸水,烧水钳毛。
花明容看他心疼,一把抢过水枭鸬,大声吼道:
“歇一边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一顿晚饭,董留成坐在一边,笑呵呵的,看着花明容将炖好的水枭鸬,连肉带汤,吃个干净。
第二天,董留成多了风寒症状。他先是高烧不退;烧退了,人跟着咳嗽。
这一咳,咳了他半个多月。
他咳嗽不止,每次劲一上来,他会咳得满脸通红,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花明容抹着眼泪,上税务分局为他告了病假。
王志山放心不下,去看了董留成。
董留成大病初愈,不时气喘。
当着王志山的面,花明容要董留成起誓:
“我,董留成,从此不再干类似下湖捉水枭鸬的傻事!”
董留成不想照做,花明容数落他道:
“老流,你这么大个人了,是不是永远不想长大?头天我姨爹开大会,批我们农行有些人呢!他怎么说的,我跟你学一学……”
花明容顿了顿,粗了嗓子,学起了安行长的苍老:
“有些同志不自觉,要人监督过生活!”
王志山来之前,以为两人婚后会跟其他夫妻一样,陷入锅碗瓢盆的寂寞。可眼见为实,花明容跟之前一样俏皮,他忍不住了:
“你俩真是一对活宝!古话说,‘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巫娘跳大神’,过去咱们税务分局人人说老流是神汉,现在,轮到你花明容也成巫娘婆了!”
等董留成大病初愈,已是一个月时间过去。
等董留成再次回到分局上班,和王志山补了落下的工作。
这天两人回到分局,刚巧食堂的张琼芬饭菜上桌。
王志山拉董留成在税务分局吃饭,董留成执意要走。
王志山很是不解董留成的执着。他不解地问:
“结过婚的人,是不是什么都要认桌?(笔者注:认桌,当地方言,是指吃饭时要认定饭友,只跟特定的人在一张饭桌吃饭,泛指执着)睡一起也就罢了,难不成连吃个饭,也要每天粘在一起?”
董留成幽幽地道:
“阿瓜。我感觉结婚的意义,是不离不弃的陪伴。这种陪伴,得从极少的事情做起。你是我结婚时的伴郎,看过我和花明容磕过头,一定知道我绝不只是那一分钟的决定。磕头事小,一时半会的事,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真正的成人礼。我打定主意,决定从那一天起,维护我和花明容的婚姻,绝不是一时半会的仪式,而是一辈子承诺。为了这份承诺,我得信守。信守承诺的最好方式,是陪伴。不管家里吃好也罢,吃丑也罢,甚至是没有吃的,捱饿,我也不能让对方独守空桌。落实到每天的一日三餐,我不能简单地破坏承诺。只要花明容给我做饭,也不管有吃无吃,我们也要守着一日三餐,守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