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靥*花

2、第 2 章

　　星际舰队的运输飞船达达尼尔号经过三个月的航行，因为其间经过了六次空间对接，并且在小行星带中穿梭过，进入N8419的行星轨道时已是伤痕累累，所以在着陆之前需要在轨道上运行三天，作些必要的修复以应付进入大气层之后的摩擦。
　　奥古斯丁和其他一百九十九名新兵在训练的间隙挤在中间舱的窗口处向行星上好奇的张望。N8419是个非常美丽的类地行星，从这个角度看上去有三块大小差不多的陆地分别被海水环绕着；海水呈现出一种奇特的颜色，不是翡星上的那种翠绿色，也不是地球的那种深蓝色，反倒有些像是浓重得近乎黑色的暗红色。这是因为N8419的海水里含有大量的特殊金属元素浓铁。奥古斯丁他们的使命就是保护这里的移民和工业区。
　　在N8419行星上，奥古斯丁一共驻守了六年而不是三年。第一年里他和所有新兵一样，被圈在营地里哪儿也不能去，每天的生活就是接受各项训练，除开一成不变的体能训练之外，还有搏击啦，射击啦，侦查与反侦查啦，最无聊的是还要学习一些章程制度。到第二年，他们成了准老兵，一部分人因为表现良好获得了提升，包括奥古斯丁，他现在是克伦维尔上士了。
　　升为士官之后，终于有了一些假日；他们可以坐越野车到镇上去。
　　镇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商铺；住在这里的翡星居民大部分是跟随某些大工业集团迁居到行星开采海水中的浓铁的工程人员及家属；还有少部分就是这些商人了；后者一边做前者的生意，一边把N8419上的一些土特产运出去到“老星星”上贩卖。“老星星”是殖民地人民的一种称呼法，他们觉得比起“拥有其他一个或几个殖民地星球宗主权的文明发源地星球”，“老星星”三个字更简单直接。
　　奥古斯丁其实很想看看行星上的土著居民是什么样子的。他只看到过商人出售的土著人的工艺品。他们其实也有自己的提炼海水中浓铁的方法，并且有一套很纯熟的用浓铁制造艺术品的技术。奥古斯丁非常喜欢那种宝石一样剔透精致的小东西，它们看上去像宝石，却又雕刻生动；像琉璃，却又有非常单纯鲜艳的红颜色。
　　第三年士官们被召集到一起学习军事理论和古代军事著作。只有成为士官才有资格学习这种课程，因为从士官开始的军官阶层需要做决策，而士兵只要服从就好。奥古斯丁本来认为这些课程比学校的有趣得多了。第一天教导他们的是一位高大的梵波努星人，名叫拉埃上校。他身上有很多伤疤，笑起来的样子非常冷酷。
　　“要记住你们的天职，”他恶狠狠的说，“是的，杀戮！不要以为那是一个恐怖的词儿，甩掉你们在学校里得来的那些软绵绵的念头！是的，杀戮！战场上只有懂得如何杀戮的人才能活到最后笑到最后！什么？你以为杀过人的人最后自己也不会好过吗？呸！那是懦夫的想法！当你们到战场上，到刀枪丛里面去，你们就会知道今天所学的一切是多么的正确！”
　　为了把士官们都变成钢铁战士，拉埃先生开始他自己的训练。
　　“你们以前的训练课程不过都是一堆垃圾！”他大声咆哮道，“集合集合！跟在我的身后！跑步，走！”
　　一天下来士官们便怨声载道。只是没有人胆敢让拉埃先生听到。高大的拉埃先生在梵波努星他的同胞们中间其实还算是个小个子，但这个“小个子”天生的体能就已经是他们的数倍了，他性格的暴躁易怒则是他们的数十倍。
　　“这是这里的土著居民，”拉埃先生手里的教鞭用力敲着一幅大照片，“看他们邪恶的脸！他们的身材比你们矮小，体重比你们轻，智力也并不比你们高明。可他们会飞行！”
　　N8419上的土著居民自称“约巴尼交煎”，意思是“龙之子”，他们相信他们的祖先是龙，科学研究证明这种信仰并不是全没有道理，因为他们确实像是某种有翼爬行动物进化而来的。在奥古斯丁眼中看来他们的容貌非常丑陋而且古怪，倒不是真的长了触角或者尾巴，那种古怪就是怎么看都不顺眼。也许这种古怪就是拉埃上校所谓的“邪恶”。
　　“他们有很强的学习能力，”拉埃先生说，“你们的先辈刚刚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他们还只会用弓箭；几年后他们学会了在空中一边飞行一边用重机枪！想想看吧，如果同时有几百个约巴尼交煎出现在天上，同时用重机枪向你开火……最可怕的是他们中有些勇士可以飞到数百米的高空！那可是你们的战斗飞行器飞行的高度！在战争中，时常有你们的战斗飞行器被对手占领，飞行员被残忍的咬死，然后随着飞行器坠落，烧得尸骨无存！”
　　N8419在当地土语中当然不会是叫做N8419；约巴尼交煎把他们的故乡叫做约巴汉孟，意思是龙之乡，所以联盟的一些文献也把这个星球叫做龙星。一直到五十多年前龙星上大的小的局部战争还是时有暴发，后来银河联盟和龙星人同盟签了一纸协议，各自做了让步，才算暂时换得了和平。
　　“约巴尼交煎们非常狡猾！”拉埃先生声如洪钟，“不要以为有了协议他们就会真的给你和平！看吧，这就是在最后几次战役中他们耍的各种小把戏！”
　　奥古斯丁他们被强迫把这些都记下来，必须背得滚瓜烂熟，否则等待的是体罚。几堂课之后约巴尼交煎在他们心目中确实等同于邪恶的魔鬼了。
　　开始的时候奥古斯丁真是不明白所谓的军事理论和古代军事著作和拉埃上校讲的东西到底有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一直到拉埃上校的课程结束他们的教科书都还是崭新的一页未翻。后来真上了战场他才明白，拉埃上校的军事理论才是最简单、最实际、最有效的理论，它的核心是：活下来。身边的环境越艰苦，面前的敌人越残忍，这理论的价值就越显珍贵。
　　三年的服役期结束，奥古斯丁没有选择退伍。第四年开始的时候他又升了一级，现在是克伦维尔准尉了。四年来他的生活从来都在一般无聊、无聊和很无聊当中晃荡。他结识了许多好朋友，虽然好朋友也只不过是常坐在一起打牌而已。成为军官之后他们常常在假日出去到镇子上的小酒馆喝酒，跟酒馆里漂亮的姑娘们调情。他越来越习惯军人式的刻板、严肃的生活，平常走路也常常不由自主地踢正步。有时候接到家信，也在考虑再三年的服役期满之后退伍回家看看妈妈。
　　第五年他成了克伦威尔少尉。他带出来的兵很优秀。第五年快要结束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改变了他，改变了他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