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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行路 ...
虽然这邪门的舞弊案最终也没查出些实际的证据,但却不妨碍李实为自己过往的一系列行径付出代价。现在的他失去了先帝的庇护,已没有任何有力的倚仗,于是没过几天,中书省一道诏书将他降为通州长史。
在诏令下达的那一天,朝廷还给了他一道特别关照——一队金吾卫将他的宅院团团围住,只给他半个时辰收拾行李,时间一到若还不出发赴任,便直接进屋赶人。
作为一个骄横跋扈惯了的宗室,李实哪里受得了这等委屈,据说他出京的那天仅有一辆驴车供他拖家带口上路,他们走一阵落几件行李,活像是流放。沿途围观的百姓们无一不面露喜色,若非律法所限加上他毕竟还是个官身,恐怕免不了被一路拳打脚踢。
彼时王叔文已是起居舍人充任翰林学士,既有了拟定诏令的权责,也能时时伴君左右,再不必像在东宫时那样束手束脚。按照早先和李诵规划好的一切来看,近来正是最繁忙的时候,在登基以来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罢翰林冗食者、禁掉形形色色的多余榷税与进奉,同时也开始陆续提拔、封敕一些地方与属国的官员及眷属。除了平常的一应事务以外,他每天还要雷打不动地将工作内容说给李诵听,李诵无法说话,他就帮他握住一支笔,依靠写字来交流。这样的方式既费时间又费力气,既考验李诵,更考验王叔文。
他已连续多日忙碌得没有一点休息时间,此刻恰逢难得的空当,他却不得不出门去见一个人。
崇仁坊距离大明宫不算太远,内中商旅林立,热闹非凡,与附近的平康坊、东市一并成为长安城里年轻人们最爱的揽胜之地。王叔文换上常服,来到一处书画摊前,拿起一幅快雪时晴帖细细端详起来。
“飘若游浮云,矫若惊龙,倒有几分王右军的笔力在其中。”他看着字帖,目光缓缓转向书画摊老板,“好字啊,陈公子。”
这老板是个年轻人,对自己的生意似乎没什么热情,偶尔有客光顾也懒得起身去迎。听到自己的姓氏直接被人喊出,也不怎么惊讶,只淡淡回了一声“过奖”以示感谢。
“已经是新科进士了,还亲自出来赚这辛苦钱。怎么,公子如此大才,竟无人招揽么?”
陈章,这个名字权德舆和韦执谊或许不熟悉,但他王叔文可太熟了,早在李诵给他那二十人名单令他一一去调查的时候,他就已经对他有迹可循的过往生平了解得七七八八。
一个同时出现在二十人名单里以及新科进士金榜上的人,似乎没什么可解释的,按照自己惯常的行事风格只消在铨试的时候将他无声地打压下去,他就没办法再翻起水花,根本不用与他多废一句话。
可他偏偏写得一手好字。
那诡异的舞弊案,王叔文是听韦执谊说起过的。
“阁下看样子不想买字画,”陈章淡漠道,却总算站起了身,“既知是辛苦钱,那就烦请阁下另觅他处,莫要耽误在下谋生。”
“唉,公子也别着急赶客,鄙人向来如此,在书画一事上对作者生平尤其感兴趣。”王叔文也不恼,说起话来仍旧慢条斯理,“鄙人有一个朋友,也善书,早些年在浙东曾与书法名家邬肜大师交游过一段时间。听说这邬肜不光字写得好,平素也广结善缘,经他调教的弟子个个下笔成神,皆可自成一脉。可罕为人知的是,这样一位高才大德的师长,竟也曾将座下一名弟子逐出师门。”
他轻笑一声,“鄙人实在好奇,能被邬肜大师所不容的,会是什么样的人?”
眼见对方提起邬肜的名字,陈章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可瞬间又恢复如常,大大方方承认了王叔文的猜测。
“阁下猜得不错。但在下不过是与恩师理念不合而脱离师门,并没有闹过什么不愉快。”
“什么理念?”
陈章眯起眼睛,终于显露出一丝不耐烦,“天色已晚,在下要收摊了。”
王叔文闪身让开,目送着他收拾好行装慢慢消失在人海。自己今天过来看到了他的手笔,亲耳听他承认了自己的身世,这就足够了,也没指望能一口气套出他所真正依附的到底是谁。
只要这样的人不入朝,就算不上什么大的威胁。
他回到翰林院,见韦执谊似乎已等待自己多时。
“西川军报,松洲一带出现数千人的盗匪团体,已有多次扰边之举。”
“盗匪?”王叔文接过军报,“是吐蕃人?”
“吐蕃人汉人都有,”韦执谊指指那奏报解释道,“关键在于,韦皋眼下在西南防御工事那里走不开,要求范希朝领兵赴边剿匪。”
无论在军中还是朝中,范希朝都是兼具实力与声望的老将,也是王叔文等人早就选定好接管神策军的人选。作为北衙禁军的主力,如今的神策军虽然名义上仍有着保卫京师与皇宫的职责,但由于被宦官掌控多年,几乎已成了宦官的私兵,何况眼下护军中尉、中护军都是俱文珍的亲信,想要从他们手中虎口夺食更是难上加难。
范希朝成功掌兵可以说是他们整个革新大业最关键的一步,可现在,韦皋却点名让他离京剿匪。
韦执谊面露不悦,“你说这也太巧了,偏偏这个时候。”
“战事要紧,眼下金吾卫暂时也够我们用,但愿范将军能速战速决吧。”
尽管不舍,但两人也清楚自己没理由扣着范希朝不让他去。
“对了,宗仁,”王叔文话题一转,“立太子一事,你看如何?”
闻言,韦执谊刚刚放松的眉头又皱起了。李诵在前两天表示过立太子的意愿,这个话题说实话令他们有些纠结,一方面李诵才刚登基不久,这么早立太子难免对外传递一种天子状况不太好的信息,可另一方面,天子状况确实不太好,立储也的的确确是在早做准备。
商量一阵,他们最终决定听从李诵意愿,立皇长子李淳为太子,择日举行册立大典。
转眼间,三月又至。
在往年的三月里,最引人注目的大事无外乎进士游宴,可在今年,整个关中大地却因一道政令炸了锅。
那就是,将官盐价格从三百七十文一斗,降低至二百到二百五十文每斗不等。
限价令一出,平民百姓自然欣喜若狂,可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在过去数十年间依靠制盐产业赚得盆满钵满的从上到下众多盐官们——财源被硬生生截断将近一半,这叫他们那副早已贪得无厌的心肠如何消化得了。
“二百多文就这么哭天抢地,我还嫌压得不够低呢!”
工部小院的一个屋子里,刘禹锡看着一道又一道指责限价令的奏章,尽管嘴上有些骂骂咧咧的,但实际上也没多生气。这些奏章,无一例外全部被驳回了,成为一堆供人取乐的废纸。
他现在已是屯田员外郎兼判度支盐铁案,限价令中的大部分内容正是他与如今的虞部员外郎程异早早推算好的,在任状下达的第二天,就通过尚书省发布了出去,同时命金吾卫加强对各个盐坊的巡查力度以确保严格执行。
这个小房间就成了他与程异平日里最常用的活动场所,也时常迎来王叔文的光顾,里头的草稿几乎堆积成山,画满表格的布帛也挂了整整两面墙。
“好了,梦得,”程异笑道,“他们制盐毕竟还是有用工成本的。”
平心而论,程异确实是个天才,普通人算自己小金库的账也就估摸着能预测一两年两三年的收入支出,可他估算整个国家财政,能算到五年以后。
“照我看啊咱们过去的赚钱方向着实有些偏了,”刘禹锡站起身来活动起筋骨,“俗话说能者多劳,这租税也是一样的道理,富的多交,穷的少交,寻常的农人家里辛苦一年也就几担粮食,顾好自己家人吃饱穿暖就不错了,何苦非得可着人家使劲薅?反观那些商人,赚大钱的可不在少数,可他们交的关市税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总要一步一步来嘛,”王叔文一边翻看账册一边与他们闲聊起来,“现在杂税和各州的多余进奉已经停了,宫中各种名目的民间采买也全部取消,盐价也降了下来,仅仅只是这些,就已令多少人怨声载道。若是再来几个李锜那样的,咱们也吃不消呀。”
原盐铁转运使李锜,浙西地头蛇一个,为了将盐铁财政权从他手中收回至中央而不引起他过激的反应,干脆补偿了他一个镇海节度使头衔。盐铁转运使是相当大的肥差,换谁都不愿轻易撒手,但李锜名义上吃了便宜也不好真的抗旨不遵,只能以越发嚣张跋扈的行事作风来表达不满。
程异脸色一变,“听说那李锜近来动不动鞭笞打骂属吏,放任他如此行事真的没问题吗?”
“不是不想管,是管不了,鞭长莫及的。”刘禹锡无奈指指北方,“我们现在,但凡能让内侍省那几个乖乖闭嘴就能谢天谢地了。”
内侍省,俱文珍的地盘。李诵在登基后虽然保留了俱文珍的秩禄,但自己平日里的事务根本不让他接近,近来更是罢宫市、撤五坊、停采造,断了内侍省那群宦官的最大财路。
每次提起这些人,总能令他们在厌烦的基础上加几分恶心。
言谈间,白日的时光便悄然溜走,他们两人送王叔文到尚书省门口,却见一个人一身素衣等在路旁,似是在为谁戴孝。
“李御史?”
李绛眼睛有些发红,他见到王叔文,恭敬地施一礼。
“谢谢王学士,始终记得在下的恩师。”
他是为了陆贽而来的。就在几天前,王叔文他们商量着将远在忠州的陆贽与道州的阳城召回京另行任职,可等来的却是二位的死讯。
“不用多礼,快起来,”这样的凄惨模样任谁也不忍细看,“陆公的事,我们……很遗憾。”
可他仍旧执拗地将大礼行完整。
“始以荣显,终以谪死,是老师的不幸。”李绛抬起头,整个人透露出巨大哀恸过后的无力与冷寂,“但我知道,王学士懂他,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他终其一生想要什么,学士全都懂。”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若阁下力所能及,可否为陆敬舆,请上一个美谥?”
夕阳西下,浮动的柳絮被染上一层金辉,追逐着风儿悄然远去。
王叔文点了点头。
身死如灯灭,生前种种,宛若烟尘散于空中,一任风霜终了殆尽。活着的人唯一能做的,或许也只有像这样,将故人的名字铭刻在清誉里、美谈里、记忆里。
邬肜rong,二声,柳公权的老师;小陈是原创NPC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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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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