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玖》阿沅mo

57、安心

　　　　等入了夏之后，汴京城的天愈发干燥，让人躁动不安，苏玖的肚子也开始显现了，陆离看顾得更紧。

　　这日晚上，两人将要入睡时，陆离突然问她可想去城外的山庄避暑，她欣喜，只是不能陪伴在他身边了。

　　陆离低头吻她额间，笑道：“我向圣上请了半年假。”

　　苏玖睡眼惺忪，嘟囔着：“好啊。”
　　也没听清他又说了些什么。

　　第二日，苏玖晨起用膳时，便见着下人在院中忙碌收拾东西，她看向身边坐着的男人，一脸疑问：“今天是有什么事么？”

　　陆离揉了揉她脑袋：“去城外庄子住上一阵子，昨晚不是和你说了么？”

　　苏玖垂头想了想，昨晚她似乎说了些什么，诸如要一直陪她到生产之类的话，她不耐烦的推了推人，才闭嘴让她安心睡觉。

　　她又问：“那你不去上朝，军中的事不需要操持么？”

　　“我已和圣上言明，之前的伤还未恢复，自请休假，要去修养身心。”
　　而且，现下觊觎他权势地位的人太多，在朝堂上始终是人多眼杂，总有些不长眼的想歪主意，不如归还兵权，陪着心上人安稳度日。

　　只是，圣上愿不愿收不收回兵权还是另一回事。

　　苏玖敬佩他的行动力，昨天说走今日便开始收拾东西，但还是问过了她的意愿，她何时想走边走。

　　她不甚想今日就走，终究有点儿太赶了。

　　恰在今日想请宋家那姑娘过来坐坐，即使不为了大哥，也为了先前在西凉的情谊。

　　帖子递过去后，下午便收到了宋家回帖，晚上宋若璟便风风火火地跑来了。

　　宋若璟拉着她的手就开始激动，念着陆离在苏玖身旁也没好意思继续贴上去。

　　苏玖给男人一个安心的笑，拍拍陆离的胳膊：“夫君，你先去忙吧，我和宋姑娘有些体己话要说。”

　　待他走后，宋若璟饿狼似的扑向她：“呜呜……”

　　“怎么了？”
　　“想死你了。”

　　苏玖：“……”
　　倒也不必。

　　宋若璟顾及她微隆的肚子，还是过于收敛了。
　　“若不是我父亲拦着，我早该过来的。”

　　“豫亲王为何要拦着？”

　　宋若璟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整个汴京城都知道我在追你大哥，父亲怕我对你下手，给他惹麻烦。”

　　惹上当朝新贵的麻烦，父亲怕是会打死她。

　　苏玖闻言直接笑出了声：“那有何成效，未来的嫂嫂？”

　　宋若璟忙堵住她的嘴：“可不能乱说，我还是待嫁的大姑娘呢！”
　　随即低下头去小声地说：“他似乎越来越烦我了。”

　　她想，最多再坚持半个月，不，还是一个月吧。
　　若还是这样，她干脆直接找个人嫁了得了。

　　苏玖给她递上一盏清凉解暑的茶，上面还溢出着热气，她摇摇头，想逗她一番，话说得不甚明白：“可是我大哥说了，有钟意的女子呀。”

　　宋若憬瞳孔瞬间放大：“不，不会吧。”
　　没成想，她成了京城最大的小丑，多少看她不顺眼的人排着队看她笑话呢！

　　苏玖瞧着差不多了，在她耳边说：“难不成你觉得我大哥喜欢的是别的女子？”

　　宋若憬已将茶水喝完，手指抠弄着杯盏上篆刻的花纹，她在沉思。

　　随即抬起漂亮的眼可怜兮兮的看着苏玖，声音也委屈：“难不成是我么？”

　　“你见过我大哥身边还有其他人么？”

　　宋若憬摇头，那倒没有，想清楚开始追求别人之前，她是估算了的，若他身边有其他莺莺燕燕，她也看不上。

　　她看上的男子，必得是相貌好的，干净的 ，能担当大任的。
　　从前父亲给他相中的那些，总是平平无奇，没有一处是让她满意的。

　　“依大哥的性子，他最是不愿把这些情爱之类的话挂在嘴边，他越是喜欢，越会把人往一边推。”
　　苏玖歪头朝宋若憬靠近浅浅笑着：“你能明白吗？”

　　宋若憬唇角上扬，面上的欣喜藏不住：“还是你把我当姐妹看，别人只会看我笑话。”

　　“我可是把你当嫂嫂看得，但愿今年能回家吃上喜酒。”
　　苏玖当她是聪明的，虽然鲁莽，但聪慧不愚。

　　宋若璟心情大好，甚至于躁动的心都安定了下来，她眉眼弯弯的：：“明天开始，我便不整日去缠着他了。”

　　苏玖点点头，唇角微微扬起，孺子可教，不枉请她来坐这一会儿。

　　瞧着天色渐晚，苏玖留人用下晚膳，便亲自将她送到门口，看着她的马车驶离。

　　当天边没有一丝余晖时，苏玖觉得晚上有些大，风吹得胳膊发凉。

　　正当她转身要回去时，身后响起一道男人哀怨的嗓音：“该管管我了吧。”
　　失落的，低沉沉的，像这黑沉沉的天。

　　见苏玖不答，陆离继续说：“夫人？”

　　女子站在门前，瞧见台阶下男子抱着手臂，懒散地抬眼盯着她。
　　一会不见，他竟换了身衣服，往日里束起的长发现下半披着，一身白衣锦袍，身姿挺拔，眉目温润。

　　她从未见过陆离这般，似乎，更让人喜欢了。

　　她淡定的一步步地向男人走去，扯着他腰间的衣料，抬头看他深邃的眼底：“夫君想我如何？”

　　苏玖抬起手臂圈住男人脖子，把他的头拉低，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口。

　　她亲眼瞧见陆离的喉头滚动，眼底的狡黠藏不住一点。

　　陆离淡淡看她一眼，收起那些心思。
　　将女子打横抱起来，往内院走去。

　　苏玖双手圈着人，指腹在男人脖子后面抚动，暗搓搓地想今晚能做些什么。

　　耳边轻飘飘一声掠过：“想你现在回去乖乖睡觉。”
　　“明日启程。”

　　“哦。”
　　声音很低落，一只小手却悄咪咪的放在男人硬挺的胸前。

　　“你在想什么？”陆离低头看她，注意着脚下的台阶。

　　“我只想睡觉。”她收回手捂嘴打了个呵欠。

　　语毕就听见一声轻笑，诱人的，悦耳的。
　　她第一次觉得，原来男子也是可以这样引诱少女的。
　　原来她也是禁不住男色的。

　　——

　　翌日一早，趁着空气凉爽，夫妻二人一同前往山庄。

　　山庄位于城西，离京城不远不近的位置，背靠着大山，庄里有湖，四处是老树遮阴，夏季最凉爽。

　　苏玖住上半个月后，便觉得有些无趣，恰这时宋若憬找了上来，也在这住下，陆离没阻拦，也是为了给她解闷。

　　没过几天，苏赫安也搬了过来，带着几辆马车的杂物，宣称不放心小妹，要在此处整日见着，才算安心。

　　陆离和苏玖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只是不戳破罢了。

　　他们搬过来后，日子过得倒是有意思，宋若憬是个奇女子，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吃喝玩乐也是一样不差。

　　后面的这段时日，苏玖过得轻松悠闲，腹中的孩子也没怎么闹过她，只偶尔会觉得有些烦躁，但他们总有法子让自己开心。

　　闲暇的这段时日，她跟宋若憬学了些针线活，但她手艺不精，只能给孩子准备的衣裳上面绣个小花，或是织一个荷包。

　　她织了四个，粉的青的紫的蓝的他们几人人手一个，只陆离带上不嫌她织的差，还夸她厉害。

　　进入九月，天气不再闷热，添了些许凉爽，苏玖快要生产了，苏母也过来陪着，一家人都紧张着她，时刻都有人看顾着。

　　苏父由于公务在身，偶尔过来看看。

　　陆离更是寸步不离，散步时牵着，吃饭时看着，睡觉时搂着，洗漱时都要跟着。

　　——

　　九月十六日，苏玖平安生下一女，取名为陆凝。

　　这天，屋外下起了秋雨，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关闭的窗户上，啪嗒啪嗒的响。

　　屋里屋外的人同样焦急。

　　苏玖想过会很痛，很难。
　　但真正来的时候还是怕的快要晕过去，她握着陆离的手怪他。

　　男人拿着帕子一边擦拭她额头的冷汗，一边哄她：“我的错，是我不好。”

　　陆离握紧她的手，任由她发泄似的用指甲掐进他的手心，安慰她：“以后再不要孩子了。”
　　他颤抖着嘴唇重复道：“不要了。”

　　他宁愿自己来承担这份痛，本不该只有女子受这般痛的。
　　也是他不该第一次不做准备的。

　　伴随着一身啼哭，苏玖终是卸了力，累晕过去。

　　睡着前，她想，他们也是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陆安出生于辰时，等待她降临的人等了一宿，下了一夜的雨也停了，雨过天晴之后有彩虹挂在半空。

　　苏玖从早晨昏睡到了晚上，她醒时，仍觉得浑身无力，身体酸软麻木。

　　苏母与她说一切正常，休息一段时日便好。

　　陆安小小的摇床就在她旁边，她侧头看着小小的人儿，乖巧的睡着，瞬间觉得那些痛也值了。

　　陆离寸步不离的守着她，苏玖抬手摸了摸他有些沧桑的脸，先瞧见了右手腕上的红绳。

　　曾经，他与她说不信神佛。

　　“阿玖。”
　　陆离轻轻唤她，生怕惊扰了疲惫不堪的人儿，嗓音里满是沧桑。

　　“嗯。”
　　苏玖牵动唇角，朝他温顺的笑。
　　她没事，他终于可以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