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恋六骑士]深渊绝响》八汰猫

34、第三十四章

　　雷比亚斯略略整理了一下纷繁的思绪，继而，却没有就此翻篇。

　　“那么，关于这一点，我就暂且先持保留态度。”他话锋一转，“可在其他的学科的选择上，我感觉你似乎更偏向实用性，会不会有些太功利了？”

　　风织叹了口气，”你觉得学习不应该太功利吗？”

　　“作为皇帝，我以为，知道得越多越好，哪怕一时间看上去没什么用的知识。”

　　“你的想法非常不错，可是，我们时间不多。”这也是一直悬挂在风织头上的最紧迫的问题。

　　皇帝的追兵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降临，就连骑士团的总进攻计划都可能会被迫提前，他们哪有时间从容地学习，只能挑最有用的先上。

　　雷比亚斯一时无言，他不想就此放弃，不单单是为了学习……

　　“那么，等你我都有空的时候，就当是闲聊那样，可以和我说说其他的东西吗？”他找了个折衷的方法。

　　“当然可以。”

　　于是当天下午——因为漫长的星际飞行，所以骑士团的内政工作并没有那么紧急——吃过一顿索然无味的午餐后，雷比亚斯决定找他的临时教师好好聊聊关于识人善用的话题。

　　“这个我原本预定是要在今后的课程中和你讲解的……”风织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那么着急。

　　“可我现在就想知道。而且恐怕比起其他，用人的问题应该更加紧迫和重要。”雷比亚斯心中，比起一板一眼的理论知识，他更想了解她究竟是怎么看待那群骑士团长的，尽管并不是很想承认。

　　“那……稍微讲讲也不是不可以……”风织压下心中的纳闷，“就先从该隐开始吧。”

　　正如某黑发青年所预料，风织真的把骑士团长作为举例的对象。

　　“你觉得该隐是怎样的人？”某少女先把问题抛给了对方。

　　“该隐……是怎样的人……”可能是因为朝夕相处，自以为太过了解，话到嘴边，雷比亚斯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好不容易组织了一会儿，这才道，“他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处理公务非常严谨，内政方面应该是非常拿手，然后，因为家庭教师的职业，涉猎也算广泛，交给他的工作，都能完成得非常完美。”

　　“话是没错，但你说的都是表面。”

　　“表面？”雷比亚斯认为他对该隐了解的足够深刻了，却依然只得到了这两个字，这让他破有些不满。但他知道，对方说这话绝对是有的放矢，所以并没有争辩。

　　“据我观察，该隐的特长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审时度势，具体则表现为擅长在纷繁复杂的线索中找到关键和重点，并结合自己面临的状况，于有限的选择中找出最有效率并且相对不坏的选项。”

　　“此话怎讲？”

　　风织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到了一件事。

　　“骑士团对囚犯的审问，一直都是交给该隐来做的吧，至少一开始，主要是他负责。”

　　“没错。”

　　“为什么你要交给该隐，而不是基法？明明基法更擅长刑讯逼供。”

　　“那是因为……”雷比亚斯正要张口回答，话到嘴边，却自己都有些茫然。

　　是呢，审问的工作明明最初是交给基法一力承担，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该隐……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发青年自己都有些糊涂了。

　　“连你自己都没意识到么？”风织仔细观察对方的神色，随后才缓缓道，“我告诉你答案吧，因为该隐的审问更加具有效率。”

　　“就拿骑士团在驻地遭到魔导袭击的那次事件为例吧。那次由于我的感知，所以迅速锁定了实施袭击的魔导士。然后，你记得该隐是如何与对方谈判的吗？”

　　“谈判？”不是审问吗？雷比亚斯敏锐地意识到了其中的异处。

　　“没错，是谈判，而不是审问。该隐承诺他们，只要说实话，就放他们一条生路，这不是谈判是什么？”

　　“……”雷比亚斯似乎有些领悟。

　　风织继续道，“骑士团突然遭袭，正是惊慌失措的时候，而且，不清楚那些魔导士有没有同伙，会不会正计划着第二波偷袭的当口，该隐当机立断，判断出了当前对骑士团来说最重要是问出真实的口供，其他的问题都可以暂且抛开。所以，他便承诺了对那些魔导士来说最关心的问题，确保生命安全，以取得他们松口。虽然从结果来说，并没有二次偷袭，但在那样紧急的时刻，能够保持头脑清醒，并快速做出正确的判断，是相当难能可贵的。”

　　“这便是做出选择时，效率的重要性。你想想，如果真的有第二波偷袭，而当时囚犯交给基法来审问，对方又死不松口的话……”

　　是的，若真如此，等待骑士团的一定是重创。雷比亚斯终于有些明白了。

　　“其实该隐的每次审问，都几乎是谈判，对我的那次也是，当时，他也有说要确保我的安全。”风织淡淡地陈述着事实，“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是说到做到，并不是说骗出口供就会随意宰割别人的生命，他是真的会放对方走。”

　　“关于这点，老实说经常会引起基法的不满。”雷比亚斯有时候也深以为意，都已经没用的俘虏，为什么还特意放虎归山呢？

　　“这种做事留一线的做法，其实也挺有趣，虽然最终会导致怎样的结果不好判断。不过我相信，他这么做也是会有所保留的，如果真的会对骑士团造成不利的影响，他也一定会痛下杀手。”

　　想到基法对该隐的那句“有时也会露出冷酷的一面”的评价，雷比亚斯完全能够赞同风织的推断，只是……

　　他发觉，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该隐，那个明明应该是十年前就开始追随自己的温柔青年。

　　说到这里，风织刻意停了一会儿，以便留出让对方思考的余地，而后才补充道，“在所有骑士团长，我只能说自认相对对该隐了解得多一些，这也归结于从一开始，和我接触的主要就是他的缘故。但是，对于看似在谈判中无往不利的他来说，也有着无法攻克的难关。”

　　雷比亚斯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立时脱口而出，“比如说你……”回想起那段时间中，一直显露出挫败神色的该隐，某人不难得出这个结论。

　　听到这个回答，风织难得地会心一笑，“是呢。那你知道他为什么无法从我这里讨到好么？为什么他一直依仗的进攻利器，居然会失效？”

　　“这是……”雷比亚斯又一次语塞。

　　“这和他所采用的谈判方式有着很大的关系。他一直以来都是依靠着自己非凡的洞察力，找准对方的弱点，或者是说内心真正的需求，用以作为谈判的筹码。就拿刚才偷袭驻地的魔导士们来说，当时，被我们抓住以后，他们的最大诉求是什么？”

　　“保住性命。”

　　“没错，所以，只要能确实地满足他们的需求，其他一切都会变得很容易解决。那反过来说，你现在能明白为什么他无法撬开我的心防了吧。”

　　“他想当然地以为，被我们囚禁后的你的诉求，也是保命。”

　　“是的，但是他很聪明，马上发现了自己的失误，所以，他想从其他方面旁敲侧击，想要找到我的命门。而我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就有了那次看似破天荒的骑士团参观之行。”

　　“你看穿了他急于想从你这里找到突破口的焦躁心情，反过来利用……”雷比亚斯不由感到震惊，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竟然有着这样惊心动魄的交锋。

　　“好了，现在你应该稍微明白一些，要如何看穿一个人的特质了吧。”风织准备收拢话题。

　　雷比亚斯赶紧将惊讶的心情收敛了一下，微微沉思了片刻，“看他的处事方式，并以此推测出他的处事原则。”

　　“没错。”风织对这次的授课已经基本可以满意了，“才能什么的，这种流于表面的东西，相信我不说你也能看出来，但唯有处事原则，是涉及到一个人的思考的原点，是他一切行为的基准，这可能本人都未必非常明白，是需要你这个用人者竭力看清楚的。”

　　“把适当的人放在适当的位置，不偏不倚，恰到好处，才是真正的识人善用，才能真正发挥出他的才干。”风织做出了总结。

　　雷比亚斯细细地品味着这几句话，似乎有些明悟。

　　风织正打算悄悄离开，好留下对方一个人静静思考，不料雷比亚斯却突然出声了。

　　“我可以问一个不太相关的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那次骑士团参观之旅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不要告诉我你只是想耍着该隐玩儿？”虽然从结果看，该隐确实从头到底被耍得团团转，不过雷比亚斯并不认为某少女会有这样的闲情雅致，至少在他看来，她做什么事都是有一定的目的性的。

　　“那是……”一刹那，风织有些吃不准是不是可以说实话。

　　“是不能告诉我的事吗？”联想起某少女一贯的搪塞方式，雷比亚斯不由调侃道。

　　“我是怕你会不高兴。”默默叹了口气，风织还是决定照实说，如果对方真的大发雷霆，继而对她发难的话……她不介意甩手走人。

　　沉默了片刻，雷比亚斯冒出一句，“只要不是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微妙……

　　风织没有过多在意，直说道，“我也不想白忙一场，对于你是否真的具备达到目的的潜力，我还是想事先评估一下的。”

　　“也即是说，你想确认，我是不是有那个器量……”

　　虽然还包括整个骑士团是不是具有一定的向心力，各位骑士团长的个人实力水平，骑士团的财务状况，以及长期谋略是否合理，且有明确的计划性等等各种方面的因素，但若从根源上来说，风织也不能完全否认某黑发青年看似自大的回答。确实，归根结底，还是要看他的领导力。

　　雷比亚斯轻轻笑了笑，并没有任何怒意，“看来我是达到你的要求了？”

　　“可以这么说吧。”尽管仅是刚刚合格，要不是外加上风织的个人因素，照理是应该置之不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