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恋六骑士]深渊绝响》八汰猫

35、第三十五章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风织以为今天的交流终于也应该告一段落了，不了雷比亚斯似乎还不满足。

　　“最后能听一下你对基法的评价吗？”

　　“我好像提到过，我和他接触不多……”某少女的言下之意就是，以她目前搜集到的情报来看，未必能得出正确的结论。

　　“没关系，只要以你现有的了解为基础就行，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分析思路。”

　　“那……”风织想了想，没有再反对。

　　“我只能简单剖析一下他的性格，并以此为依据，对他的处事方式做一些小小的猜测。”

　　“基法的性格，虽然可能并不常见，但可以说是有着非常的典型的受到后天环境极大影响的特征，也即是自负和自卑的矛盾结合体。只是他的例子极端了一点，所以乍一看会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

　　“自负我还能明白，你又是从何看出他的自卑呢？”

　　“他总是有意无意地通过贬低别人来获得满足感。真正自傲的人，哪怕心里看不起人，表面还是会维持基本的仪态，特别他还是贵族出身，这么急不可待地表露出心迹，其实是很不妥当的。而如果对象的水平比他高出一个档次，社会地位却不如他的话，他的这种行为就愈发明显。最显著的证据就是他对该隐的那种若有若无的敌视态度。”

　　“说起来，我确实偶尔会觉得，基法好像有时候会刻意挑衅该隐，虽然该隐应该没有针对过他……”结合现实，雷比亚斯觉得风织果然说得分毫不差。

　　“老实说，基法的天赋是非常出众的，背地里应该也少不了刻苦努力，但碍于他的这种敏感和自卑，他的眼界或许多少会受到影响，考虑问题的时候也很有可能会带上主观因素而有所偏颇。在这一点上，虽然该隐可能并不见得比他更出色，思维的广度却要比他开阔，这也反过来愈发刺激基法的嫉妒心，所以才有那些毫无意义的挑衅行为。”

　　这番辛辣的点评确实是一阵见血，恐怕就连当事人基法在现场，也根本无力反驳。

　　“要是听到你这么说他，基法一定会吐血。”雷比亚斯的这番形容，从某种程度上应该是能代表某人的心声。

　　“但抛开性格的缺陷，他的能力还是非常优秀，可由于性格的影响，哪怕他思考问题的角度能够丰富起来，策略构想或许可以更加完善，但最终却总是无法看穿最优的抉择，无法从纷繁复杂的局面中，正确预估出大势的走向。让我猜猜看，骑士团的长期任务规划的提案，应该主要还是基法来制定，他这方面的眼光还是具备的，不过最终拍板还是要靠你。具体来说就是，他负责提供众多选项，而你则做出最后的选择。你来筛选并决定该攻略哪些星球，掌握控制权以求最有效率地分裂削弱王都的势力。而基法对于小规模局势的解读压力没有那么大，他的能力受到性格的影响会减小，则可以让他较为准确评估该和这个星球上的哪个势力联手，采用何种手段，是打压还是拉拢，以便于用最小的代价和最短的时间来掌控局势。”

　　“然而，光有选项是不行的。没有了你的决断，或者说，如果你决断失误，都会给骑士团造成灭顶之灾。在这一点上，你很好地履行了作为首领的职责，至少在我看来，你这些时间来的战略选择并没有太大问题，作战意图也被很好地贯彻。这两者其实是相辅相成的，战略再完美，若实施的难度太高，则不切实际，不利于执行。唯有恰如其分，结合实际，才能水到渠成。”
　　雷比亚斯再次无言，他甚至没有什么好补充的，完全如对方所料。

　　“我仿佛听乔凡尼提到过，基法很擅长让人觉得极端愉悦或是极端难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便对于人性有着极强的洞悉力。他恐怕对于你的想法都能拿捏准确，这样便能充分把握你明里暗里的、短期的长期的、各种作战意图，所以，他落实的作战计划也许不一定是最完美的，但对骑士团的最终目的而言应当最优选项了。”

　　正如风织所推测，就拿现实的例子来说明，在皇帝直属领地的诺古行星的希维亚领选择和抵抗军联手，而到了皇帝不闻不问的行星费伊雷伊，却又选中了大地主，这当中是有着对现实的考量的。在直属领地，自然皇帝的掌控权就大，当地的领主都是受过王都恩惠，骑士团想要在高层进行渗透估计是难上加难。而被放弃的星球则正好相反，天高皇帝远，掌握当地大量资源的地主根本不需要听从王都指示，不论是威逼还是利诱，只要方法得当，间接掌控都不是太难的问题。

　　“其实，基法要不是性格影响了眼界，他的格局应该还能更上一层楼。”风织微微叹了口气，“他对人性的洞察，对细节的把握，对局势的判断，乃至于对计划的落实，都非常出类拔萃。明明他的天赋要高于该隐，然而在实际工作中，该隐却往往能协调得更出色，这不得不说，是他那种刻薄的性格在拖后腿。我相信他自己心里也有所察觉，只是，性格不是说改就能改的，我也只是隐晦地为他解开心结提供了一些方向而已。”

　　“这便是你那晚和他交谈的内容？”雷比亚斯心中微动，下意识地把所想吐露出来。

　　“你还在介意这个？”风织真心为某人的纠缠感到不解。

　　“……只是好奇而已。”

　　雷比亚斯的解释虽然苍白，不过风织也不怎么想追究。

　　少女抬头看了看钟，“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

　　“等等，最后再问一句……”雷比亚斯急急地打断。

　　“我以为刚才已经是最后的问题了。”并不是风织小气，而是时间已经很晚了，再不结束可能要赶不上晚饭了。她自己倒无所谓，让雷比亚斯饿一顿，可能对身体不是很好，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可能会被某些人念叨。

　　“只问一句，不会很久。”

　　风织终于勉强答应。

　　雷比亚斯微微舒了口气，不知为何，又有些紧张起来。

　　他问道，”你是怎么看待我的？”

　　风织略略睁大了眼睛，望向对方，继而又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怎么了？”眼见对方迟迟不回答，黑发青年不由开始忐忑。是不是有些不好的话不方便当面说，还是……

　　然而风织最终还是开口了，“老实说，你有时候让我有些看不懂。”

　　“这话怎么说？”虽然不是负面评价，但终归也不是什么好话，雷比亚斯不免有些郁闷。

　　“唔，怎么说呢，你有时候的所作所为会给人一种背离你的既定目标的感觉……”风织似乎有些困惑。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雷比亚斯追问道，不知为何，他的忐忑感似乎更深了。

　　“我也无法完全肯定，只是……举个例子，就拿卢诺的死祭骑士团来说，明明死祭骑士团的存在对于谋夺皇权的目的来说是弊大于利，可是你却还是竭力保留，甚至不惜冒着功败垂成的风险……这让我觉得，或许，你对夺回皇位并没有那么大的执着。”

　　一语中的。

　　而对于雷比亚斯而言，这番话无异于平地惊雷。他可能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过。

　　“这是……这是……”他想要反驳，却根本找不到任何只字片语，能够组织起他的辩解。

　　最后，他沉默了，或许，也是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是如对方所言，皇位在他的心里，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可是，若不是为了夺回皇位，他又为何要拼尽全力，克服数不尽的重重困难，带领骑士团攻回王都呢？是为了复仇吗？可明明复仇和夺回皇位在某种意义上是同一件事，保留死祭骑士团对于完成复仇也是有风险的，然而……

　　为什么要坚持？是因为害怕看见卢诺失落的眼神？还是……？

　　“有空你也可以反思一下你真实的想法，这也有助于你坚定本心，从而在实现目的的道路上不再迷惘。一个迷茫的领导是无法带好一个团队的哦。”风织拍了拍某人的肩膀，这次是真的要去吃饭了。

　　而后的几天，在常规授课的同时，风织专门邀请该隐抽出时间，来为他亲爱的主人讲解关于历史、地理、民俗等等关于这个宇宙的一些常识或是非常识性的内容。

　　一开始该隐并不是很情愿，倒不是因为他有所保留，而是他觉得……给未来的皇帝雷比亚斯大人讲课，他未必有这个资格，未必拥有足够的阅历和深入的见解，生怕讲不好，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因而会有些诚惶诚恐。

　　好在风织说她也会在场一起聆听，并再三保证他的讲解只是起到一个引子的作用，后面的解读和分析还是要大家一起探讨的。

　　该隐总算能稍微放下心来，不想又出现了一个麻烦事。基法不知从何处听说了他们开展小型研讨会的计划，不想自己被排除在外，强烈表达了自己也要加入的愿望。

　　于是，三人行变成了四人沙龙——以某刻薄男的贵族派头，怎么说精致的茶点总是要安排妥当的。好在这活终于没有扔给风织，不然她一定会以同样强烈的抗议来表现出自己不会妥协的意志。

　　除加紧授课外，不定时的研讨会就这么开展了几次，2个月的星际旅行一晃而过，抵达下一个目的地迪恩以后，恐怕不会有那么多闲暇时间继续为之了。

　　就在飞船即将降落前的某一天，基法一反常态地避开了别人的视线，偷偷找风织说了一番话。

　　他说，“你的那些见解确实都很独到，对历史事件的分析非常精辟，甚至会让听者有茅塞顿开之感，可是，在雷比亚斯大人跟前，还是多少收敛一些比较好。”

　　他说得颇有些隐晦，不过风织却是马上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你是在担心我？”少女非常诧异，那个总是见不得人好的基法，也会存有这种善意吗？

　　或许是神情太过明显，基法有些不自在，慌忙分辨道，“我只是顺便一说而已，听不听随你……”

　　说着，他正要甩头离开，风织却笑了笑，说道，“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没关系的。”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基法正要迈开的脚步又收了回来，他扭过头，满脸怀疑地盯着某少女看。

　　“你不就是怕我显露出太过卓越的治国才能，引来雷比亚斯大人的忌惮，从而导致杀身之祸么。”

　　这话有些过于直白，让基法不由有些尴尬，毕竟他是发过誓要以雷比亚斯大人马首是瞻，全心全意侍奉他，所以，对风织的这番提醒多少有些不太妥当。

　　眼见对方欲言又止，风织继续道，“你真的不需要担这样的心，放心吧，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保证？”这种事也可以保证的吗？她又不是雷比亚斯大人心里的蛔虫，除非……基法蓦地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你……？”继而，他又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可是……”她真的甘愿？

　　要说立国的功臣想要在天下大定后不引发掌权者的忌惮，最牢靠的做法也就只剩隐退一途了。

　　然而，在付出那么多艰辛，冒着那么大的危险过后，一般人会甘心两手空空归于平淡么？

　　然而风织却只是安然地笑了笑，没有点穿基法的想法。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说完，她便离开了。

　　风织并不是揣测不出基法投桃报李的意图，她自认话已经说得很明确了，想必对方意识到以后，应该也会减少对她的针对吧。

　　她想错了。基法依然还是那个阴阳怪气的基法，至少口头上是绝对不会认输的，不过才艺比赛之后，他的挖坑行为倒是收敛了很多，看在这个份上，风织忍了。